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yīng)氏來了,沈若娥當(dāng)然是退到了后面的屏風(fēng)后面去了,畢竟她還是個娃娃,離出閣議親都還需要許多年。
但林老夫人沒有讓她離開,讓沈若娥去屏風(fēng)后面聽著,便是想要讓她看看這后宅院里的事兒。
“這樣會不會壞了規(guī)矩?”沈若娥覺著自己還是離開的好。
“無妨,以后你也是會長大,會許了人家的,現(xiàn)在知道些這烏七八糟的事兒也不算早了?!绷掷戏蛉耸窍铝藳Q心要好好教養(yǎng)沈若娥的。
首先要改變的便是沈若娥那些年因為自己不在意,而養(yǎng)成的那股子膽怯的性子。
尋常大戶人家的女兒,那都是早早的便跟在了母親身邊學(xué)著管家理事,后宅院子里的事兒更是由著嫡母悉心教養(yǎng),畢竟大戶人家的女兒,那都是要嫁去相匹配的家族里面做正房的。
且昨天夜里,林老夫人已經(jīng)與自己的夫君林晉章商量了,待年節(jié)過了后,沈若娥生辰的時候,便開祠堂,記入林德琮的名下,從表小姐變作林府的正兒八經(jīng)的小姐。
應(yīng)氏進來的時候,兩只眼睛腫的像核桃一般,跟在她身邊的一雙兒女也是眼睛下面一圈子黑青,一看便是昨天夜里沒有睡好的緣故。
應(yīng)氏進來后,三步并作兩步的上前,直接跪在了林老夫人面前,一個勁的抹眼淚。
“哭哭啼啼的作甚,老婆子我還沒入土呢?!绷掷戏蛉诵闹杏行┫訔?,語氣也連帶著并不是特別的好。
“母親,昨個兒宋姨娘生產(chǎn),大爺卻怪是兒媳從中作梗,兒媳冤枉啊。”應(yīng)氏知道,這壽喜院雖然離他們大房的院子遠(yuǎn),可并不代表他們院子里的事兒這邊就不知道。
“這事兒我聽說了,德琮的話確實說得有些過了,但你不想想,若你平日里不拈酸吃醋的,縱使宋姨娘難產(chǎn),也沾染不上你半分錢的事兒?!绷掷戏蛉税祰@,應(yīng)氏雖然出生豪門大族,但因為大小千寵萬愛的長大,一股子大家千金的矯揉造作勁兒。
成日里在院子里不是打雞罵狗就是去找宋嘉卉母子的麻煩,明明知曉那是林德琮心尖上的人兒,卻也不知道收斂,如今出了事兒,林德琮不發(fā)作才怪了。
“宋姨娘再怎么說也只是妾,是下人。兒媳做為正房娘子,管教下人哪里有錯了。何況宋姨娘一應(yīng)吃穿用度可都跟兒媳差不多了,若兒媳再不約束,那不平白的讓外人看咱們府里的笑話嗎?說咱們大爺寵妾滅妻,這丟臉的可是全家啊?!睉?yīng)氏說到這里,又開始哭了起來。
“這些事兒,你在嫁進府里之前不是就知曉了嗎?”林老夫人早先做姑娘的時候就是個直來直往的性子,如今做了婆婆,對于這個本就不是自己滿意的兒媳,也懶得悉心管教了。
“可兒媳當(dāng)年可是連父兄姊妹的臉面都不要了,嫁來的林府啊?!睉?yīng)氏沒成想林老夫人竟然會說這么一句話。
士農(nóng)工商,雖說林府有個身有誥命的林老夫人,也有個大家心照不宣的替皇帝辦事兒的林老太爺,可到底是商賈之家,在京城里面的士大夫家族,大多都是看不上眼的。
以至于當(dāng)年應(yīng)氏哭鬧著腰嫁來林府,應(yīng)老爺子可是被朝中的翰林院那一群言官清流參了小半個月才消停下來,還是天家親自賜婚后,才閉了那些言官的嘴。
“我們林府當(dāng)初也不是求著你嫁進來的,宋姨娘為何會進門,事兒我也是給你說清楚了的,但你也不見得收斂,這一年里,你自個兒算算,都生了多少次事兒了?!绷掷戏蛉苏f這話的時候,眼睛還瞟了一眼跪在地上跟著母親一起哭的林承歡。
從沈若娥入家學(xué)開始,林承歡使出來的幺蛾子,與林承歲發(fā)生齟齬,打罵林承歲身邊的小廝。
這些也就算了,說出去最多就是個兄妹之間的斗嘴爭吵。
可自打宋姨娘說懷了身子以來,應(yīng)氏三天兩頭的讓送姨娘去正房里面站規(guī)矩,還動輒就讓宋姨娘謄抄《女戒》《女則》,這些事兒壽喜院都能知道,何況是住在大房那邊的林德琮。
林府里面二房的老太太和三房的老太太都來林老夫人面前說道了好幾次了,說這高門大戶的女兒當(dāng)真是娶不得,林德琮不過才一個妾室,醋勁便這般大,若是日后再有個什么妾室進門,這林府還能安生沒有。
不過到底是正兒八經(jīng)天家賜婚,八抬大轎抬回來的正房,林老夫人也不好太過去插手兒子兒媳房中的事兒,也就一直冷眼旁觀著,只要不鬧出事兒,最多也就是提點幾句罷了。
應(yīng)氏本來還想著來老夫人這里,求著老夫人給自己一個體面,卻不想此時被堵得早先想好的話全忘了。
“緊跪著做什么,如今天冷了,即使是地上鋪著氈子,你自個兒受得住,孩子們也受不住?!绷掷戏蛉艘姂?yīng)氏已經(jīng)沒有剛來時的那滿腹花花腸子了,便讓懷安給應(yīng)氏上茶。
應(yīng)氏落座后,林老夫人便讓嬤嬤們帶著林承歡和林承月兩姐弟出去玩,自己則有以下沒一下的用手指敲擊著面前的小茶幾,眼神是不是掃向大氣都不敢出的應(yīng)氏。
應(yīng)氏此時心里又有了千萬個念頭,可自己這婆母的臉色并不是特別的好,應(yīng)氏怕自己又說錯了什么。
“宋氏好歹也是正兒八經(jīng)抬回來的貴妾,你若安生些,旁人尋不得你的錯處了,也就不會說些什么了。善妒,那可是犯了七出之條的。”林老夫人到底還是出言勸慰了,即便是不看應(yīng)氏的面子,也看在應(yīng)氏的祖母的面子上。
應(yīng)氏點頭稱是,但心里還是覺得憋屈,“母親您當(dāng)年可是也不允許公爹納妾的。”心里想著這話,沒留神,便直接說了出來。
這話一出口,應(yīng)氏便見林老夫人臉色暗了下來,看著自己的神情之中,也多了一絲絲的不悅。應(yīng)氏知曉,自己這是真的說錯話了。
這世間,哪有兒媳拿自己婆母的往事來替自己辯解的,那是不孝。
好在此時這屋子里只有林老夫人和應(yīng)氏,余下的丫鬟老媽子都打發(fā)出去了,只剩一個懷安姑姑,但懷安姑姑是不會在外面說些事兒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