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潤茗幾次對周徵言說:“阿言,如果你沒有排課的話,就來和我一起上課吧!”
“怎么?讓我和你一起上課,讓你班上的同學(xué)都知道你有女朋友了?”周徵言笑著調(diào)侃了他一句,卻沒有反對。大概,既然做了戀人,(哪怕在周徵言看來,這只是名義上的。)那一起去上個課也沒什么不對吧?
周徵言第一次跟陳潤茗去上課,是在新校區(qū)綜合樓的階梯教室。通信專業(yè)的人真是太多了,分了三個大教室上課。(電子工程系是他們學(xué)校的嫡系、重點(diǎn)系,甚至連隔壁的H師大都一直想讓這個系并入到自己的門下,所以這個系人多就很正常。)班上的同學(xué)們都在拿眼瞄周徵言,她感到很不好意思,一開始連頭都不敢抬,心里就只是盼著這課趕緊結(jié)束。通信專業(yè)的課似乎很深奧,黑板上寫了好些公式,而高中時她的物理就落下了,導(dǎo)致現(xiàn)在看到那些公式就有些頭腦僵硬,云里霧里的,不由就有些無聊。
一不小心,周徵言就和那個花白胡子的老教授對望了一眼,看樣子,他似乎是要挑她回答問題。完了,隔行如隔山哪!他們系的課她本來就聽不大懂,怎么可能答的上來!她當(dāng)下反射性地低下了頭,恨不得鉆到課桌底下,心里祈禱著老師可千萬別挑到自己啊。
也許是周徵言的鴕鳥心態(tài)起了作用,那位老教授看了看她,終于彎了唇角,然后挑了陳潤茗來回答問題,那好像是一個關(guān)于什么二極管的問題。過了一會兒,趁教授不注意,她又抬頭,四下里望了一望,到底什么時候才能下課?。〉娝闹芎趬簤旱亩际侨祟^,甚至還有幾個男生在盯著她看。她被看的臉上發(fā)燒,就又低著頭,再次縮在了自己的座位上。
“也是,對于他們來講,我是新面孔,難怪會一直看......”周徵言有些煎熬地坐在座位上,心想:“這會兒如果是在圖書館,那該有多好。眼下這樣子,我真是沒事兒找罪受。”好容易熬到了下課,她終于松了一口氣,竟然感到有點(diǎn)力不從心了,一時就癱坐在了椅背上。
那天上午的陽光很好,室內(nèi)的光線明亮又柔和,陳潤茗端正地和周徵言一起坐在那里,周圍的同學(xué)們有來回走動的,有小聲說笑的,而他微側(cè)了身,牽起了她的手,放在自己的手里摩挲。她低頭看著他的手,但見他的手掌略厚,掌間的溫度卻有些清涼,她記得那個人的手,在夏天也是微涼的……
陳潤茗輕輕拍著她的手,雙眼情意殷殷地看著她,柔聲說了一句:“周徵言!你做我媽媽的兒媳婦吧?你做我媽媽的兒媳婦吧?好不好?”
——他這是在很隱約地跟她求婚了吧?
聽到陳潤茗這樣說,周徵言呼吸頓止,當(dāng)下就抬頭看了他一眼。他的五官非常端正,雙眼烏黑,讓她一時之間只想起了“相貌堂堂”四個字。
“阿言,你做我媽媽的兒媳婦吧,”陳潤茗還是情誼殷殷地看著她,像個孩子一樣搖搖她的手,又問了一句:“好不好?”
不得不承認(rèn),被一個男生這樣對待,周徵言的心在那一刻是溫暖地感動著的。她看著陳潤茗的雙眼,有那么一瞬間,她沖動的很想一口答應(yīng)。
可是,陳先生,我們才認(rèn)識不到半月好嗎,那能這么快就談婚論嫁?想到這里,周徵言終于冷靜了下來,她望著陳潤茗的那雙眼睛,始終無法出聲,也終于未能有所回應(yīng),她也根本不算了解他,更給不起他任何承諾。
——在這個世上,也許童言可以無忌??墒难裕瑓s不能說了不算。
——而陳潤茗要的,周徵言眼下也真的是給不起。
而且,誰也不知道,在陳潤茗向周徵言求婚的時候,她腦海里浮現(xiàn)的卻是初見慕容語那天,他趴在窗戶上、沖她笑得一臉燦爛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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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過幾天,龍三就聽說周徵言戀愛了,當(dāng)下給她寫了一封信:
“妹妹:
聽人說你戀愛了?你是認(rèn)真的嗎?難道你不等你的慕容語了嗎?——不過這樣也好,說明你想開了。
那么,現(xiàn)在的這個男孩兒,又怎樣呢?你是不是在網(wǎng)上認(rèn)識的他?你又了解他嗎?
我并不是要干涉你,只是怕你被騙。有機(jī)會的話,帶他過來給我看看吧——你那個樣子,看上去又純良又呆萌的,真的會讓人很想欺負(fù)。所以,即使你真的戀愛了,作為哥哥,我也說不出恭喜的話來。
不過,妹妹你要認(rèn)清自己的心。如果有什么事解決不了,隨時來找我。
哥:龍三”
周徵言把她哥的那封信反復(fù)看了好幾次,覺得自己真的犯了個很大的錯。她和陳潤茗簽了約,卻沒和慕容語說,這種行為,說難聽點(diǎn),其實(shí)就是腳踏兩只船吧?她覺得自己當(dāng)真卑劣。
可是,契約已簽,還能不能夠反悔?
也許,當(dāng)初真的不該簽這份契約的吧?周徵言開始感到后悔,卻不知該怎樣銷毀它——在不傷害陳潤茗的前提下。
后來,周徵言跟著陳潤茗又上了幾節(jié)課,因?yàn)閷?shí)在聽不懂,她就不再去了。更多時候,周徵言還是一個人靜靜地去泡圖書館。很多時候,她都是這樣消磨自己的課余時光——走上社會后,也許就沒有這么多的空閑來看書了吧。她看的書也雜,除了股票和房地產(chǎn),幾乎什么都看,也甚至不是為了充實(shí)自己,只為了逃避良心上的那份罪責(zé)。
在圖書館,常常會有男生跑過來問:“同學(xué),你身旁的座位有人坐么?”
周徵言很想說有,奈何每次都是她一人上圖書館,眾目睽睽的,她也只好搖頭。于是,她身旁的空位,總會有男生坐著。來圖書館的男生們,都很年輕,很有朝氣,高的,矮的,胖的,瘦的,都有。他們在她身旁的空位落座的時候,她的心里卻總是酸酸的,酸得她都想落淚。
——她依然想念慕容語。
可身邊的人,哪一個都不是慕容語。而且,也許在以后的日子,慕容語和周徵言兩個,只怕再也沒了同桌共處的機(jī)會??墒牵@又能怪得了誰呢?
慕容語是體育特長生,周徵言的學(xué)校,卻是一所工科院校,沒有他可以選擇的專業(yè)。他們倆根本不可能再同校就讀了,又怎么可能會再次成為同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