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jīng)絡受阻唯有針灸可解,且延誤不得?!蔽和ス硗撕蠡氐?。
“以佟貴人如今的身子,若是服用草烏散會有何后果?”皇上蹙眉問道。
“皇上,草烏散毒性極重,底子尚好之人麻性過后輕則惡心嘔吐,重則抽搐窒息,均當好生調(diào)養(yǎng)一番,佟貴人如今的身子是萬萬服不得的。原佟貴人今日跪了一日以致筋絡受損,便已傷了元氣,服了草烏散后難免會傷及脾胃,可事從權(quán)宜,微臣也只能日后再慢慢為佟貴人調(diào)養(yǎng),可若是再加上一整日水米未進,微臣只恐佟貴人有性命之憂?!蔽和フ媲械馈?p> “那便是說,如今佟貴人服不得草烏散,又等不得十日之后,眼下只能強撐著針灸?”皇上氣極反笑,“你方才不是說,若強行施針,佟貴人必要承受萬箭穿心之痛?”
“回皇上,微臣醫(yī)術(shù)不佳,別無他法。”魏庭嘆息道。
“好,很好,”皇上怒染眉梢一步步逼近魏庭,怒吼道,“既如此,你便也去給朕跪上五個時辰,朕再尋個太醫(yī)為你施針,若是你能承受,朕再準你如此醫(yī)治也不遲?!?p> “若是能使皇上息怒,微臣即便跪五個時辰亦并非不可,只是佟貴人眼下只怕是等不得五個時辰了?!蔽和ゲ槐安豢赫f道。
我瞧著皇上雷霆之怒未減,而魏庭所言又都是事實,若是皇上果真因我而遷怒于魏庭,當真責罰于他,我心里如何過意得去,方才太醫(yī)曾言一跪五個時辰可能落下殘疾,若是魏庭因此落下病根,只怕此生都要對魏太醫(yī)心懷愧疚了。思慮至此,我連忙趕在皇上之前開口,“皇上息怒,臣妾可以一試,就依魏太醫(yī)所言罷?!?p> “佟、卿、彧!”皇上憤然轉(zhuǎn)身,火冒三丈的望著我,一字一頓咬牙切齒的怒吼道。
我從未見過皇上如此盛怒,此前皇上亦未如此喚過我,一時受了驚嚇,懵然無措,連眼神都不知該落在哪里了。
“你是篤定了朕拿你無法,便可屢次觸怒于朕?!”皇上勃然大怒的走至我眼前,用手狠狠捏住我的下顎,迫使我抬頭正視于他。
“縱使皇后刁難你,你犯得著這般作踐自己嗎?”皇上一把抓起我染血的衣裙,“如今朕尋來了宮中最好的太醫(yī)為你診治,你竟還敢欺瞞于太醫(yī),欺瞞于朕,是誰給了你這樣的膽子?還是你根本就是不想活了一心求死?”
“你今日自卯時起就滴水未進,又于奉先殿內(nèi)跪了一整日,你如今有多虛弱你自己不知么?你覺得你有幾斤幾兩能抗得過去?!”皇上越說越氣,手中用力扼緊了我的下顎,怒吼道。
“啟稟皇上,佟貴人雙腿雖不能再耽擱,但容佟貴人吃些東西的時辰還是無妨的?!被噬险匍_口,卻不想魏庭在側(cè)旁打斷道,我猛然一驚,魏庭好膽色,竟敢于皇上盛怒之時打斷皇上,他當真不怕皇上責罰于他嗎?
“好,很好,”皇上聞之一愣,半晌怒極而笑道,“既如此,朕便如爾等所愿?!?p> 說罷,皇上恨然摔手,再次拂袖而去,這次我瞧得清楚,皇上是當真走了。
皇上走后,珈蘺將一早備好的膳食端給我,只是我雖一日未食,可此時卻沒了胃口,皇上盛怒拂袖而去,我哪里還有心思吃東西?且雙腿無時不刻都在傳來猶如刺骨錐心之痛,著實是吃不下。
“佟貴人還是用些罷,若是過會微臣為您診治之時因您不肯用膳,導致身體太過虛弱而昏死過去,只怕皇上是真要動怒的?!蔽和チ⒂趥?cè)旁,嘆息道。
我知曉魏庭所言乃是實情,便也就強忍著疼痛,吃了一些。
而后,魏庭便開始為我診治,從前在佟府時,我見過郎中為父親施針,父親道是不痛的,只是略有酥麻之感,可如今我的雙腿即便不動都痛入骨髓,更遑論以針刺入。
果不其然,即便我咬緊牙關,卻在針初初刺破皮膚之時就痛呼出聲,而后更是只能將絲帕放入口中緊緊咬住才能將將掩息我的呻吟,魏庭所言此痛猶如萬箭穿心,直至親身經(jīng)歷,我只覺得有過之而無不及。
每每刺入一根針都會讓我痛不欲生,大滴的冷汗源源不斷自額間滑落到被褥之上,直湮出一朵朵小花。待至魏庭將最后一根針從我體內(nèi)拔出,我仍覺得痛徹心扉,身上所著的錦服早已被我的冷汗浸濕,更甚衣裳滴出的水竟將床榻之側(cè)的絨毯都沁濕了些許。
“佟貴人,微臣先去為您煎藥?!蔽和フf罷并不待我答話,便躬身退了出去。
他倒是體貼,此刻的我哪里還有精力說話?
不多時,便聽見帷帳之外窸窣響動,當是有人進來了,只是我此刻已無力去看了,只覺連側(cè)首都是無力支撐,渾身劇痛更無力關心其他,不過想來也就是珈蘺、白纓來瞧瞧我是否還安好罷。
“彧兒,你怎么樣?”那人徑直走至我床榻之側(cè),將我的手握在手里,聽聲音便知是布楚,“怎么竟冒了這么多冷汗?快把窗子都關上,再尋條厚些的被子來,彧兒如今身子虛弱,萬不能再著涼。”
我此刻似是力盡虛透一般,只覺連睜開眼睛這樣簡單的事情都做不來,便只閉著雙目強撐著開口說道,“勞姐姐掛心,彧兒無事?!?p> “瞧你連說話都聲細如蚊虛弱無力,又豈會無事。不過方才我聽太醫(yī)說,日后只要好生調(diào)養(yǎng),不過一月便可康復,我提心吊膽了一日,只怕你跪傷了腿以后都不能好好走路,現(xiàn)下也終是可安心了?!辈汲z惜道。
“讓姐姐牽掛是彧兒的不是,待彧兒好些了再與姐姐致謝賠罪?!蔽译m言語有氣無力,可這份情誼卻是暖在心間。
“你我姐妹之間何時竟有這般客氣的話了,倒是你該好好和皇上賠罪。”布楚似是笑了。
“姐姐怎知皇上與彧兒生氣了?”我微微一愣,不禁浮現(xiàn)出方才皇上盛怒之下拂袖離去的背影,嘆息道,“只怕皇上如今生我的氣,連我的聲音許是都不愿聽到,哪里還有機會賠罪?!?p> 布楚久久未語,手中卻微微用力不停地捏著我的指尖,我不知所以只得強打起精神,睜開了眼睛以探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