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地下探險（雙重幻影）
地宮的層層深入……
之所以稱眼下這個地方為地宮，是因為其恢宏的氣勢以及超乎想象的格局。不僅有帝王將相都求之欲渴的機關石像，還有遠超這個世界當下技術的工巧機關，難以想象會有這方水土藏在蒙特里久尼的普通民宿之下，也不知道領主馬里奧的曾祖父是否知曉這隱秘之地。
“有點像愛德華在海底探險時找到的私掠者洞穴啊，那也是得天獨厚的窩藏財寶的場所?！蔽姨蛄颂蛴行└蓾淖齑?，在艾吉奧的攙扶下踉蹌前行，原本我們以為此處只是類似于圣吉米那諾的墳墓密道之類的地方。地宮內(nèi)機關千重，稍有不慎便會落入萬劫不復之地?？膳c之相對的，堅如磐石的堡壘下必有重寶！
“你笑得有些奇特……還有愛德華是誰？”艾吉奧手臂抵住我的腰，脖子架住我的手蹣跚前行。
“是你的一位后輩，而且比現(xiàn)在的你要強?！蔽易旖腔《雀?，絲毫不去遮掩癲狂的笑容，每走一步身上的骨頭都會發(fā)出咯嗒咯嗒的聲音，類似于生滿鐵銹的機械，骨骼在血肉中淺淺地蠕動。艾吉奧對我的挖苦不滿地撇撇嘴，倒懶得去爭辯什么。他也應該有些累了，但腳下的長廊似乎永無止盡，墻壁上單調(diào)的花紋無一不往長廊的更深處延伸，如同一條條脈絡分明、蜿蜒靈動的藤蔓。
“我說，如果再有什么強敵的話，我們恐怕就要埋骨此地了?！卑獖W低聲笑了笑，完全沒有在這種情境下應有的悲觀，反而有種自身命不該絕的自信。
我松了松固定太久有些僵硬地胳膊，沒有回話。
艾吉奧保持微笑，手上的力氣加多了幾分，不依不饒地問道:“得到寶藏以后，你有什么特別想做的事？”
“豪車、豪宅、美女、朗姆酒?！蔽衣唤?jīng)心地說道。
“我想讓這個世界得到秩序和安寧。”
艾吉奧偏頭看著我，墨黑的眼珠中蕩漾起莫名的神圣感，仿佛在真心訴說著畢生宏愿，很少有見這家伙這么正經(jīng)。我不準痕跡地用余光端詳他那張白璧無瑕的臉龐，靈光一閃，忽然洞悉了違和的原因。多虧這具半傷不殘的身體，疼痛感將人在驚訝時會有的反應全數(shù)壓制了下去，冷氣從我的牙縫中漏出，與舌頭協(xié)奏出受傷者疼痛發(fā)作時的口音。
“你怎么了嗎？”停下有關夢想的話題，艾吉奧關切地詢問道。這時我突然有種想惡作劇的沖動，這大概就是世人所說的“作死一時爽”心理。
“我想我大概是腸胃不舒服，你介不介意我原地方便一下？”
艾吉奧愣了一下，無語地點點頭。
“石像造成的傷勢還沒恢復，我怕我一蹲下來膝蓋骨就會碎掉，你能扶著我上廁所嗎？”此話一出，我心中愉悅的感情到達了頂峰，伴隨著某種后怕，所以我一直緊張地看著艾吉奧。確實有那么一瞬間，這家伙有想撒手將我丟掉的沖動，幸好最后忍下來了。
“沒問題?！彼淖齑接行┒哙拢直凵掀鹆艘粚蛹毭艿碾u皮疙瘩。這副姿態(tài)讓我整蠱之心大盛，忌憚之心煙消云散，當下只想隨心所欲地捉弄。
“你最好快點，我想我快憋不住了?！蔽议_始像腐肉之蛆那般扭動，表情相當囂張。艾吉奧英俊的臉上染上一層古怪的灰綠，慢騰騰地蹲下身去，干凈白皙的手顫抖著伸向我的腰帶，手背上青色血管凸起。如果說暗爽也要有個度的話，我真想仰天長嘯一聲“我真是嗨到不行?！?，但我不能背叛自己影帝級的演技，只得伸手捂住逐漸變態(tài)的笑容。就在艾吉奧眼睛一閉，下定決心要扒我的時候，我以正經(jīng)得不能再正經(jīng)得語氣說道:“謝謝，我突然又不急了?！薄?jīng)與戲弄僅有一線之隔，他的臉色黑如燒焦的鍋底，以至于我在接下來的一段路也不敢再這么造次了。
也罷，圖窮匕見的時機也接近了。
……
“前面好像有光?！卑獖W眼光微亮、如有清風拂面，一掃先前的灰霾。令人壓抑的黑暗長廊終于看到了盡頭，我也是精神一振，身體也有了一些勁，總算能夠自主行動了，前方原本僅有小孔大小的光點隨著我們的靠近慢慢放大，那應該就是長廊的出口了。這一關就這么稀里糊涂地過去了？全程下來只不過是走路走得有些無聊罷了……當然不會這么無趣，因為接下來才是我所期待的精彩部分，一個輪廓令人相當熟悉的陰影擋在了光門之前。
“那是什么？”身旁的艾吉奧瞇起了眼睛，黑暗盡頭的光相當刺眼，他看不透那具陰影的正體，直到對方邁步朝這邊走來。護脛與馬褲摩擦的聲音、肩甲因顛簸而抖動的聲音、腰間的匕首與長劍磕碰的聲音，在這視覺受阻的幽閉長廊內(nèi)清晰可聞。陰影胸膛上下起伏，呼吸粗重，如果說裝備晃動的動靜彰顯了他斗士的身份，那這行走的體態(tài)即說明了他方才經(jīng)歷過一場大戰(zhàn)。
“你是誰！”艾吉奧厲聲質(zhì)問。
“你又是誰？”
字面意思上的異口同聲，無論是說話時的聲線、音色、音調(diào)、口音，那個陰影都跟艾吉奧完全一致，他們就像是夏天爭相聒噪的蟬，讓人分不清哪只是哪只。陰影行至光線適中的地方，服裝的線條變得明顯，五官也逐漸鮮明，一襲白色的衣袍盡顯瀟灑的風度，嘴唇處的白色傷痕因歲月的流逝而變得很有男子氣概。
“艾吉奧？艾吉奧！”我驚訝地指著顯出正體的陰影，又扭過頭看看身后的艾吉奧，這人難道是分身了？還是說這也是地宮的陷阱？這種情況，就應該謹慎地走到兩人中間，大喊一聲“我要來考考你們！”，但我并沒有按常規(guī)套路出牌，而是像只受驚的兔子般躲到一路攙扶我的那個艾吉奧身后。
?。?？？
“你怎么知道他就是真的！”對頭的艾吉奧破口大罵，硬生生打破了這種詭異的氣氛，搞得他才是正牌似的，但我完全不吃這一套，從后方繞出來冷冷地說:“誰是吾之摯友我還分不清嗎？他可是連幫我真刀實槍擦屁股都能做到的人，捫心自問，你行嗎冒牌貨？”我攤開雙手介紹著身邊的艾吉奧，語氣中充滿了自豪，無視當事人有些發(fā)青的臉色。對頭的艾吉奧憋紅了臉，一副啞巴吃黃連的樣子。這時候他點頭說行的話，我反而就要笑死了。
“我殺了你。”
暴跳如雷的‘陰影’艾吉奧尚未平復喘息，攜起敘利亞古劍就對著眼前那個跟自己長得一模一樣的人一頓劈砍。另一個艾吉奧也不遑多讓，反握起匕首就與他展開激烈地碰撞。按道理說一寸長一寸強，持劍的艾吉奧卻絲毫沒有占據(jù)優(yōu)勢，寬長的兵刃反而降低了其動作的流暢性。反觀手持短匕的艾吉奧動作輕盈如燕，匕尖觸擊劍身化解攻擊，叮叮聲不絕于耳，火花連閃在這天昏地暗的長廊中分外耀眼。兩人如同在跟自己的影子交戰(zhàn)，下手狠辣、沒有絲毫遲疑。
眼見招架不住匕首的綿延攻勢，‘陰影’艾吉奧果斷扔掉長劍，揮舞起雙袖劍對敵?！靶渲型跖啤彪p管齊下，一雙白刃編織出鋒利的光網(wǎng)，劍路時而曲折時而筆挺，宛如高潮迭起的殺戮行進曲，全方位封堵了另一個艾吉奧的退路，八面玲瓏之人再擁有三頭六臂的話方可應對。但那手持短匕的艾吉奧豈是省油的燈，眼見左右前后避無可避，便下盤發(fā)力躥到了天頂上，用短匕橫插墻體作為固定，半邊身子靠在墻上，冷冽地看向地上的對手。
“好一個雙刃齊舞，冒牌貨做到你這種程度已經(jīng)算很不錯了。”
‘陰影’艾吉奧冷哼一聲不屑搭理，手中幾枚黑得透光的飛刀不由分說地剖開空氣飛射而出，快若奔雷，貫透力驚人。頂上的艾吉奧全身氣勢一凝，古劍破空劃出，頗有抽刀斷水的味道，一道細如絲線的劍光掠過，那些黑色飛刀由刀刃至劍柄被切成兩半。這招分明是艾吉奧對戰(zhàn)石像武神時領悟出來的劍技。地面上的艾吉奧大為吃驚，倉惶躲過那道尚有余力的劍光后，重新跟落地的那位僵持在一起，再度激起電光火石。
我悄悄撿起‘陰影’艾吉奧落下的劍，對著糾纏在一起的兩人挑了挑眉，醞釀起無形斬擊的劍勢。下一刻，手中的古劍以沖擊的形式推動大氣形成無形劍芒，飛空斬一氣呵成，直往‘陰影’艾吉奧的背心襲去，地面留下近似被怪物爪子撕裂的猙獰痕跡。凌厲的飛空斬將至之時，‘陰影’艾吉奧突然跳開，那個同我一起來的艾吉奧則正面迎上了攻擊，這坑人的一幕似曾相識。
“啊，對不起……”
滋啦啦啦啦?。?！
圓鋸切割金屬的聲音響起，飛空斬不偏不倚地落在同伴艾吉奧急忙架起的長劍上，劍刃上瞬間出現(xiàn)了淺淺的缺口，劇烈的摩擦產(chǎn)生近乎將古劍熔斷的高溫，缺口逐漸變深。他緊咬著牙關，皮靴搽著地面平移后退，袖口附近的皮膚被風刃劃開，終于將飛空斬的力量消磨殆盡。
“他在你上面！”我揚聲提醒有些懈怠的同伴艾吉奧，他在聽到警告之前就用回轉(zhuǎn)掃劍的技巧打掉了發(fā)起撲擊的‘陰影’艾吉奧，事后有些埋怨地看向這邊。
“你到底是哪一邊的？”
“別急，我這就砍他！”我朝踩著墻面在半空中挪移的‘陰影’艾吉奧揮出飛空斬，并且特意將威力調(diào)整成細膩了一些以免誤傷，誰知那家伙居然用袖劍擦過斬擊的邊緣將其反彈到對手的那邊。同伴艾吉奧的臉色還未有所緩和，馬上又迎面吃了一計飛空斬，這次太過始料未及連手中的劍都被削斷，整個人被打翻在了地上。
“不要再幫倒忙了！”
同伴艾吉奧著急地大吼，‘陰影’艾吉奧重演跳殺動作，這次成功騎到了他的身上，袖劍離他的咽喉僅有一寸的距離，虧得他不惜赤手握住了那鋒利的劍刃。
“快來幫我?。 ?p> “別過來！”
到底聽哪個？
呆了一下后，我一臉壞笑地推出袖劍朝那兩位糾纏在一起的艾吉奧先生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