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釗回學校時,遠遠就看到校門口處,閃著教導主任虎背熊腰的背影,于是掉了個頭,跑到學校的南墻底下,輕車熟路找了個支點就翻過去了。
在腳落地的那一瞬間,聽到一旁發(fā)出東西砸地的聲音,哐當一聲響,很重。而后又哐當哐當?shù)貪L到王釗的腳邊,是一個保溫杯。
水,灑了一地,在灰白地面上,暈出一片黑。
王釗抬眼望去,花圃邊站著一個女生,書包已經(jīng)收拾好豎放在石沿邊上,右手拿著瓶蓋。看樣子是準備要回教室了,卻在喝水之際,被突如其來從墻上而落的自己嚇到了。
王釗拿起保溫杯,往她的方向走去,遞還給她,另一只手撓著后腦勺訕訕地說,“對不起,嚇到你了?!?p> 女生仰著頭看他,像定住了一般,眼睛都沒有眨。
臉上的神情,并不是被驚嚇到失魂,是一種既復雜又簡單,當也讓人捉摸不透的神情。
王釗見她沒有回應,便晃了晃手里的保溫杯,聲量微微拉高說,“給。”
那樣清脆的少年音,就這樣炸響在女生的耳旁。
她回了神,但依舊楞楞的。楞楞地盯著王釗看,隨即又立馬低下了頭,盯著水杯看了好幾秒,才緩緩伸出手去接。
等她緩過神來,王釗已經(jīng)轉(zhuǎn)身走出好幾步了。
女生緊握著的手,指關節(jié)泛白。
手,也在微微抖動。但分不清是因為緊張,還是因為興奮。
不過,也只是剎那間,她便鼓足了勇氣,沖著那個正在邁步往前走的背影喊,“王釗學長,加油!我相信你......”可以的,一直相信。
這句話,她私下偷偷演練了好多好多次,可終究還是沒能一氣呵成地喊全。因為,不曾敢奢望過,自己可以對他喊出來,就算只是對著背影喊。
不過,現(xiàn)在,他聽到了。
是的!王釗聽到了。
他背后一僵,停住了,不動了。
因為這句話,三年前,也有人對他說過。而且是一大群人,對他齊齊喊過。
只是,他辜負了。
于是,那成為他無法踏過的坎,他不放過自己的心魔。
王釗抬頭看了看天空。
這里是操場的邊緣死角處,沒有高樓房,也沒有高樹,于是,天空看起來是那樣的隱秘又空曠。
望得見,不被遮攔的天空。
是這樣的天空,讓人誤以為,處在其中的人,是可以多么地自由自在的。
可是,四周都是圍墻???何來自由?
就算人心在物理性質(zhì)上的體積是那樣小,圍墻上窗口鐵欄桿的間隙也遠遠大于人心的寬度。
可是,又怎樣?何曾逃出過?
此時,天空明媚,陽光濃烈,王釗只能瞇著眼,艱難地看。可眼前也只是一片泛白,根本什么也看不到。
多么的徒勞,就像當年的自己,也只是一個莫名的瞬間,就把所有過往的努力毀掉,大腦泛白,白得讓人絕望,白得讓人應當去死一般。
好一會,王釗認了,低頭了,不仰望了。
他才慢慢轉(zhuǎn)回身,嘴角最大幅度地上揚著,對那個女生說,“謝謝!你也是,加油!”
說加油的時候,他在腦里發(fā)出指令,命令自己,舉起手啊!做加油的手勢啊!像那時那樣??!
可是,懸垂的手,無動于衷。
誰人,只要愿意,都可以笑得燦爛的。
此時的王釗就笑得燦爛,可是,也只有自己知道,那所謂的燦爛,是多么的虛情假意。
笑,是可以被人為程序化的,完美地程序化。
王釗看著眼前不遠處的女生,剛剛緊繃的臉在慢慢放松。她才是笑得燦爛,不同于自己的真正燦爛。
他忘記了多久的以前,他也是可以那樣的,對每個人都可以毫無芥蒂地那樣燦爛地笑著。
只是,現(xiàn)在不行了。
發(fā)自內(nèi)心赤誠的笑,隨著長大,學會挑人了。它只愿在屈指可數(shù)的人面前,愿意那樣燦爛且赤誠地笑著。
比如,蘇頌。
王釗在慶幸著,還好!還有蘇頌。讓自己不至于放棄自己,讓自己內(nèi)心深處微弱的光,還可以繼續(xù)亮著。
可以遇見她,而她也相信著自己。剛剛自己也答應了她,一定要做到,做她心目中最王炸的那個人。
是因為她啊,內(nèi)心重新騰升起一股強大的力,在推著自己大膽往前走。
多么好!看似一個人的獨自努力,其實背后有著兩個人的力。自己身上本有的,從她身上偷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