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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座江湖那把劍

第二章 劍爐

那座江湖那把劍 東皋 4448 2019-09-08 19:41:13

  永安九年正月初八,一老一少兩位讀書人自徽州而出,一直南行。老人身著青衫,腰間別著一柄古劍,面容醇和,瀟灑無比。年輕人約莫十五歲,眉星目劍,中等身材,雙眼有神,身著一襲白袍更襯得他玉樹臨風(fēng),任誰見了也會打心里稱贊一句,好個俊俏的公子哥!

  這兩人正是“三曹先生”趙暄與其弟子趙靖。趙暄收趙靖為徒已有八年,這八年間趙靖習(xí)文練武,脫胎換骨,儼然世家公子模樣,只怕當(dāng)時對趙暄說:“燕雀也想飛上枝頭做鳳凰?”的那個年輕人再見趙靖,也只會認(rèn)為趙靖是某個世家大族調(diào)教出來的繼承者,根本不敢與當(dāng)初的那個小乞兒聯(lián)想在一起。

  這些年,趙靖練字養(yǎng)氣,研習(xí)道門《玉皇坐忘經(jīng)》、佛門《涅槃經(jīng)》,頗有幾分處事不驚的樣子,年關(guān)之前,趙暄考校趙靖,曾說:“體內(nèi)氣機(jī)飽滿充沛,形神光潤,已得見光精髓,可以握劍矣!”

  于是,趙暄交代好管家好生照顧杏兒,便領(lǐng)著趙靖出了門。此行的目的,便是為趙靖尋得一柄合適的佩劍。

  自三百年前大周開國皇帝秦元滅七國之后,大周轄下共設(shè)兩京六道十四州。一百年前,執(zhí)金吾陳寒山篡位,致使天下大亂,群雄并起,七國余孽紛紛建立偽政權(quán)。大周皇子秦明遠(yuǎn)天命所歸,平叛四方,終于問鼎天下。但南蠻趁勢而起,奪取了大周一道三州之地。

  至當(dāng)今天子秦越在位時,大周仍有兩京五道十一州。

  徽州隸屬于盧令道,而趙暄師徒二人此行的目的便是大周五道之一的南海道,位于徽州之南,與大海、與南蠻荒原接壤。因其得天獨(dú)厚的地形,七國余孽事敗之后,便紛紛逃亡此地,于是,南海道便成了大周治下最為混亂也是江湖氣息最重的一個地方。

  眾所周知,中原舊八國之中,以大周軍力最為鼎盛,韓國最為衰弱,但韓國劍池盛產(chǎn)名劍,乃為天下之首。即便韓國已經(jīng)覆滅三百余年,都無法抹去這個不爭的事實(shí)。

  韓國覆滅,劍池一分為二,一半心向大周,一半逃亡南海道。但要論劍池正統(tǒng),還要首推南海道。是以,當(dāng)今天下,以南海道劍池鑄劍最為人稱道。

  趙暄兩人自徽州向南而出,此行路途雖遠(yuǎn),但趙暄意在磨煉趙靖,也不以馬匹代替腳力,行路雖難,卻讓趙靖獲益良多。

  南海江州,有一座水火山,毗鄰大海,山內(nèi)多地火巖漿,艱險異常,卻是煉器的絕佳之地。劍池正統(tǒng)逃亡至此后,建立了劍爐,雖不復(fù)往日劍池之氣象,卻也蔚為大觀,不是一般宗門可以比擬。秦家歷代天子以仁孝治天下,為彰顯帝王仁德,歷代天子并未在明面上下令誅殺各國余孽,只是將之趕往南海道。這些余孽雖說是喪家之犬,但尚有中原氣節(jié),即便對大周再怨恨,也不會讓南蠻人越過南海一步。

  這也是歷代天子的老辣之處。秦家天子,出過昏君、出過暴君,但唯獨(dú)不會出庸君。

  正月二十七,趙暄師徒二人至江州。趙靖看著眼前的水火山,微微失神。這水火山并算不得如何巍峨,但卻勝在險奇。山體內(nèi)地火巖漿終年不熄,巖漿火焰不斷從山口噴薄而出,沖刷在山體之上,形成一道道火焰溝,巖漿便又沿著這些溝壑倒灌入海,山外海浪滔天,不斷拍打在峭壁之上,蒸起騰騰水霧,繚繞在山體之間,當(dāng)真是蔚為大觀。

  在那些溝壑之上,有人力架起的玄鐵橋,終日被火焰灼燒,滾燙無比,而趙暄二人此行的目的,便在這水火山上,要上這水火山,首先得過這玄鐵橋。

  趙靖失神間,聽得先生說道:“世人皆道,蜀道難,難于上青天,這水火山也差不離了。”

  趙靖微微點(diǎn)頭,在這一刻,他心里隱隱有所明悟,為何天子會放任劍爐不管,為何劍爐能長久無事。要過這玄鐵橋,豈是常人之力所能及?

  趙暄卻是淡淡道:“上橋!”

  趙靖收回心神,深吸一口氣,體內(nèi)氣機(jī)流轉(zhuǎn),身體便如離弦之箭一般飛射出去。一腳踏在玄鐵橋上,便有灼熱感襲來,巨大的熱浪呼嘯而過,鼓吹得趙靖衣衫獵獵作響。趙靖不敢停留,身形不斷移動,往山頂直掠過去。

  腳下是滾燙的巖漿,頭上又有熱浪襲來,不一會兒,趙靖便汗如雨下,雖然行動速度飛快,鞋底還是有股燒焦味傳出,只怕用不了多久,趙靖就只能光腳在這玄鐵橋上馳行。

  一想到這,趙靖不由得加快了速度。

  又過了半晌,趙靖只覺得體內(nèi)一陣氣悶,胸腔仿佛都要炸開,趙靖知曉,這一口氣已經(jīng)到了極限,要想繼續(xù)向前,只能換氣,但恐怕他只要稍作停頓,頃刻間就會被巖漿吞噬,而此時,他不過剛過山腰。

  趙暄一直跟隨在趙靖之后,閑庭信步,這玄鐵橋?qū)τ谒麃碚f不過如履平地。趙暄也看出趙靖到了極限,微微提速,便追上了趙靖,提著趙靖的肩頭,一掠而過。趙靖的表現(xiàn)讓趙暄很是吃驚,在這種環(huán)境之下,一氣過山腰,這在同齡人中,已經(jīng)算得上是鳳毛麟角的存在了。

  趙暄的速度自不是趙靖可以比擬,幾個呼吸之間,兩人便已掠過火山口,不遠(yuǎn)處有座山峰,在那山峰之上,有座劍爐。山峰算不得多高,二十余米,自山腳至山頂,有石梯旋繞而上。水火山多地火巖漿,唯有此地,不受巖漿侵?jǐn)_,有潺潺流水,有鳥語花香,氣候宜人,海水蒸騰至此,形成云霧,如世外仙境。兩人拾級而行,從此處往下看,巖漿自火山口噴薄而出,如地龍一般蜿蜒而下,更顯得水火山壯觀大氣。

  至山頂,映入兩人眼簾的是一塊巨大的平地,在這平地之上,以木材和火山巖搭建而成的房屋一層層的往后延伸出去,形成了一片村落。三百年前,韓國劍池正統(tǒng)流落至此,休養(yǎng)生息二百年,劍爐日漸壯大,一百年前,韓國遺族建立偽政權(quán),自南海道起事,不曾想,大軍尚未出南海,便被大將軍沈夢華率軍殲滅,白白送上滅國之功。至此之后,劍爐勢力大打折扣,只能龜縮在水火山上,再無復(fù)國之望。

  這水火山仰仗天險,山下少有外人至此,兩人一路直行,并未見劍爐如何設(shè)防。不遠(yuǎn)處,有一群稚童在打鬧,見到兩人,稚童們交頭接耳一陣之后,便有一個扎著沖天辮的小丫頭騎著一頭大黑狗沖將過來,手中提著一小桿紅纓木槍,身后跟著幾名稚童,扛著一桿木棍,上面掛著一塊破布,歪歪扭扭的寫了個“韓”字,手中也持有木槍,只是少了紅纓。只見那小丫頭騎著大黑狗,停在了離兩人十步之外,宛如上了戰(zhàn)陣的大將軍一般,喝道:“來人是誰,報上名來!”

  若是忽略小丫頭那稚嫩的聲音也臉龐,倒也有幾分英姿颯爽的意味。

  趙暄見此童趣,也是忍俊不禁的道:“小娃娃,你家大人呢?”

  小丫頭不答話,翻身下狗,用腳踢著大黑狗,讓它去嚇唬兩人。只是讓小丫頭沒想到的是,平日間兇狠的黑狗,此時竟乖巧得如同喵咪一般,怎么踢它都沒用。小丫頭已然氣急,只好用木槍去捅,大黑狗吃痛,但卻不敢放肆,只能夾起尾巴嗚咽。

  小丫頭見狀,便知來人不好惹,雙眼滴溜溜一轉(zhuǎn),持槍指著兩人大聲喝道:“呔,此山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要從此路過,留來買路財!”小丫頭終日聽哥哥們吹噓江湖軼事,很是羨慕,平日間便和伙伴們扮些過家家的把戲,如今算是派上了用場。

  只是她使出了吃奶的力氣,喊得太過用力,喊破了音,夾雜著些許小奶音,配上她一本正經(jīng)的模樣,實(shí)在是滑稽,惹得趙暄一陣大笑,心底卻是贊嘆了一聲,好個機(jī)靈的丫頭!

  小丫頭卻不管這些,得意洋洋的斜瞄了一眼身后的玩伴,自然惹得身后的稚童一陣羨慕。

  當(dāng)然,羨慕歸羨慕,稚童們終歸沒有忘記家里大人們扯著耳朵皮的叮囑,有男童拉了拉小丫頭的衣服,小聲說道:“苗苗,我們快回去吧,他們有兩個大人,還有劍,我們打不過。”說著轉(zhuǎn)身就要離開,在小丫頭眼里,這就是臨陣脫逃,于是,小丫頭生氣了,提著槍尾捅了男童幾下,男童顯然對小丫頭很是懼怕,也不敢還手,只能提著木槍惡狠狠的指著趙暄師徒二人。

  不曾想,小丫頭又捅了男童一下,男童便有些委屈了,道:“苗苗,我都不走了,你干嘛打我?”

  小丫頭瞪著男童說道:“我說了,要稱呼為我大將軍,在戰(zhàn)場上,你可是犯了殺頭的大罪!也得是本將仁義,不然拿你的狗頭祭旗!”

  男童嚇得脖子一縮,不敢說話了。小丫頭凜冽的眼神撇過幾名想要往后撤的稚童,幾名稚童便嚇得不敢動彈,只能硬著頭皮和小丫頭站到一起,一起用木槍惡狠狠的指著那兩位不速之客,好似要將那些怨氣都發(fā)泄在他們身上。

  這一幕自然又惹得趙暄一陣大笑,問道:“小丫頭,你叫什么?”

  小丫頭卻是不答,得意洋洋的指了指身后用簡易木桿與破布制成的“戰(zhàn)旗”,一臉的倨傲。

  趙暄笑意不減,道:“這就是你的戰(zhàn)旗?”

  小丫頭看了看,也有些臉紅的低下了頭,想起眼前兩人是“不速之客”,又梗著脖子道:“本將姓韓,叫韓苗苗,韓大將軍!”

  趙暄笑意更濃,微微拱了拱手道:“原來是韓大將軍,老夫失禮了!”

  小丫頭顯然對趙暄的“識趣”很是滿意,滿臉嘚瑟的接受了趙暄的恭維,道:“不必多禮?!庇执蛄苛艘幌乱慌缘内w靖,便紅透了臉,只覺得世間沒有比這更好看的人了,比哥哥還好看,于是,小丫頭對兩人的惡意又少了大半。指揮著身后的稚童:“都放下,快些把槍放下?!?p>  稚童們自然不敢違背。

  而在此時,遠(yuǎn)處有一道身影直掠過來,眨眼間便來到趙暄師徒二人之前。來人是位年輕人,相貌堂堂,身形高大,光著膀子,露出鼓脹的肌肉,一身皮膚都呈古銅色,雙手長滿老繭,大而有力,趙暄猜測,這是終年打鐵的緣故。

  年輕人來到兩人面前,將一群稚童護(hù)到身后,對趙暄抱拳道:“晚輩乃劍爐韓生泉,見過前輩。舍妹頑劣,若有得罪之處,還望前輩見諒!”年輕人神色緊張,如臨大敵,心中暗暗怪罪自己平日間對妹妹太過驕縱,導(dǎo)致今日惹上這些麻煩。能不聲不響度過玄鐵橋,來到劍爐的人,有哪個是好惹的?再看這兩人,老的瀟灑無比,并無半點(diǎn)狼狽之處。小的氣息雖然有些紊亂,但氣機(jī)卻極為浩然悠長,自問便是自己也有所不及。眼瞅著此人的年紀(jì)似乎還要比自己小上幾歲,卻是怎么修煉的?

  趙暄微微頷首道:“童趣而已,老夫自不會放到心上。況且,這丫頭極為伶俐,老夫也是見獵心喜?!?p>  韓生泉瞪了一眼身后探頭探腦的妹妹,把她的小腦袋推了回去,心中略微松了一口氣。自己在閑暇時會與妹妹說些江湖軼事,說江湖上的少俠們?nèi)绾稳绾?,仙子們?nèi)绾稳绾?,那些大盜響馬,說的又是什么黑話,少年人最是喜歡這些趣事,因此妹妹總會扯著玩伴玩些過家家的游戲。

  先前妹妹扯著嗓子大喊:“呔,此山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要從此路過,留來買路財!”自己便知發(fā)生了變故,往日妹妹雖然也會玩些把戲,但終歸有些分寸,斷不會如此。當(dāng)然,這些手段自然瞞不過眼前這位高深莫測的前輩,還好這位前輩不曾怪罪。

  事實(shí)也如韓生泉所想一般無二,小丫頭看似蠻狠無比,但行事卻極有章法,自知來人無法阻止,便大聲提醒,讓大人們有所準(zhǔn)備,再與玩伴們胡攪蠻纏,拖住趙暄,不失天真爛漫,也不失聰慧伶俐,趙暄對這小丫頭也是極為喜愛。

  韓生泉心下稍松,但也不敢掉以輕心,當(dāng)下便也顧不得許多,問道:“請前輩恕在下唐突,敢問前輩來我劍爐,所為何事?”

  “韓五子韓老哥可在?”

  “前輩識得家祖?”韓生泉一臉欣喜。

  趙暄卻是淡淡搖頭道:“如雷貫耳,只恨不得一見。”

  韓生泉的笑容漸漸消失,沉吟了一會兒道:“前輩拜訪,劍爐本該掃榻以待,而今將前輩擋在山門之外,實(shí)在不是我劍爐待客之道。只可惜近日我劍爐發(fā)生了一件大事,長者皆在閉關(guān)當(dāng)中,晚輩不敢自作主張,只能斗膽請前輩委屈在山下暫住,待此間事了,長者出關(guān),我劍爐自當(dāng)向前輩賠罪!”

  說完這些話后,韓生泉便恭立在一旁,也不再多說,事實(shí)上,他心中也是忐忑無比,眼前這位前輩的修為實(shí)在是深不可測,若是他想硬闖山門,自己斷然無法阻擋,自己的生死是小,只怕惹惱了這位前輩,驚擾各位長者,只怕會讓劍爐百年大計毀于一旦,到時自己真是百死莫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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