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雪谷,猶如春日初晴,霜寒淺然化去,徐徐微風(fēng)而落,將其厚重的披風(fēng)吹的零散垂落,而那一掩雪帽之下,伴隨著輕塵飛揚(yáng)。
獵獵長風(fēng),將四野的林木吹得簌簌林動,窸窣作響。
“當(dāng)初你功高蓋主,三日便打消了父皇的顧慮,是否因這一紙婚書?”賀瑯玥偏首凝望著宋南歸,然經(jīng)過一日的苦苦飲藥,容色亦恢復(fù)了大半,膚如凝脂白玉一般,眸中帶著期許。
這是她所猜測之事,亦想知曉其緣由,是否真如她所想。
二人行走于這雪谷中,更似于閑庭信步的游走,昨日的流螢還猶然在目,眸光游走,天光如劍影落于其視線之上。
“自然是借此機(jī)會騙婚,不然,我又如何能拿到這先帝親賜的婚書,如何讓你這個(gè)皇室貴女下嫁于我一個(gè)外姓之臣?”宋南歸說的似若理所當(dāng)然,刻意加重了“騙婚”二字,言辭之中略帶著寵溺。
賀瑯玥微微一愣,雖為意料之中,但唇邊仍是漾出一抹苦笑:“騙婚,還真是騙婚。皆是步步為營,機(jī)關(guān)算盡?!?p> 一切,皆在其掌握之中。正如指間博弈,而這一切便是他精心密布的棋局,自己卻深陷不知。
終歸是輸了,輸?shù)囊粩⊥康兀珔s是輸?shù)男母是樵浮?p> “只若是能娶到你,被稱之為機(jī)關(guān)算盡,亦無妨。”宋南歸說的不經(jīng)意,卻能在言辭中覺之其泰然。
幽幽的情意險(xiǎn)些要從眼底蘊(yùn)出,他伸手欲觸,卻對上賀瑯玥那偏頭看向他的神采,下意識的垂下臂。
“那你為何,不在其取了婚書之時(shí)便即刻成親?”賀瑯玥眸光零星,不解的偏頭。
這便是她心里最后的一點(diǎn)疑惑,她終是捉摸不透他所思所想,亦是如此,才會這般的吸引她。
“那時(shí),尚有先帝壓制,而我并非攝政王。若要以此便讓你下嫁,堵不住悠悠眾口,更會有攀附權(quán)勢的流言。如今,先帝委任我佐政,權(quán)勢,地位,自能與你平起。那些奸佞小人,便尋不到任何的把柄?!彼文蠚w說著,眸光似若刀劍鏗鏘,叱殺連天。
對視時(shí),更似兵刃交接之處,鋒芒漸隱,思緒晦然。
他這一次,贏得徹底,而她輸?shù)男姆诜,F(xiàn)如今,他不僅權(quán)勢能壓過其賀瑯玨,地位在眾人眼里亦是平起平坐,若不是因這一脈血緣,或是他還能壓上她一頭。
“那你如今對于阿玨,到底是何看法?”賀瑯玥的言辭小心翼翼,眸光間帶著些許的試探。
她生怕自己陷于兩難的境地,不能自持。
“賀瑯玨……”宋南歸背手,深邃的眸光瞥向賀瑯玥,良久,微微一斂笑,“應(yīng)當(dāng)算是我的內(nèi)弟了?”
一言落畢,終是讓其舒了心。但想起,來時(shí)她對于阿玨的囑咐,也不知他辦的如何。不知?dú)w去時(shí),他知曉后,會掀起何種驚濤駭浪……
思緒隨著路途飄然亦到了其處,視線坐落于一脈山巒之上,遠(yuǎn)遠(yuǎn)瞧去,這一脈山巒與明暉不定的天色交接,輪廓曲直蜿蜒,迎風(fēng)矗立,霜雪化為一灘清水,濕潤著鼻息之間清新的空氣。
賀瑯玥瞧見眼前的漫天闌珊春意,不禁嘆道:“雪谷竟也有這覆雪化去之時(shí)?!?p> “你若喜歡外頭的山巒連綿,日后你我便常出去游玩,成日待在府中也算是悶閑?!彼文蠚w話語清潤,鼻息瀉在這清澈的空氣中。
“甚好,我倒是十分喜歡我賀國的大好河山。”賀瑯玥笑笑,更似沉淪于其中難以自制。
余香淡淡,自有春意彌散。然而,眼前的宋南歸卻全然將眸光落在其賀瑯玥的容色上,眼底深幽,岑寂的如一池秋水。
“阿玥,”他似乎全然沒有聽到她的贊嘆,彌散于自己的思緒之中,“你可會什么樂器?”
隨著他言語的侵襲,她乍然回神,下意識的答道:“陶塤可算?”
她話音才落,卻見宋南歸眸光一亮,如天邊的星辰變幻,自顧自的喃喃道:“弄笛吹塤,不錯(cuò)不錯(cuò)……”
此刻,她不說話,轉(zhuǎn)隱間,卻以一道惑然的眸光盯著他。直至他對上其眸光時(shí),即刻回神。
“日后若是有機(jī)會,你我在眾人面前來一道弄笛吹塤。”宋南歸思緒飄然,眸光仍淺,望著其天邊云翳。
賀瑯玥聞之錯(cuò)愕,眸光淺然一怔,卻未承想才應(yīng)了沒幾日,便開始念著在眾人面前宣誓主權(quán)了,眼前的宋南歸,竟是幼稚的讓她有些識不得了。
宋南歸眸色似墨,正欲伸手捏腰間的涼素石,卻發(fā)覺已然不在,心思一怔,想起那日主殿的種種,這涼素石已在那日贈與了眼前的女子,便是那個(gè)欲要利用他,數(shù)次棄他如敝履的女子。
“對了,那日予你的涼素石可還在?”宋南歸淺然相問,思緒漫然而飛。
“涼素石?”賀瑯玥險(xiǎn)些忘了這一物還在自己手中,想起那日被宋南歸玩弄于手中,便是自嘲,淺然微嘆。
良久,從袖中拾出那一枚涼素石,在雪谷中映的似若冰肌玉骨,通體透亮,光影下顯得極為熠熠生輝。
“這涼素石并非獨(dú)一無二,我且先收回,若是被人瞧見誤會你同莫老頭有什么瓜葛可真是笑話?!彼文蠚w接過這一枚涼素石,在其眸光前擺了兩下,且再次掛于腰間,“他日,予你尋個(gè)寓意較好的定情信物?!?p> 賀瑯玥聽之反笑,這宋南歸竟也是如此能玩花樣之人,定情信物,笛塤和鳴,以及昨夜那漫天流螢。
此刻,她便如一個(gè)榆木疙瘩,而他卻更似個(gè)多情少年郎,極為浪漫。
“一切皆等回去再說?!?p> 賀瑯玥無奈的搖搖頭,猶記那侍郎毒使案與這予他下毒之人以及那匪寇作祟一事皆未曾了結(jié),一切皆于一籌莫展。
現(xiàn)如今卻在這雪谷之中談情說愛,當(dāng)真不似她了。
大風(fēng)掠起,她將一切的嘈雜歸為一處,在青山遠(yuǎn)黛之下,將她雪帽從額間吹落,青絲吹散,掠為一處,狐裘披風(fēng)被清風(fēng)翻起,指間帶風(fēng)。
一切,皆要一步步解決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