在察覺到北庭使者的異常之后楊雪找借口停了所有的作坊，天山腳下的新城修建也停了看著就像一個碩大的爛尾樓。
好在小山谷里的墓地建好了，幽靜的山谷里已經(jīng)有了一些墓碑，是占據(jù)蒲類海的時候死去的人們，雖然他們的不是唐人，但現(xiàn)在他們死了李昕給了他們唐人的待遇，包括他們的家人。
天空下著雨夾雪，兩千多口胡楊木制作的棺材整整齊齊的放在臨時營地里，今天的蒲類海沒人勞作沒人放牧，除了守衛(wèi)鹽池關(guān)的人李昕治下的所有人都在這里，包括最早的胡楊地居民。
前往天山道攔截北庭那位李司馬的胡敬義也回來了，所有人靜靜地站在曠野上看著他們的都督在每一口棺材前走過。
李昕沒有打傘雨雪早已打濕了他的盔甲，模糊了他的視線，他還是那樣不緊不慢的走著，偶爾還會在棺木前停下絮叨些什么。
開始時只是把這一幕當做熱鬧來看的沙陀人也漸漸變得安靜，肅穆和哀傷彌漫在這片雨雪中的世界，胡人只是被氣氛感染而哀傷，唐人卻能清晰地感受到李昕的悲痛。
在所有棺木的中間有一座木質(zhì)的高臺，李昕靠在臺下吹響了塤，塤聲悲愴、蒼涼，臺上的楊雪一襲白衣隨著塤聲赤足起舞，仿若傳說中的山鬼。
隨著塤聲和舞蹈每一位唐人都自發(fā)的敲打著兵器，心中的哀傷用最原始的方式宣泄，源自靈魂的吼聲匯聚成最美的樂章，為死者送行...
塤止、舞停，吼聲歸于平靜，李昕和楊雪抬起第一口棺木，在禮儀官顏真卿的‘上路’聲中向墓地所在的山谷走去。
走在送葬隊伍前面的是少陰子為首的道門子弟，他們誦著《太上救苦經(jīng)》為死者開路，聲音不大卻伴著死者家屬的哭聲傳出好遠好遠。
也許天上真的有神靈存在，送葬隊伍到達墓地山谷的時候雨雪停了，陽光穿破了云層散在谷口就像仙國之門。
準備好的墓坑在山谷一側(cè)的向陽坡上，睡在里面應(yīng)該不會冷，這么多人在一起想來也不會寂寞，最后一塊墓碑立好之后山谷里響起了“豈曰無衣...”
墓地旁邊有一座茅草房，李昕要在這里守靈七日，他不知道自己為什么這樣做，不知道在守些什么，或許只為求個心安。
李昕守靈楊雪自然陪著，李昕答應(yīng)過她去哪里都會帶著她。
看著楊雪小心翼翼盡量不動用自己的手臂，李昕有些心疼：“其實你沒必要和我一起抬棺木的，幾百斤重走這么遠的路現(xiàn)在知道厲害了吧?！?p> 楊雪笑了笑搖頭道：“除了我誰還有資格和你一起抬棺？你一個人怎么抬？”
“也是，只是苦了你了，自從來了這里光跟著我吃苦了?！?p> “和你在一起，吃苦我也喜歡。”
“咳，咳，咳...”
看著出站在門口的劉宴，李昕疑惑道：“您怎么還在這里，現(xiàn)在您不該在程叔那里了解蒲類海的詳細情況嗎？”
劉宴笑了笑道：“地不過百里，人不足十萬還用不到老夫自己出馬?！?p> “合著我千里迢迢把您請來是游山玩水來得？”
“也不能這樣說，瑣事用不到老夫，但是幫你查漏補缺還是可以的?！?p> 李昕愣了一下開口道：“那您來找我是查著什么了嗎？”
劉宴點了點頭道：“我們孤懸塞外厚待武人這沒什么，但也不宜太過，我大唐之所以有如今的藩鎮(zhèn)節(jié)度割據(jù)之禍便是過于厚待武人的結(jié)果?！?p> 李昕搖了搖頭道：“不止這一次，以后每凡大戰(zhàn)死去的人只要愿意都會葬在這里，我依舊會為他們守靈，這是他們應(yīng)得的。
當然只要有足夠的貢獻就算是普通百姓，死后也可以葬在這里，我死后也會葬在這里，如果您覺得葬在這里便算厚待的話，您死后也可以葬在這里，到時候要是我還活著我也幫您抬棺?！?p> 劉宴疑惑道：“你不修建陵寢？”
“修什么陵寢，等著被人挖嗎？您不覺得死后和他們葬在一起很安心嗎。”說完李昕指著墓地的最高處笑道：“那里就是給我留的，您要是想要我可以在邊上留個位置給你?！?p> 劉宴看著那如林般的墓碑陷入沉思，經(jīng)過李昕親自抬棺送葬，蒲類海現(xiàn)在的幾萬唐人徹底倒向了李昕，就算李昕讓他們?nèi)ニ酪膊粫腥霜q豫。
“想什么么呢，這么出神，都不搭理我了，不會是在挑風水寶地吧?！?p> 劉宴搖了搖頭看著李昕道：“你剛才說什么？”
“哦，我說在這里建座道觀，在安排一些傷殘的兵卒打理這墓地，只是道觀取什么名字好?！?p> “既然是用來守墓的就叫守墓吧?！?p> 李昕點了點頭：“沒什么事您就回去吧，這里可沒您住的地方。”
劉宴笑了笑道：“你就算想躲在這里享清閑也總的把事情安排一下吧，這蒲類海都督府到現(xiàn)在除了你這個都督就我一個長吏，怎么辦事，天山腳下的新城和各種作坊也該拿個章程出來，總不能就那樣停著吧。”
李昕搖頭笑道：“您剛才還說地不過百里，口不足十萬用不著您老，就勞煩您先將就著幫小子管著，等我擴地千里之后在開府建衙?！?p> 劉宴疑惑道：“擴地千里？”
“托婭被我放回去了，如果沒什么意外她那位阿爸應(yīng)該會來。”
劉宴一愣隨即道：“草原上的消息怕是已經(jīng)傳到了沙陀部，吐蕃人占據(jù)隴右道要防備回鶻和我大唐，不太可能幫助沙陀部對付我們，所以沙陀部會歸降?！?p> “告訴您個消息，沙洲守將閻朝自領(lǐng)沙洲刺史在吐蕃人十萬大軍圍困中已經(jīng)守了五年，現(xiàn)在仍舊沒有被吐蕃人攻占?！?p> “那位閻朝能在吐蕃十萬大軍圍困下堅守五年，就算你解了沙洲之圍怕是也不會聽命于你，畢竟一州刺史和你這都督的官職屬于同級?！?p> “我有圣旨啊?！?p> 劉宴搖了搖頭道：“圣人只是允許你把收復之地納入都督府治下，沙洲可不算收復?！?p> “沙陀人占據(jù)了沙洲然后被我收復，沒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