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烈祖讓人拿著蘿卜洗了洗,然后送到廚房,不一會兒,一鍋蘿卜羹便熬好了。楚烈祖又讓人拿來幾碟涼菜,拿來碗筷,三人便坐在樹蔭下的石桌旁吃起了早飯。
這頓飯全然沒有往日之豐富,但卻是趙靖來漢中王府那么多日吃得最香甜的一次。所以,他很快便飽了。楚烈祖將最后一點蘿卜羹和涼菜扒拉到自己碗中,全部吃了下去,待下人將碗筷收走之后,他又喝了一大口茶,痛快的打了一個飽嗝。
這才說道:“本來我是不想見你的。”
趙靖一愣,然后笑道:“晚輩明白,這的確是個兩難的選擇?!?p> 楚烈祖點了點頭說道:“你就不想知道我為何一直留你在府中?”
趙靖對著楚狂生抱了抱拳,說道:“想必是楚兄的游說之功了?”
楚狂生只是淡淡一笑,而楚烈祖卻是暢快的大笑道:“現(xiàn)在的年輕人呀,一個賽著一個的鬼精!”
而后,他又收斂了笑意:“三曹先生可有交代?”
“靜觀其變!”
楚烈祖沉思了一會兒才說道:“確實,出了這種事情,那些老家伙只會更沉不住氣,做得越多,就錯得越多,我們只要靜等他們露出破綻即可?!?p> 趙靖不明所以,問道:“此事,與關(guān)小姐有關(guān)?”
楚烈祖笑了笑,沒有說話,顯然是默認了。
趙靖又問道:“關(guān)小姐到底是何身份?”
楚烈祖沒有絲毫的隱瞞,說道:“她是我女兒?!?p> 趙靖瞪大了眼睛,一旁的楚狂生也是一臉唏噓之色。
楚烈祖問趙靖:“你可知關(guān)文姜是誰?”
趙靖沒有任何遲疑的說道:“南海道節(jié)度使,鎮(zhèn)軍大將軍關(guān)文姜?”
“不錯,不過那已經(jīng)是過去的事情了,而今他的身份是蠻荒王庭的首相大人!”
“關(guān)小姐與關(guān)文姜……”
“她叫關(guān)楚楚,是關(guān)文姜的外孫女,她母親叫關(guān)詩詩?!?p> “那為何關(guān)文姜還讓關(guān)小姐來大周?”
楚烈祖嘆了一口氣,臉上浮現(xiàn)出一絲追憶之色,緩緩說道:“當(dāng)年,前車騎將軍姚萬里與愛子戰(zhàn)死,引發(fā)樊城兵變,作為副將的關(guān)文姜,自然責(zé)無旁貸。為鎮(zhèn)壓兵變,整個樊城被他殺的人頭滾滾。此舉激怒了尚是無名之輩的辛不害,一夜之間,鎮(zhèn)軍大將軍府除卻關(guān)文姜與詩詩之外,皆被盡數(shù)屠滅,若非三曹先生橫空出世,恐怕關(guān)文姜在劫難逃?!?p> “樊城兵變,造就了辛不害一人屠滅一座將軍府的傳說,也引發(fā)了三曹先生一人一劍守蠻荒,而后仗劍過蠻荒的神話,之后更有姚蒹葭姚大將軍率三千甲士直插蠻荒腹地,接連有三位江湖大宗師登場,可謂傳奇至極??申P(guān)文姜逃亡蠻荒之后,先帝聽信讒言,竟認為關(guān)文姜投敵叛國,一怒之下,將關(guān)文姜一家老小刨墳鞭尸,待先帝醒悟過來之時,已經(jīng)悔之晚矣,關(guān)文姜索性真投了蠻荒王庭?!?p> “當(dāng)年詩詩隨他父親遠走蠻荒之時,已經(jīng)懷有身孕,不久之后便生下了楚楚,此事,我也是在詩詩去世之時才知曉的。關(guān)文姜到蠻荒之后,便被那個女人賞識,幾年之間,便做了蠻荒王庭的大相。乍一看,雖然榮耀至極,但關(guān)文姜一家遭此厄難,他心中豈會甘心?”
“關(guān)文姜讓關(guān)小姐來大周,是來報仇的?”
“讓她做皇妃?!?p> “什么!”
“起先我不信,天子也不信,故而楚楚自蠻荒而來,卻無京城特使迎接。那知關(guān)文姜卻是鐵了心,硬將楚楚塞到沈新臺手上,天子竟然默認了。這是個燙手山芋?。√熳右呀?jīng)多次顯露出挖蘿卜之意,不管關(guān)文姜到底是何意,他們又豈會讓楚楚安然到達中都?別忘了,當(dāng)年關(guān)文姜叛出大周,本就是他們的得意之作!”
“關(guān)文姜顯然也料到了那些人會對楚楚不利,于是就索性將人交到沈新臺手上,楚楚畢竟是名義上的皇妃,只要她在南海道出了問題,沈新臺這個南海王定然脫不了干系。沈新臺倒也果決,在南海道之內(nèi)不好下手,便在盧令道內(nèi)找了一家小鏢局,讓他們把楚楚送進中都。一個小鏢局而已,滅了就滅了,能掀起多大的波瀾?最重要的是,沈新臺可以擺脫這個燙手山芋。”
“天子不信,那些蘿卜們不敢讓楚楚進中都,生怕關(guān)文姜與天子達成協(xié)議,于是,在這大周地界之上,除了三曹先生與我漢中王府之外,似乎人人都想楚楚死?!?p> “既然天子都不相信,先生為何還要讓我暗中保護關(guān)小姐呢?”
“你可知當(dāng)年三曹先生為何仗劍過蠻荒?”
“不知!”
“一方面,是為了替死去的姚萬里父子報仇,另一方面,便是為了追回關(guān)文姜!三曹先生與關(guān)文姜,同年登科,三曹先生是狀元,關(guān)文姜便是那一年的榜眼?!?p> 趙靖沉默了一會兒才說道:“這些事,先生從未跟我提起過。”
“現(xiàn)在你不是知道了嗎?有些事,要自己去發(fā)覺才有趣?!?p> 趙靖只能接受了這個說法,他又說道:“您忍心讓關(guān)小姐去中都?”
“有些事,如果她不愿意,沒人能逼得了她。”
趙靖沉默了。
楚烈祖說道:“你這次去中都,其中兇險自不用我多說,我雖然不知三曹先生讓你獨自一人前往是何道理,但無論如何,答應(yīng)我,你和狂生,一定要保證楚楚的安全?!?p> 趙靖點了點頭,說道:“既然先生已經(jīng)表明了態(tài)度,即便您不說,我也會盡力去做的?!?p> 楚烈祖一臉欣慰的道:“你這樣說,那我便當(dāng)真了。你是三曹先生的弟子,自然什么都不缺,我也沒什么好報答你的,能拿的出手的,也就只有吳鉤意了?!?p> 趙靖大驚失色道:“萬萬不可!”
可楚烈祖卻是大喝道:“看好了!”
在下一刻,他的身體猛然飛將出去,有一柄彎刀出現(xiàn)在他手中。楚烈祖渾身氣機流轉(zhuǎn),八式吳鉤——操戈、橫疾、游刃、破鋒、斷金、掠陣、破軍、奔雷,一氣呵成,花園之內(nèi)瞬間充滿肅殺之氣,驚的周圍的花草樹木的綠葉一陣顫抖,卻是沒有一片落地。
這個時候,楚烈祖又道:“八式吳鉤,重意不重式,意在狂傲霸道,舍生忘死,一往無前,你雖然不用刀,但得了吳鉤意,想必對你的劍道也有好處。”
趙靖將那八式吳鉤看得清清楚楚,當(dāng)下便站起身來,對著楚烈祖深深一揖,說道:“多謝前輩相贈!”
楚烈祖把刀遞給趙靖,只是說道:“試試?”
趙靖沒有任何猶豫,接過了彎刀,深吸一口氣,靈臺一片清明,腦海中似乎再現(xiàn)先前楚烈祖出刀的身影,全身的氣機混元如意,下一刻,他的身體動了。八式吳鉤,沒有任何停滯,行云流水,比之楚烈祖,也不過是少了幾分剛猛。
形似九分,神似七分!
楚烈祖呆呆的看著趙靖,好一會兒才緩過神來,說道:“好一個趙玄策!”
………………
楚烈祖?zhèn)魇谮w靖吳鉤意之后,便沒再讓他們多留,第二天一大早,眾人吃過早飯之后,便出發(fā)了。與之前不同的是,楚烈祖派了數(shù)百鐵騎護送他們進京。
于是,在山海幫做好補給之后,在楚狂生的一聲令下,眾人又開始了旅程。
這一路之上,過楚江、漢水,皆有漢中王府的人相助,之后又有數(shù)百鐵騎壓陣,所到之處自然如履平地。
大周永安十年六月初三,一行人終于來到了中都之前。
在他們之中,也就只有楚狂生來過中都,其他人,不免就被中都的雄偉所震撼。
眾所周知,大周立國三百余年,前兩百年,京都皆在興慶府。自百年以前執(zhí)金吾陳寒山篡位之后,天子秦明遠便覺得興慶府太過晦氣,便下令遷都安慶府。這安慶城,原本就是一座座大山,但秦明遠非要顯示皇家威儀,硬生生讓大軍開山。于是建成之后的安慶城便是三面環(huán)山,凌駕于大山之上,俯瞰中原,呈現(xiàn)出一種氣吞天下的威勢!
百年以來,無數(shù)的時間門閥扎根于此,一代代繁衍下去,如今一座安慶城在籍人員便已經(jīng)達到了三千萬戶,可想而知,安慶城是如何的繁華,是如何的高大巍峨!
任何人站在安慶府之前,都不免被它所震懾。
趙靖看著那如凌駕于空中的安慶城,依稀能看到無數(shù)的建筑一層層的往后延伸出去,遠遠的能看到大山的影子。此時他們只不過剛剛抵達安慶府,距城中尚遠,便能看到那種巍峨的氣象,那到了城中,又是何等光景?
他略微平復(fù)了一下心情,便對著周圍一臉迷醉的眾人喊道:“該啟程了!”
頓時,所有人都清醒過來,稍作調(diào)整之后,便往著那座雄偉的城池進發(fā)了。
越是往前,他們就越能夠感覺到安慶城那種氣吞天下的氣勢,這個時候,人在它面前是如此的渺小。在這種情況之下,原本只需要一個時辰便能達到的路程,他們足足走了半日光景,才來到安慶城門之前。
安慶城,便是一頭巨獸,這城門,便是它張開的血盆大口。與其他城池不同的是,安慶城依山而建了三個門洞,一個主門,兩個輔門,共六扇大門。兩個輔門高八丈、寬五丈,主門高十丈寬七丈。此時,六扇大門同時大開,但無數(shù)的人依舊摩肩接踵,來來往往,車如水,馬如龍。趙靖等人的隊伍本來還算龐大,但與之一比,便顯得微不足道了。
正當(dāng)一行人準備進城的時候,城樓之上的門將大喊:“南海王府儀仗駕到,速速避讓!”
一旁的門衛(wèi)行動起來,將來往的人流隔斷,強行把他們分開,不多時,安慶城的主門便空了出來。這個時候,突然有一陣敲鑼打鼓之聲傳來,聽著十分的宏大與喜慶,一個五百人左右的儀仗隊,出現(xiàn)在眾人的視線之中。
不愧是王府手筆,這五百人的依仗隊軍容良好,動作劃一,人人皆披金甲,折射著奪目的日光,更是盡顯王府風(fēng)范。這些甲士,個個腰間佩刀,前面百騎與后面百騎,座下更是清一色的蠻荒高頭大馬,擁簇著中間的三百人。
在這三百人中間,有一個一人多高的巨大仙桃,被這些人團團保護在中央。很顯然,其中的東西,便是南海王獻給當(dāng)今天子的壽禮了。
無數(shù)人看著那個赫赫威勢的依仗隊,一臉的艷羨之色。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異變突生。
有一道人影,突然出現(xiàn)在儀仗隊上方,向著那個巨大仙桃掠去。
當(dāng)他要觸及仙桃之時,那仙桃卻是猛然炸開,從中沖出一個持槍的年輕人,乘那人不備,一槍刺往他的心臟部位。
然而兩人的實力差距實在太大,來人不過是單掌一翻,便將長槍握在手中。年輕人氣機一動,槍尖之上徒然吞吐出一絲鋒銳之氣,眼看就要刺中那人。
那人輕笑一聲,將長槍松開,單掌撤回,往下一斬,便將那些鋒銳之氣斬碎。
年輕人便乘機與他拉開距離,用槍指著那人喊道:“李十月,你盜我南海王府進獻給陛下的夜明珠在先,阻止王府儀仗進京、欲奪陛下壽禮在后,當(dāng)真是膽大包天,還不快束手就擒,聽候陛下發(fā)落!”
年輕人的話瞬間引起一陣騷動,那人竟是大盜李十月,真如傳說中一般的膽大包天,連天子壽禮都敢搶奪?
李十月只是說了一聲:“豎子之言!”便手捏拳印,往年輕人殺去!
年輕人槍出如龍,但境界的差距實在太大,根本不能與李十月硬碰硬,只是一個照面,他便被擊飛出去。
李十月欺身而上,又是一拳砸在他身軀之上,問道:“仙丹在何處?”
見年輕人受傷,依仗隊中立即有人驚呼道:“賊子,休傷世子殿下!”
說著便有十?dāng)?shù)人飛身而上,阻擋在李十月之前。
李十月的速度極快,這些人又不是他一合之?dāng)常Q壑g,李十月便再次來到年輕人身前。異變發(fā)生的太快,但前后百騎也反應(yīng)過來,張弓搭箭,兩百箭矢便往同一個方向射去。
李十月的身體之上徒然爆發(fā)出一陣強大的氣機,那些箭矢,要么在瞬間便被崩碎,要么便倒飛出去,帶走了一條條性命。
趙靖與楚狂生對視一眼,他們從李十月的談話之中獲悉了年輕人的身份,赫然正是南海王世子,江湖四小宗師中的沈蛟龍!
李十月既然能在安慶城門之前強行出手掠奪天子壽禮,這對大周臣民來說,就是徹徹底底的挑釁了,無論如何,他們也不會坐視不理!
東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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