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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七

第十一章

又七 燕曾 3183 2019-09-20 23:44:08

  坐上車,世界終于安靜下來,雨點打在車窗上,像在放透明的煙花。

  到了地方,文郅拿出一把雙人傘,下車?yán)@到副駕駛外接我。我看一眼他手中的傘——近乎黑色的藏青,跟我大一時用過的傘一模一樣。

  C城常年下雨,我每次都獨自撐一把碩大的雙人傘,朋友們見了常開玩笑:“你看,撐著雙人傘的一只單身狗?!?p>  可惜那把傘很快壞掉,從傘骨的地方斷成了兩截。此后,我從學(xué)校外面的雜貨鋪子重新買回一把小巧玲瓏的單人傘,再沒有換過。

  時隔多年,同樣的一把雙人傘下竟然機緣巧合地站了我和文郅兩人,我心中不免生出小小的竊喜來。

  他見我抬頭望著傘面出神,伸手在我眼前晃晃:“進去吧,外面雨大。”

  還是上次那家店,還是上次的位置,老板也還是上次的那個老板——系著黑色圍裙,拿了菜單過來,熱情地招呼我們。

  雨天客人三兩,除我們外,只有靠近吧臺的一張三人桌,正在吃一些飯后甜點,一邊聊幾句天。

  人少,飯菜便很快被端出來。兩頓飯下肚,我內(nèi)心十分贊同文郅的話,這家店真是十足地道的C城風(fēng)味——使我在狂風(fēng)驟雨的這個中午,竟然有些懷戀起我的大學(xué)生活來。

  文郅一邊吃一邊望向窗外,眼神時而深邃悠遠(yuǎn),時而浮上一絲笑意。

  他大概也在回味些什么吧。

  午飯過后,文郅幫我處理規(guī)劃報告,二人在店里待了一整個下午,直到晚飯點才搞定。

  以前做同學(xué)時接觸不多,直到此時我才發(fā)現(xiàn),文郅真是天生干金融的料,思維清晰敏捷,對數(shù)據(jù)有著極高的天賦敏感度,有很多我始終鉆研不透的專業(yè)問題,他三兩句話就能夠解釋清楚,甚至還能帶著我舉一反三。

  他合該是個錢海里折騰的主兒。

  整理好文件重新裝進袋里,我才發(fā)現(xiàn),從中午十二點半到下午五點半,店里一派打烊的氣氛,卻沒人來請我們離開,甚至連杯里的茶水都有人來按時給續(xù)上——都還是溫?zé)岬摹?p>  “熟人多了好辦事”這句話真是千百年顛撲不破的真理。

  半天工作上的交流使我在文郅面前自然了許多。因此,當(dāng)他友好地表示日后可以隨時向他請教工作和專業(yè)上上不懂的問題時,我十分愉快地了表示感謝與同意。

  后來那段時間,我們常來這家店小聚,順便交流一些工作上的問題,有時候他也會在下班后打電話來問我一些工作上的情況,再替我解決一些手上的難題。有了文郅細(xì)致周到的幫助,席枚倒也沒再太為難我。

  再后來,某天路過一家書店時,我不經(jīng)意間瞥見櫥窗里的書桌上擺放的日歷,配圖是一座北方燈塔的風(fēng)景,仔細(xì)數(shù)數(shù)圖片下的一排數(shù)字,恍然驚覺——距離來到杭州,已經(jīng)快一年。

  歲月催人老,我又癡長一歲。

  三天后的周六便是我二十六歲的生日,單身到二十六歲,從前仗著年輕,而如今,連青春年華的尾巴梢兒也夠不著了。

  我生在二十六年前的四月二十日,正午十二點三十一分,于是決定在周六正午時請文郅吃頓飯。

  他接到電話時很驚訝,以他紳士的作風(fēng),大概是覺得男生請女生吃飯才是理所當(dāng)然,哪怕是前段時間的AA制都是在我強烈要求下達成的調(diào)和意見。

  當(dāng)然,我并未告訴他事實,只說為了答謝他這些時日來的幫助,沒點實際的答謝我心中過意不去。

  想是最近的相處讓他發(fā)現(xiàn)了我柔順外表下的執(zhí)拗,推辭一番之后,他很爽快地同意了,只說一定得讓他接送我。

  我對常去的那家店早已十分熟悉,怕雙休日人多,提點打電話跟老板預(yù)留了第一次去時的那個靠窗的位置。

  到生日那天,我難得地化了精致的妝容。等我們到了店里,只見果然只剩下我之前預(yù)留那一桌。

  窗臺上擺著一盆白山茶,唯一的一朵花開得冷冷清清,勢頭又恣意熱烈。

  文郅今天穿白襯衫,牛仔褲,此時正站在院子里講電話。從我這個角度望出去,仿佛回到我們正青春的年華。

  我拿出手機,伏在窗欞邊想將這一幕拍下來,剛按下快捷鍵,飲詩的電話便打了進來。

  我想了想,欽下接聽鍵。

  “小疏疏,生日快樂!”電話剛接通,她氣如洪鐘的笑聲便傳過來,“恭喜你,離三十歲又進一步!哈哈哈哈哈哈!”

  我趕緊將手機移到一臂以外,待到聲音慢慢消退,這才重新將它放到耳邊:“別忘了,再過幾個月你就三十歲了,老女人!”

  “永恒的少女!”她不服氣,強調(diào)。

  “姐姐,你的臉皮其實可以薄一點?!蔽乙残?,一扭頭,發(fā)現(xiàn)文郅已經(jīng)不在他剛才站著的地方,“誒,不跟你說了,外面吃飯呢。謝了??!”

  “跟誰?文郅對不對?他竟然陪你過生日?”她尖叫,“你居然為了臭男人拋……”

  “先再見咯!”我丟下一句,笑著飛快掛掉電話。

  一扭頭,文郅正繞過旁邊的飯桌走回來。

  “跟朋友講電話?”他落座,一邊整理碗筷,一邊問我。

  “嗯?!?p>  菜開始上桌,他伸手將桌上一只花瓶挪到靠窗的位置:“你今天生日?”

  “啊?”

  “我剛才恰巧聽見,你的朋友祝你生日快樂。”

  “呃……對,我今天生日,沒告訴你是因為不想太麻煩,安安靜靜吃頓飯就好?!蔽医忉尅?p>  “生日快樂!”他手肘撐在桌上,微微低頭注視我。

  我反復(fù)擺弄碗筷,飛快看他一眼:“謝謝?!?p>  “老板!”他又揮手,“麻煩來一碗長壽面?!?p>  老板從廚房里探出半個頭來:“好嘞!”

  長壽面上攤了一只煎蛋,他示意服務(wù)員放在我面前,看上去似乎不錯。

  “今天是四月二十?你的生日。”我開始小口小口吃面,他從一旁拿過手機,看一眼時間,“今年不知道,所以沒有準(zhǔn)備。生日禮物記下了,明年一起補上?!?p>  “噢,好,謝謝?!蔽乙б豢诩宓?,咽了,抬起頭來,“其實也不用麻煩?!?p>  “不麻煩,都是朋友嘛,應(yīng)該的?!彼痪湓捳f得平常,“快吃吧。”

  想了想,他又笑了,打趣道:“不過桌上還有其他好吃的菜,可別先就吃撐了?!?p>  我勉強附和著笑笑,繼續(xù)埋頭吃面。

  他漫不經(jīng)心的語氣像在談?wù)撟蛱斓耐盹?,我心中不免失落,但?nèi)心又清楚這實在沒什么道理。

  飯后他照例提出送我回家,我整個人透涼,只想將自己藏起來,努力試著牽動面皮,正要拒絕,他的電話又響起來。

  “又要加班嗎?”拒絕的話堵在喉嚨,我硬生生拐了個彎。

  “是啊,今早沒完的急事兒。”他嗯嗯幾聲掛了電話,猶豫幾秒后回我,“可能沒辦法送你回家了。”

  “沒關(guān)系,你忙,我正好撐得厲害,散散步?!?p>  四月天是加班天。文郅加班,我也加班。

  第二個星期六一大早,席枚的電話又來了,加班。

  不過這次人倒挺齊全,連桑綺也在。

  然而,工作沒了文郅果然是不行。這個星期我一個電話也沒打過去,懶懶的,不愿跟人交流,累積了一個星期的大大小小的問題,到了周六加班這日一齊爆發(fā)了。

  席枚啪地一聲將一摞文件摔在辦公桌上,雙手環(huán)胸,冷冷地看我。

  我發(fā)現(xiàn)她有一大愛好便是往桌上摔文件。

  于是十分鐘后,我垂頭喪氣地從辦公室里出來,再次迎接了一眾同情的目光。

  真是諸事不順,流年不利。

  下了班,才上午十一點。桑綺著急要趕回家的動車,道了別便打車離開,我一個人慢慢走在路上。

  其實陽春四月,西湖邊繁花似錦,游人如織,一片熱鬧非凡,但我此刻實在沒心情。

  路過百首時見店里正開著門,探頭望,只見宜之正坐在桌邊看書,于是我抬腳走進去。

  這一年多以來,星期六或者星期天下午如果有時間,我都會來店里待上半天,對店里的一切已經(jīng)熟悉。

  徑自到后院里間抱了一盆陶泥,收拾好各種工具,我開始專心地做一只陶罐。

  宜之仍舊坐在桌邊看書,只在我進門時向我點頭示意。

  外面人來人往,熙熙攘攘,店里卻一片沉寂,只有制陶器具的聲音響在耳邊,夾雜著兩人輕淺的呼吸聲,如同兩番天地。

  呆到下午六點,一只巴掌大的陶罐終于成型,我小心翼翼地將它放到木架上,轉(zhuǎn)身去清理器具。

  宜之也正合上書站起身來,盯著我瞧了片刻,往后院走:“你要吃過晚飯回家嗎?”

  我正要回答,手機在桌上響起來。

  是文郅。

  “喂?”我手上粘著泥,艱難地用手肘點了接聽鍵,開外音,將雙手伸進一盆清水里洗著。

  “宋疏,你現(xiàn)在有時間嗎?”那頭傳來回音,似乎是在地下停車場。

  “什么事?”我擦干手上的水,拿過手機放在耳畔。

  “有件事可能需要麻煩你,現(xiàn)在?!?p>  “你說?!?p>  “我現(xiàn)在正在上海出差,需要一份文件,那份文件在家里,可以麻煩你去幫我取一下,然后快遞過來嗎?”

  “可是……”

  “小區(qū)門衛(wèi)那兒有備用鑰匙,你到那里再給我打電話,我來跟他說?!?p>  我想了想,又問,“你家住哪兒?”

  “南庭。”

  “哦,好?!?p>  宜之已經(jīng)到了后院,稀里嘩啦的淘洗聲響著。我掛了電話,走過去撩起后院的門簾:“謝謝,不過我有事得先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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