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耗了精神力壓制后,希蘭度頭痛欲裂,他從河洲游回到岸邊的時候,差點(diǎn)因?yàn)闀炑6凰鳑_走。他拿著手里的繩索,疲憊地向濕毛狗請求:
“我現(xiàn)在沒力氣,幫我去找點(diǎn)吃的吧?!?p> “嗷?嗷嗷!”濕毛狗很不高興,“汪汪?!?p> “如果你不愿意,就算了。”希蘭度搖頭,閉上眼睛,好好休息。
“汪!”濕毛狗欲拒還迎,趕緊跑到附近的森林里去。不多時,便抱著一堆色彩斑斕的漿果、草莓之類的玩意走回來,將它們放在希蘭度面前的地上。
他信手拿起來吃了幾個,感到精力逐漸恢復(fù),不適感也在慢慢消退。
“埃利亞納那邊怎么樣了?大象?還有那個新人?”希蘭度背靠著樹,濕毛狗是從岸邊跑回來的。
“汪,汪汪汪,汪汪?!睗衩纺托牡睾退忉?。
“沒什么事就好。”希蘭度聽不懂。
太陽暖洋洋的,他直想睡覺,但一闔上眼睛,眼前就浮現(xiàn)出無數(shù)巨龍圖景。那些龍遮天蔽日,俯瞰著大地,人類瑟縮發(fā)抖,唯恐避之不及。
而有個東西的存在尤其令希蘭度感到擔(dān)憂。在群龍幻景之中,他隱約看到有一條特別強(qiáng)大的,所有龍都奉其為無上統(tǒng)治者,而它的力量更比這世間一切生命更加強(qiáng)大,仿佛生來理應(yīng)統(tǒng)治……
希蘭度用力地?fù)u頭,可是他無法將這些幻象從記憶里抹除。在擦去龍神在捕蛇繩中殘留的力量時,他消耗了太多,也接觸了太多。
他喘了口氣,神志逐漸從高強(qiáng)度沖擊中恢復(fù)過來,意識重新變得清明澄澈。
“得給你取個名字……”希蘭度疲憊地拿起碧綠繩索,打上圣山守衛(wèi)的印跡后,繩索隨著他的心意而上下擺動,形態(tài)多變,操縱起來相當(dāng)輕松。
不能用來作戰(zhàn)的劍通稱廢鐵,希蘭度嘗試著操縱這根繩索做出多種多樣變化。像是讓它飛出去并且打結(jié),在空中旋轉(zhuǎn),緊緊纏繞等等。
濕毛狗在旁邊,視線忍不住跟著繩索的晃動而上下左右掃來掃去,恨不得跳上去把它咬住,一勞永逸地將它停下來。
對繩索的控制一開始非常容易失敗,希蘭度總是無法把握好時機(jī),不能準(zhǔn)確地讓繩索快速地移動、達(dá)到自己想要的效果。
好在濕毛狗一直在旁邊,忠實(shí)地給予精神慰藉,發(fā)出鼓舞的吠叫,令希蘭度能沉下心來專心訓(xùn)練自己的控制力。他很感謝它的支持。
“汪?”似乎是感受到希蘭度的想法,濕毛狗不滿地?fù)u頭,兩只爪子比劃了一下,示意他應(yīng)該找個女人,而非動物。
可有些心里話,不能和人類分享,他內(nèi)心缺失的一部分,女人不能補(bǔ)全。
“我很感謝你的支持。”希蘭度對濕毛狗說。
濕毛狗看不起這種鄭重其事的道謝,舉起爪子表示這毫無意義,背過身鉆進(jìn)森林里面。
而此時的希蘭度,已經(jīng)能相當(dāng)程度上利用好碧綠繩索。
“就叫你……大地之藤?!毕Lm度為它命名。這根繩索確實(shí)是一根不折不扣的強(qiáng)大寶物,關(guān)鍵是它能夠延伸出極長的距離。
常態(tài)下,整根大地之藤也就不到兩丈長,但是希蘭度嘗試了一下,若是伸展到極限,可以達(dá)到二十丈左右距離,蔓延遙彼,延長十倍不止,強(qiáng)度與韌性也相當(dāng)可觀。
而這種等級的強(qiáng)大寶物,只被龍之國用來緝捕盜賊。
希蘭度望向西沉的太陽們,金日艾歐赫、白日盧米娜,雙日的旅途周而復(fù)始,永不疲倦,天色趨向黯淡,但仍然熱得慌。
他有時候會想,如果太陽消逝,始終只有雙月在天際穿梭,那么世界會變成什么樣。
每逢冬季,雙月凌駕世界的時候,氣候是很寒冷的,龍類會減少活動,陷入長久沉睡,直到春暖花開,雙日逐漸拉近與大地的距離,它們才會蘇醒。
那么如果太陽不見了,龍類會不會一直沉睡下去呢。一旦它們悉數(shù)長眠不起,那龍之國所引以為傲的“人龍秩序”,不就自然而然地土崩瓦解了嗎。
但……也只是想想罷了,像日月那樣永恒不滅的星辰天體,象征著溫暖與寒冷、生機(jī)與死寂,它們的運(yùn)行是不可能遭到影響的。
就在希蘭度沉思的時候,馬蹄聲打破寂靜。
“又是你啊。”他抬頭看到卡修斯,半人馬還是那副樣子。
“那個,先生。自從和你分別之后,我一直在思考?!笨ㄐ匏购π叩卣f,“老實(shí)說,我似乎有些錯估了你的勇氣,‘挑戰(zhàn)龍之國’,你好像有相當(dāng)?shù)牡讱?,我想知道為什么?!?p> “沒必要告訴你?!蔽沂鞘ド绞匦l(wèi)。
“哼,我們一族向來不喜歡你們?!币姷较Lm度的態(tài)度,卡修斯抱著手,“你們又傲慢,又自以為是,現(xiàn)在你的所作所為又加深了我這一認(rèn)識?!?p> 你剛才在食人妖的廚房里發(fā)抖的時候可不這樣。希蘭度心想。
“打個賭吧?!?p> “什么?”
“我用這根繩子。”希蘭度高舉著大地之藤,“殺掉一條龍給你看?!?p> “荒謬。”卡修斯叫嚷。
“那換一個。當(dāng)我面對龍的時候,我會面不改色,從容應(yīng)付。而你會抱頭鼠竄,不敢還擊。你敢不敢賭?”
“你侮辱我!”
“我在認(rèn)真地和你說話?!毕Lm度咬牙切齒,“我要證明給你看……不,不止是給你,給所有人,給這天地間所有因巨龍災(zāi)禍而飽受煎熬的生靈們看,一件事情!——龍是可以被擊敗的,龍之國也是可以被擊敗的,龍中之神也是可以被擊敗的。他們也是有弱點(diǎn)的,我可以,我要把你們所有的……錯誤的認(rèn)知,糾正過來!”
他的聲音越來越大,身體因激動而微微顫抖。
卡修斯微微錯愕,沉默良久,方才做出回應(yīng):
“好吧,我就和你打賭。我倒要看看,你怎么用這根繩子殺掉一條龍?!?p> “如果我贏了,你怎么辦?”
“嘿,你想不到的。我們一族世代生活在這里?!笨ㄐ匏拐f,“如果……如果你勝利了,我就把一件我們族中的寶物送給你。如果你輸了,你……就要成為我的追隨者,協(xié)助我貫徹我的理想,找到和人龍秩序共存的方法,而不是去對抗它?!?p> 與其共存……毀掉不是更好嗎?希蘭度暗道。
無論如何,他和半人馬打賭毫無心理負(fù)擔(dān),若是最后他失敗了,跳河逃跑便是,卡修斯又不會游泳。
“無所謂,就這樣吧?!毕Lm度抱著自己的衣甲,沿著河岸往上游走去,在那里濕毛狗曾經(jīng)聞到大鱗龍和圣山之鋒的氣息。
不多時就回到了那處河岸,希蘭度低下頭撫摸著泥土。
這里的大地正在熟悉他的存在,它們以前從未見過這位自然精魂,并且它們感到困惑。
希蘭度的身上顯然充盈著兩重氣息,一重來自他自己,一重則來自阿比蓋爾。希蘭度釋放出自己的精神力,與這些自然靈智溝通,這一切忽然變得非常簡單,他散逸而出的、光點(diǎn)樣的精神能量和大自然中游移的斑斕星點(diǎn)對接,令他可以清晰地感受到周邊的自然力量。
“原珀……”希蘭度試探著,從環(huán)境中汲取精華源質(zhì),但效果顯然非常一般。
些許光粒樣的塵埃從四周涌起,數(shù)量極其稀少,不足以構(gòu)成一道原珀刻痕。但當(dāng)它們從森林、天空與流水之中浮現(xiàn)出來時,希蘭度也隱約感受到了這片地域的沉穩(wěn)厚重。
它們在反感……憎恨河流中那個可怕的掠食者,殘暴地殺戮一切,滅絕這里的生靈。
漂浮至希蘭度手背上的金色光點(diǎn),將那掠食者的信息透露給希蘭度。令他能看到水道深處的情況……他看到,一條巨大健碩的鱗龍,沉落在泥沙之底,頭上儼然刺穿著希蘭度的圣山之鋒,半截紫色捕蛇繩纏在圣山之鋒上,在水中緩緩漂浮。
在鱗龍頭部傷口上,鮮血還在潺潺流出。
“瞧好了?!毕Lm度頭也不回,手抓著大地之藤,徑直走向水道。
“等等!別去!”卡修斯驚叫出聲。
“怎么?”
“這是大鱗龍的巢穴??!大鱗龍!你和我說要對付龍,就是它?”
“對?!?p> “你這是找死!沒有人能打敗大鱗龍!它太強(qiáng)大了!它……它就是故鄉(xiāng)大河的統(tǒng)治者!”卡修斯焦急萬分,“好歹,好歹你也找個幫手吧?!?p> 我能依靠誰呢?希蘭度望著手里的一根繩索。我能依靠誰呢……
他頭也不回,任憑卡修斯的叫嚷在背后回蕩,他徑直跳入水道之中,身形迅速向渾濁的水底游去。魚群在這里是罕見的,遠(yuǎn)遠(yuǎn)就因?yàn)轺[龍的氣息而逃走。
而隨著靠近巨獸,希蘭度也逐漸能感受到鱗龍身上釋放出的那種無形壓力,在暗中威脅著他。
希蘭度能理解,為什么人們的心中很容易建立起對龍類的永恒恐懼,因?yàn)辇執(zhí)珡?qiáng)大了。
對抗龍是一件極度困難的事情,而放棄是一件極其簡單的事情。人的本性都是趨利避害的,大家都傾向于逃避,好像那樣一來困難就不存在了一樣。但希蘭度知道,正如龍之國不會隨著時間流逝自行崩潰一樣,困難它本身就在那里,如果不去挑戰(zhàn),就永遠(yuǎn)無法邁過它。
希蘭度伸出手,大地之藤順?biāo)焖哪铑^,沖河道底部穿去,沖破水流。
鱗龍睜開眼睛,抬頭看到希蘭度,暴怒地一震雙臂,長尾擺動,朝他沖來。
來??!
大地之藤迅速往刺在鱗龍頭上的圣山之鋒纏去,將長矛緊緊繞緊,隨后,牽拽著利刃鋒芒,將它猛力抽出!
鮮血狂涌!傷口再度撕裂!
大鱗龍的身體瘋狂抽搐起來,龍血在水中彌漫開來,宛如血腥紅霧,它瘋狂地?cái)噭又恿?,河底泥沙翻涌上浮。水聲轟鳴震蕩,整條河流都隨著它的痛苦掙扎而翻騰起來。
河流翻滾,水涌激蕩。
大自然的怒意注入希蘭度的體內(nèi),令他格外強(qiáng)大兇猛,氣勢逼人。
現(xiàn)在誰是河中之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