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涼薄詞

第15章

涼薄詞 蒼白輕語 1905 2019-09-28 11:14:25

  風(fēng),有點涼。

  伸手去拉小裯被,卻怎么也拉不過來,手中柔軟滑膩,與自己蓋的棉麻薄裯大為不同。

  棠引睜開惺忪的醉眼,映入眼簾的是臨盞的睡顏。

  他睜大雙眼,他呆若木雞。

  手中攥著的是臨盞的袍子,方才迷糊中還將其當(dāng)裯被往身上拉。

  他頭昏眼花,慢慢地往后挪了一下,卻被后面的條案擋住去路。

  細(xì)細(xì)觀察,原來兩人竟是躺在條案旁邊的席子上了。醉得連屏榻都沒上得去。

  那小只泡菜壇子擱在兩人身體中間,臨盞兩只手還緊緊抱著,并將他的一只手臂也一同抱在懷里。

  忽然就想起了昨夜兩人抱著一只壇子爭奪搶喝泡菜湯的可怕事實。

  你一口,我一口。這姐姐還道你喝的那口大了,我喝的少了,你不許再喝。

  天吶!

  棠引微微抬起頭,看看四周。這時,真的不要有人來!不然,一百張嘴也說不清!

  自己倒無礙,反正亦是被人編排慣了,卻不能連累了這位姐姐。

  棠引想逃,可是一條手臂被人抱在懷里,這人的腿還堪堪搭在自己身上一些。

  風(fēng),還是那么涼,他身上冷汗津津,只有那條被抱住的手臂是暖和的。

  他試圖將手臂慢慢抽出來,剛剛動了一下,身邊的人似乎受了驚動,將他手臂抱得更緊。

  喁喁夢囈:“阿娘……”聲音柔弱輕細(xì),若有似無。

  棠引呆愣半晌,乖乖躺了回去。

  原來,這冰一樣的人,也有這般脆弱的時候。

  樂安沒有阿娘,這事眾人皆知。聽說是生他的時候難產(chǎn),偏偏又趕上天劫,就沒扛過去。

  他卻從沒想過,樂安沒有,臨盞便也是沒有的。

  看著她熟睡的容顏,他想去摸一摸她乖順的睫羽。

  朦朧間,竟生出絲絲縷縷的眷眷柔情。

  天蒙蒙亮,最是這破曉之時的風(fēng)涼。

  她縮了縮身子,抱得他手臂更緊,他渾身上下只有一條手臂可動,沒有可覆之物,便拉了自己衣裳往她身上搭一搭。

  她卻翻個身,背對他繼續(xù)睡去。

  桎梏解除,他還是沒動。不知為何,竟有些舍不得。

  無奈此時即是良機,他小心翼翼地起身,從屏榻上拉了一床裯被,輕輕搭在她身上,躡手躡腳地走了出去。

  房里靜寂無聲。

  少頃,臨盞翻身坐起,神色倦倦,雙目卻是清明的。

  將泡菜壇子放到案上,她盤腿而坐,輕輕揉著自己的額角,喃喃自語道:“怎的如此丟人。”

  ……

  棠引一溜煙似的奔回自己鋪子,雖然醉意未消,卻莫名神清氣爽。連帶昨日晚間受的氣,都拋到九霄云外。

  八角正坐在鋪子門口吃山藥干,一見他回來,立刻罵道:“公子夜不歸宿,竟還如此興奮,昨夜是去花樓度良宵了么?”

  棠引道:“不要瞎說?!?p>  八角跟著他往鋪子里走,道:“姥姥讓我看顧你,我需得盡職盡責(zé)。你這眉飛色舞的樣子,一看就是沒干好事,快快交代,不然告到姥姥那里去了。”

  棠引回身,差點與八角撞上,道:“我什么也沒做!不許在姥姥那里編排我!”

  八角將信將疑,道:“你在何處睡的?”

  棠引往鋪子后面走去,道:“我好歹也是長幽山的主子,要你這個小鳥雀管么?”

  八角哼道:“姐姐不在,你也不回家來,這鋪子只剩我一個,干脆關(guān)門了事?!?p>  棠引進(jìn)了庭中,往西廂房走去,道:“好好好,怕了你了,我找機會勸她回來便是?!?p>  這話說得語氣上雖敷衍,心里卻是真心實意的。

  ……

  清晨的日光,照進(jìn)黑玨山的深處,風(fēng)也不似破曉時分那樣的寒涼,吹散綿薄的晨霧,現(xiàn)出萱草上點滴的露珠。

  臨盞酒意未消,坐在筵墊上發(fā)呆良久。忽覺口渴,看看案上的空碗,視線又落到泡菜壇子上,昨夜搶喝泡菜湯的場景依稀在腦海中浮現(xiàn),不由地扶額哀吟。

  花墜像一陣香風(fēng)般飄進(jìn)來,手里拎著食盒,放到案上。見她那樣子,莞爾一笑,坐她對面,道:“頭痛了吧,昨晚逞強,喝那么多?!?p>  打開食盒,取出一只白瓷盅,掀開蓋兒,用白瓷勺攪一攪,推到臨盞面前,道:“山主那邊熬的醒酒湯,快喝了吧?!?p>  臨盞正口渴,捧著一口接一口地喝起來,間或問了一句道:“你看那蘭曄如何?”

  花墜道:“我看他如何不打緊,就看人家看我如何?!?p>  臨盞道:“你昨晚故意放浪形骸,妖嬈多姿,還想人家看你如何?”

  花墜滿不在乎,瞅見零食盒里有長生果,抓起幾粒丟進(jìn)嘴里,道:“你也見了他那個死人樣子,覺得我與他可能好好相處?”

  臨盞想都不想道:“能。”

  花墜像是被嗆到,咳嗽兩聲,道:“如何就能了?天!你沒見他那副鼻孔朝天的樣子?我與他必然是相看兩厭,怎么能相處?”

  臨盞道:“你把對我死纏爛打的勁頭兒使到他身上,就能了?!?p>  花墜又大力咳嗽兩聲,道:“你是誠心想嗆死我?!?p>  臨盞喝完了醒酒湯,將瓷盅放到案上,道:“這么多年你家里給你安排了數(shù)次相親,其中也不乏性情好的,你一個都沒看上,究竟想要個什么樣的?”

  說完將零食盒子上層掀了去,露出下層的松仁來。

  花墜抱過盒子,涎笑道:“好姐姐,我就知道你心里有我。其實我心里頭看上的是姐姐你,反正許昭已經(jīng)成為了過去,以后你我二人相依為命吧?!?p>  臨盞道:“說得倒挺像真的,每次相親也沒落下,上進(jìn)得像變了個人。”

  花墜嘿嘿笑著,低頭吃起松仁,沒再言語。

  究竟想要個什么樣的?

  她心里有個人,卻無法說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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