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身之后，我歪頭看向他依舊虔誠的模樣，忍不住道：“姻緣不是應該去月老祠嗎？”
他伸手捋我被風吹亂的碎發(fā)：“我想求觀音菩薩可能比較好。”
“你就求姻緣？”
“不算?！?p> “還有什么？”
“宋疏一生平安?！?p> 我鼻頭一酸：“你自己呢？”
“也有?！彼曃?，“你呢？”
“我啊，我求菩薩讓每個人都好好的，家人好好的，你好好的，飲詩好好的，還有九雪、余嘉、宜之、桑綺、周周……”
“那你自己呢？”他伸手刮我鼻子。
我咬著嘴角轉(zhuǎn)身：“給忘了……再拜拜?！?p> 從普陀山回杭州后不久，我收到田梨的短信，她說實體書出版正在打版印刷，讓我先打開小說網(wǎng)站看數(shù)據(jù)。
我忐忑不安地登錄一個多星期不曾登錄的網(wǎng)站，再忐忑不安地點開數(shù)據(jù)統(tǒng)計，屏幕上的統(tǒng)計圖令我失聲。
手機叮鈴一聲響：怎樣？有沒有被數(shù)據(jù)震驚到？
我稍稍平復心緒，捂著嘴撥通田梨的電話：“田梨，謝謝你，真的謝謝你?！?p> 在這個做什么事都必得講究營銷推廣的時代，短短一個星期能夠有這樣爆炸式的成績，我深知這有三分之二的功勞得歸于田梨。
“是你自己有才華，不然我也不會挑中你。況且，雖然你上一本小說成績差，但總算還是積累了自己的讀者群，而我們編輯，不過是把你的作品推出去讓更為多人看到，至于人家愿不愿意買單，都得是靠你自己的實力?！?p> “不管怎么說，謝謝你，都是你的幫忙，才有今天的成績?！蔽艺Z無倫次，只能混亂地表達自己對她的感謝。
從前在飲詩那里治療的時候，她總說世間萬物能量守恒，除開天生撞大運那一小嘬人外，世界上絕大部分人的人生中所歷經(jīng)的一切都是此消彼長，沒有人會一直走運，同樣也沒有人會一直倒霉，就像小時候語文課本上將天氣的：久晴必陰，久雨必晴，年復一年也都還有四季輪轉(zhuǎn)。
或許我自幼倒霉都是為了攢如今的運道。
到十一月初，小說完結(jié)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內(nèi)實體書的出版已經(jīng)落實，小說大火起來，網(wǎng)絡上的成績也驚人，更令我發(fā)懵的是居然開始有影視公司開始策劃購買版權(quán)進行投拍。
兩個月內(nèi)接連發(fā)生的一切幾乎令我產(chǎn)生一種人生完滿到不真實的錯覺。
那段時間，因為小說完結(jié)，而我跟文郅的工作都一下子輕松下來，于是兩人一拍即合，決定在重新忙碌起來之前，每個雙休日都要出門游玩，以彌補很長一段時間來的彼此虧欠。
餐桌上半枯萎的龍膽花還沒來得及換，暖黃的吊燈映出它們的陰影。當時我們訂好了第二日一早到西塘的車票和周六的民宿，正伏在餐桌的陰影旁，腦袋湊一塊兒，認真擬定這第一次出游的游玩攻略。
放在餐桌一角的我的手機響了一遍，我沒聽見，第二遍，我依舊托腮沉思，到第三遍時，文郅終于扯扯我袖子，從我背后繞過去拿過手機：“你電話響了。”
“田梨?！彼俣ň聪蚱聊?。
“噢，好?！蔽疑斐鲆恢皇纸Y(jié)果手機，“喂？田梨。有事嗎？”
“是有事，又是臨時有事。”她的語氣里無奈中夾雜些許興奮。
“不會是現(xiàn)在吧？”我半開玩笑，看一眼手機上的時間，已經(jīng)夜里十點多。
“那倒不至于。”她也笑出來，“明天周六，你知道漢藝嗎？他們最近正準備投拍一部小說改變的影視劇，剛好你的小說最近勢頭旺，那邊的工作人員聯(lián)系了我和網(wǎng)站的編輯，想約你明天談一談版權(quán)的事?！?p> 我聞言轉(zhuǎn)頭看一眼埋首桌前的文郅。大概是隱約聽見了電話里的聲音，他也正抬頭看向我。
“那個，為明天可能沒空啊?？梢愿奶靻?？”我猶豫道。
田梨也猶豫：“這事兒是挺臨時的。你明天是有急事嗎？我想著最好還是去吧，原本就不是太有定論的事，這大好的機會，要是不早點談下來，萬一給滑掉了……”
“可是，我已經(jīng)跟我男朋友約好雙休日……”
話到一半，文郅截過我的手機，壓低聲音問我：“到底什么事？”
“有影視公司約談小說版權(quán)的問題，有計劃投拍。明天?！蔽乙粩偸郑袣鉄o力。
“你跟她說，可以。”他將手機還給我。
“可是？”
“沒事，凡事總要分個輕重緩急?！彼c頭，“事業(yè)比較重要?！?p> 我心中一咯噔，莫名有些怒氣，低頭盯著地板，努力壓下情緒：“嗯，好，明天什么時間？”
“你定，明天都可以?！?p> “下午兩點？還是上次那家咖啡廳？”
“好，我去給那邊回復?！?p> 掛了電話，我心中的那一點莫名的怒氣又莫名消散，歉疚感涌上心頭，兩手抓住文郅的衣袖：“真抱歉啊?！?p> 他笑著覆上我右手的手背：“沒關(guān)系的，下次再出去玩。”
“可是除了上次去普陀，我們已經(jīng)好久好久沒有正經(jīng)兩個人一塊兒待過，平時也難得湊到一起談談心，好不容易這次定下來……”
說完這話，我忽然發(fā)現(xiàn)自己心中其實是有無盡的惶恐的。
他搖搖頭：“別放在心上，以后還有機會。要不，明天下午你忙完之后，我來接你，我們?nèi)バ○^吃頓飯，然后晚上去逛游樂場？”
我沉默地注視著他，半晌，才點點頭：“那好吧，可是好抱歉?！?p> “你呀，總……”
他笑著伸出手指點點我額頭，話剛出口，自己的電話也響起來。
我伸長脖子望兩眼：“好像是周周的視頻，今天怎么這么晚了……誒，你快接啊?！?p> 見他不動，我笑著推推他。
“噢?！彼σ馊珶o的雙眼從我臉上移開，伸出手，轉(zhuǎn)身去夠手機。
第二天下午的約談比我想象中順利。
文郅送我到Drippers時，田梨也正好從一輛出租車上下來。
漢藝影視的人還沒來，我們叫了兩杯果汁，在靠窗的位置坐下，先聊起來接下來可能的安排。
田梨對影視公司購入版權(quán)進行影視化一事抱有十二萬分的熱情，以她的經(jīng)驗來看，小說作品的影視化是對小說的絕佳宣傳方式，比其他的任何宣傳方式都有效，當然，更重要的是——money。
但凡寫小說的，情懷是一回事，多多少少誰都會有，要說不為錢是不可能的。照田梨的意思，多方面比較下來，收益里占大頭的還得是影視投資的版權(quán)買賣。
然而這里面也有講究。
田梨對此事的熱衷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她也叮囑我：“小說影視化也算是你在這條路上的發(fā)展階段，要想在這塊領(lǐng)域長足發(fā)展，目光就得放長遠，好的口碑不可以忽視。有人要買版權(quán)投拍是好事，這是你的機會，但有兩點你得注意：首先，小說影視化得有改編劇本，這個改編的定奪權(quán)上你得能說得上話，不能讓人把自己的作品給毀了；其次，選角的問題也一樣，你自己得有話語權(quán)，還得注意，演員選錯了一樣前功盡棄。到時候電視劇播出來，書粉不滿意，臟水免不了潑你身上?！?p> 她的這些建議我很贊同，仔細聽她講，默默記在心里。兩點整，漢藝的人準時抵達。
田梨的一番提前囑咐使我心中不免緊張，漸漸也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來應對，但對方前來商談的人卻出乎意料的友善。
彼此之間介紹完畢，對方直接拿出擬定完成的合約，跟上次我與田梨簽約是同樣的步驟，先讓我瀏覽合約條款。
田梨坐在我身邊陪我一起看。即使是在放著輕音樂的咖啡廳里，這種場合也讓我有些怵——畢竟是大公司的影視版權(quán)合約，跟之前的雜志社簽約還是差別巨大，會涉及到的方方面面的問題也更復雜。
但一路瀏覽下來，整份合同事無巨細地羅列了雙方的責任義務和權(quán)利范圍，包括剛才田梨提前提醒我的幾個方面，且都有還一定程度站在對方立場上的考量。
我跟田梨對視一眼，她點點頭，于是我對那人說：“沒問題。”
“那現(xiàn)在簽嗎？”他問。
“好的?！蔽覐陌锬贸鲆恢ЧP在合同末尾簽名，再將筆遞給田梨，由她代表雜志社簽名。
她將簽好的合同交給漢藝影視的人：“網(wǎng)站方面？”
“公司會將合同寄給網(wǎng)站那邊?！蹦侨藦陌锬贸鲆粡埫f給我，“這是鄙人的名片，后期事宜我們會通知您。”
整個過程順利得不像話，直到那人離開，我跟田梨坐回座位上歇息，相對無言。
我回憶了一下整個簽約過程，整理好思緒：“這就好了？”
“嗯，挺順利的?！碧锢媾呐奈壹?，感嘆，“寫小說這條路有多難，我還沒見過發(fā)展比你更順利的人，簡直一路開掛，暢通無阻，老天眷顧。”
我干巴巴一笑，也覺著自己過于幸運：“是嗎？我也挺意外的?！?p> “不用意外，凡事都有因有果，你自己沒這個能耐，再怎么幸運的事情也不會到你頭上?！彼龘u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