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焰火
既然那叫做上陽五虎的家伙逼迫黃梅去偷劉大掌柜的寶貝,那她就必定會回到四海鏢局的眾人身邊。
不過這‘秋日祭’期間,街道上人來人往,客棧也是,想要找到大家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
按照之前大家一起約定碰頭回魚蕩縣的時間,是三天后的正午,在四海鏢局上陽城分鏢局門前碰頭,秦予根本不可能等到那個時候。
“只能去鏢局碰一下運氣了,希望劉掌柜還在那邊。”秦予扯下了割下來用來裹住臉頰的碎布,身形再次消失在人群里。
黃梅那邊。
此時的她卻如同驚弓之鳥,一邊快步朝著人群里鉆去,一邊不住地往身后看,生怕身后有人。
就在此時,一個身影突然出現(xiàn)在了她的面前。
她‘啊’的一聲,兩人立馬撞在了一起。
黃梅忍不住就將手伸進了布包,握住了其間的匕首。
可當(dāng)她抬起頭看清楚此人的模樣,卻禁不住愣了一下,手又從布包里拿了出來。
“曲……曲公子?”她有些驚訝地喊道。
同樣也被撞得暈頭轉(zhuǎn)向的曲應(yīng)天聽見了聲音,也是愣了一下,他低頭看了一眼,正好看見了面色緋紅的黃梅,不由得笑了起來。
“你也是來看焰火的?走,那邊有個好地方,正好能從高處瞅著?!?p> 他不由分說地拉著黃梅就往一個方向擠了過去,一邊喊著‘借過借過’,一邊用身體擠出一條通道,護住黃梅。
黃梅手里緊緊地抱著布包,有些不知所措地被他一點點帶了過去。
離著街道半里的地兒,正好有一高坡,坡上建有一樓,樓高四層,高屋建瓴,名為了觀鳳樓,不過如今卻是破破爛爛,好似許久沒有人來過,問過他人,這才知曉,原來是前些年‘秋日祭’時節(jié),前來觀焰火的游客太多,不小心走了水,雖說這觀鳳樓損傷不大,可當(dāng)時樓中卻正好有九州巡撫的公子爺也在,因為此事受了驚嚇,巡撫大怒,命人徹查此處。
這觀鳳樓平日本就做些見不得光的生意,這又惹惱了巡撫公子,自然是沒法兒待下去,老板攜家?guī)Э冢B樓都沒來得及處理就連夜逃命去了,如今,這兒也被官府查封,剩了個空殼子。
不過時間一長,眾人只當(dāng)此處已經(jīng)被某位達(dá)官貴人買下,當(dāng)做私宅廢棄,根本就沒人再進去,反正里面什么都沒有,連小偷都懶得去光顧一眼。
“噠咔……”
鎖扣的聲音輕響了一聲。
觀鳳樓前,曲應(yīng)天手里握著兩根細(xì)長的鐵絲,伸進門前的鐵鎖里,輕輕一扭,鐵鎖應(yīng)聲而開。
曲應(yīng)天鬼鬼祟祟地拉著黃梅就鉆了進去。
“曲公子,這樣不好吧,我們也算是強闖民宅了,若是有人看著……”黃梅忍不住拉住了曲應(yīng)天,有些擔(dān)憂地說道。
“不怕,這兒壓根沒人的,走,咱上樓去,可別錯過好戲了?!鼻鷳?yīng)天笑嘻嘻地沒個正形,只是拉著黃梅往四樓上去。
雖說這觀鳳樓已經(jīng)廢棄了很久,許久沒有人來的緣故,樓道的階梯上到處都是灰塵,但依舊不難看出其裝飾之華麗,昔日繁華,如同云煙,如今的觀鳳樓,只能殘存于此,無人問津。
曲應(yīng)天在角落里翻找了一會兒,終于找到了兩個還能看的椅子,擦拭了一番,拿了過去,擺在了四樓靠近圍欄的位置,正好對著上陽城旁的河道上空。
那椅子不是很大,卻有些奇異,并非直立,而是彎曲,像是躺椅,可是腰處卻有一塊凸起,也不知道是何用處。
曲應(yīng)天試了一下,不由得眉頭一皺,嘀咕道,“他娘的這椅子怎生這么怪異?這東西頂著腰一點都不舒服。”
而黃梅聽聞這話,再看了一眼那椅子,先是面色詭異,然后仔細(xì)思索了一下,臉上卻又露出了一絲黯然。
“曲公子……”她張了張口,似乎有話想說。
“沒事沒事,就站著看吧,時間快到了,誒,你看,那邊已經(jīng)開始了?!鼻鷳?yīng)天壓根沒理會黃梅,只是興奮地指了人群中的一個方向。
只見那處,有十幾個大漢,赤裸著上身,腰間捆著紅色的緞帶,一邊喊著號子,一邊齊力抬著一尊巨鼎,那巨鼎有兩三人高,里面有一黑色物什,圓筒狀,被紅色緞帶捆住,立在鼎中央。
人群里見著那些大漢,立馬吵鬧了起來,河岸邊早已準(zhǔn)備好的鼓手立馬擂起鼓,有節(jié)奏的鼓點配合著大漢們的身形,連人群都可以伴隨著鼓點叫喊起來,聲音震天。
而此時與那些大漢相反的方向,又涌出一大群穿著紅色長裙的女人,臉上帶著鳳凰面具,身段柔美,身體隨著鼓點的節(jié)奏,開始跳起舞來,一邊不住地朝著河岸移動。
人群自動分了開來,給兩邊都讓出了道。
觀鳳樓上,曲應(yīng)天對著黃梅大聲說道,“等會兒焰火的時候聲音會很大的,你可別被嚇著了!”
話音未落,河道旁猛然響起一聲尖嘯!一粒紅色的光點自那巨鼎之中騰空而起,一飛沖天,于最高處猛然綻放,數(shù)千朵炫目的光點發(fā)出爆裂的聲響,整個天空都被紅綠相間的光點布滿……
黃梅緊緊抿著嘴唇,瞳孔里倒映著焰火的光亮,視線里,卻被那一襲白衣布滿。
熙熙攘攘的人群里,她卻偏偏看見了那些熟悉的面孔,上陽五虎,還有那個叫做的秦予的神秘鏢師,他們正在人群里不停地觀望著四周,似乎是在尋找著什么。
“對不起……”她緩緩低聲說道。
“?。磕阏f什么?焰火聲音太大了,我聽不見!”曲應(yīng)天偏過頭來,表情夸張地大喊。
“沒什么。”黃梅笑著搖了搖頭。
焰火還在繼續(xù)。
她輕輕地伸出手來,想要握住那雙手,可剛一碰到的指尖,卻又像觸電一般縮了回去。
生不逢時,便是魔。
再回首時,已然殊途。
那晚,曲公子找了很久,很久,依舊沒有發(fā)現(xiàn)她的身影。
……
但秦予找到了她。
在鏢局外面的第二條小巷里。
上陽城的人們都去了河邊,那道美麗的焰火屬實吸引人的目光。
但更讓秦予感到驚訝的,卻是黃梅,她手里握著短刀,站在劉大掌柜的面前,面色平靜地拿走了那個盒子。
上陽五虎心心念念的寶貝,裝著四海鏢局幫著黑甲和監(jiān)察院運送東西的賬目,一旦黑甲那邊的東西和這邊賬目一對,自然就清楚其中少了哪些東西,而上陽五虎暗地里的買賣,也就暴露無遺。
那時候就已經(jīng)不是殺頭不殺頭的問題了……
但秦予如今卻猶豫了。
他見過很多人,所有他從來都不相信任何人。
所有人都會變得,有些會變得好,有些會變壞,有些也會變得面目全非。
但他現(xiàn)在想盡量不用武力。
“你拿了你不該拿的東西?!彼略谙锟?,靠著墻壁,看著里面的黃梅。
眼神堅毅,行動果斷。
要么是她久經(jīng)訓(xùn)練,以前的偽裝足夠欺騙過秦予,要么就是現(xiàn)在的她,已然下定了決心,遠(yuǎn)離光明,赴身黑暗。
她舉著刀,眼神冷漠,“這當(dāng)家奴的,就不能乖乖地跟著自己的主子身邊么?”
秦予愣了一下,想了一下也便知道了緣由。
“你以為我是曲公子的人?”他苦笑了一下。
“難道不是嗎?強闖黑虎山莊的山門,手持一張巨弓,一箭便了結(jié)了大當(dāng)家楊虎的性命,還將他釘在了山門之上,如此了得的高手,豈是一個普普通通的鏢師?”黃梅冷笑了一聲。
看來她是知道的。
曲公子這嘴,還真是管不住風(fēng)啊。
“我不是曲應(yīng)天的人,他還請不動我?!鼻赜钃u頭,否認(rèn)了她的猜想。
“自然,但他那老來得子的老爺子可不一定會這么想,他現(xiàn)在在觀鳳樓,你現(xiàn)在最好去看一下,否則,等會兒他是死是活可就不知道了?!彼p笑著向前走去,卻被秦予再一次堵了回來。
這次,秦予手里已經(jīng)拿出了短刀。
這是最后一次嘗試。
下一次,他將視她為敵人。
真正的……值得手刃的敵人!
“你拿了不該拿的東西,交出來,饒你不死?!彼难凵褡兊帽淞似饋?。
他不能冒險,上陽五虎?那不過是個笑話,花點時間隨時都能解決。
但是,絕對不能讓黑甲和監(jiān)察院的人發(fā)現(xiàn)他們。
否則監(jiān)察院的人會徹查四海鏢局,清洗所有人的身份,而自己,只會被暴露。
這盒子里的東西,只能由他拿去,然后徹底毀掉。
哪怕殺了她,也無所謂。
可黃梅卻絲毫不見畏懼,反而是展顏一笑。
“上陽五虎的人?看來那日潛入鏢局的人,就是你的朋友吧?”
“潛入鏢局的人?”秦予眉頭一皺。
“不好!”他的內(nèi)心猛然大喊,腦海里一片空明。
身后一股勁風(fēng)猛然襲來。
他甚至來不及轉(zhuǎn)身,短刀瞬間就向后捅去。
空了。
而那支箭矢,卻沒有空。
它輕而易舉地穿過秦予的頭發(fā),猛然釘在了黃梅手里的木盒之上。
巷外,走來了幾個大漢,面色猙獰。
他們的手臂上,紋著巨大的黑虎紋身,和秦予之前在同福客棧見著那些人如出一轍,想來他們便是上陽五虎。
可秦予和柳白不是已經(jīng)解決了兩人才對嗎?
為何他們卻多了一個?
秦予一個翻身就和黃梅站在了一起,臉頰上一道血痕,他嘿嘿笑了一聲,“看來,你又猜錯了啊……”
多的那個瘦如皮猴的家伙,恐怕就是黃梅口中秦予的那個‘朋友’了。
“東西我?guī)Ыo你們了,放了我們?!秉S梅此時也知曉了秦予不是上陽五虎的人,雖然心有疑惑,但她依舊手里握著盒子,對著面前幾個大漢喊道。
“東西扔過來?!贝鬂h用刀指了指黃梅懷里的木盒。
“先放了我們?!秉S梅堅持道。
“我不介意先殺了你們,再拿東西?!贝鬂h冷笑了一聲,“你可沒有談判的資格?!?p> 黃梅猶豫了一下,將木盒扔了過去。
大漢打開木盒,看了一眼,點了點頭。
“殺了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