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月后……
一陣風吹來,花瓣如雨一般落著,那位紅衣公子靜靜靠在樹下,伸手接住一片花瓣,拈在指尖玩弄起來。
“雀奴,你說這漫山遍野的桃花,”他玩味的笑起來,“和本公子比起來,誰要更好看?”
“自是公子好看?!?p> “嗯……”
他很滿意這個答案吧,盡管半只銀色面具遮住了容貌,眼前這個人的心思,雀奴無法揣測,只知道紅衣身份特殊,并不是生死門的線人。門中的事情,雀奴無需多問,只需服從即可,就像在翠鳶閣,沒有人敢告訴夜陌真相,羅剎、梵修,還有蕓姑,甚至門里每個知情的人,即便他們知道太多,即便他們也替那個為了夜陌幾乎斷送了性命的女子感到惋惜,也不敢提起絲毫,因為他們的身份,作為殺手,作為暗影,他們只有聽命行事,從來都不能帶太多的感情。
“還是今年的花好看?!?p> “是。”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
三月的這天,他似乎與人有約,所以一早就來了桃林。突然,紅衣感覺到有個人影正穿過花海,距離越來越近,氣息連雀奴都沒有察覺。但是,他知道有人來了,于是對雀奴說道:“你可以走了?!?p> “是?!?p> 雀奴說完就走了。
紅衣也朝那個人影飛了去,那個人影是夜陌,當時他正停下腳步,望著樹梢突然發(fā)起呆,于是紅衣在靠近他的地方落了下來。
“滋味如何?”
一雙嫵媚的眼睛,好似這桃花里的精靈。
“誰!”
夜陌瞬息警惕,不自覺將手上的桃花握在手心,只見來人一步一步靠近。夜陌眼神稍有疑惑,迅速恢復(fù)原狀,冷冷地問道:“你是何人?”
“……”
兩人同樣一身紅衣,風格設(shè)計卻大不相同。
夜陌的一身衣服,是赤色,就像火的顏色,那是一種稍微發(fā)暗的紅色。從織錦工藝到針線縫制,樣樣奢華精制,不僅鑲嵌了寶石,還用上了金絲,每一處細節(jié)設(shè)計都恰到好處。因此,在夜陌的身上穿起來是一種高貴,還有威嚴的氣質(zhì)。
但是,另一人的衣服是大紅色,也就是正紅色。它是一種純粹的美,除了衣料原本裁剪添上一條衣帶,更多的是留白??雌饋黼m然單調(diào),但穿在他身上卻有一種輕盈優(yōu)雅的姿態(tài)。
人如其名,衣如其人。
兩人儼然是一冷一熱的兩個極端,不知這樣的二人又有何交集。雖然夜陌并不歡迎他,不過這絲毫不影響來人的興致。
“江湖規(guī)矩都說,形影不離,你說我這個影子,是不是有些不稱職?”而后看向夜陌。
夜陌眼神稍有閃爍,迅速恢復(fù)了平靜。但是,這細微的表情還是被紅衣捕捉到了,他一眼就確定,夜陌有些不對勁!于是笑意盈盈,這似乎是他喜聞樂見的結(jié)果。
“你怎么忘了,這么多年,我和你,一個是光,一個是影,如今多年的影子見了光,你怎么不記得呢?自從瑯環(huán)閣之后,我們同進同退,早已不分彼此?!?p> “影子?”
夜陌不解。
他笑了笑,“不妨給你個提示,桃花印記,信,再好好想想?”耐人尋味地拈著桃花,“夜門主,你不會連我都忘了吧?”
夜陌慢慢回憶起來,“是你?!?p> 三年前,夜陌進入瑯環(huán)閣查探,那是夜陌第一次遇見紅衣,當時紅衣的目標是一本冊子,那本冊子恰巧在夜陌手中,為了不驚動瑯環(huán)閣的人,兩人最后決定聯(lián)手。
夜陌和紅衣達成協(xié)議,以解毒之日為限,要么將東西物歸原處,要么交給紅衣處置,在那之前東西就由夜陌保管。因為這本冊子,紅衣成了夜陌的影子。在信中印上一朵桃花,這是他們獨有的暗號。同時,瑯環(huán)閣背后的主人,那本冊子的擁有者,也成了兩人共同的阻礙。
這幾年,兩人一直相安無事,直到女子的出現(xiàn),紅衣暗中策劃了一切,只是為了讓那本冊子易主,卻沒想到女子采到天山雪,歪打正著,讓夜陌最后解開了相思引。
“如今你還記得,你的毒是怎么解的嗎?
“我自然清楚,無需你置喙?!?p> “查得如何?”
夜陌:“尚無進展。”
聽罷紅衣靠在樹前坐了下來,看著眼前一籌莫展的夜陌,不禁笑了起來,“果然,情之一字,熏神染骨,誤盡蒼生。”意味深長。
夜陌并無反應(yīng)。
“難道你不好奇嗎?”
好奇?夜陌當然會好奇,但他絕不允許自己有這種想法。好奇心于他們這樣的人,往往都是致命弱點,因此他會克制自己。
“你在顧忌什么?”
看著夜陌略顯糾結(jié)的神情,紅衣突然有些得意,只有他清楚夜陌的往事。這也讓夜陌不快,“這與你何干?”
紅衣假裝思索,片刻后,“聽說王府那位,因為你欠下的債,特地擇定吉日迎娶那女子為妃,想必他比你更感興趣,有時間不妨去一趟王府,不用謝我?!?p> 知道紅衣話里有話,但夜陌并沒有心思去猜,只是警告紅衣道:“我會離開一段時間,你最好安分守己?!备袷菒佬叱膳?p> “……”
紅衣心領(lǐng)神會,好不容易有了線索,夜陌肯定不會放過這次機會,恐怕已經(jīng)打算親自南下,而作為夜陌的影子,他會潛在黑暗之處,作為夜陌的耳目,最后再讓他差遣幾天。
“我的東西呢?”
見夜陌一頭霧水,紅衣接著提醒道,“一本冊子。”
……
“算了,不難為你了?!?p> 因為當下,夜陌既不清楚那是何物,也不關(guān)心置于何處,貌似只對那顆丹藥有些興趣,聽起來并不像捕風捉影,但是對于自己的異常,夜陌只當是相思引的后遺癥。忽然刮起一陣風,兩人不約而同望向了花海。
一切歸于平靜。
“南國,可有桃花?”
紅衣笑而不答。
……
晚上,知道夜陌又去了桃林,蕓姑嘆了嘆氣,語重心長地說:“這陣子閣中不太平,你的毒雖然解了,也別總往外亂跑,到底不是十分安全?!?p> “嗯?!?p> 聽夜陌的語氣,是已經(jīng)有所察覺。
蕓姑并不意外,夜陌行事向來不露聲色,“可有查到是什么勢力?”
“江湖中人,不過為了一件東西?!?p> 夜陌并沒有說明,畢竟同樣一身紅衣,宛如雙生的影子,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夜陌想了想問道,“雪女傳聞,最近可有查到新線索?”
蕓姑:“北方的暗樁還在查探,可能還要一兩個月才有進展,門主不必著急?!?p> “嗯。”
看出蕓姑有意拖延,甚至避而不談,多半是因為王府的緣故,夜陌并不點破,現(xiàn)在續(xù)命之法有了眉目,他也無心于這些瑣碎的事情。
“還有事嗎?
蕓姑:“門主,王府那邊,您看要不要給個回信?”
“下去吧!”
話到嘴邊,蕓姑又咽了下去。
夜陌態(tài)度如初,蕓姑再一次徒勞而去,心想來日方長。哪知第二天,夜陌就不聲不響地離開了。
……
桃花遍山,盛開如昨。
那位紅衣公子徘徊著,在花海中找尋了許久,終于找到一朵合他心意的花,摘了下來,然后伸手將花遞了出去,可放眼望去,偌大的桃林,一個人影也沒有。
“桃花三月,不見不散?!?p> 紅衣落寞地站在樹下,分明有一抹白色的身影,形容模糊,就在這桃花深處?;ㄩ_之時,他隔幾天就來。桃花謝了,他便不再來了……
三月桃花,過時不候。
他負氣地丟掉手上的花,花入泥,人也隨風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