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去春來,轉(zhuǎn)眼迎來新的一年。
這天中午,夜陌又陷入了昏迷,幾乎生死一線。楚云守了半晌才離開床邊,在外面陪蕓姑坐了下來。
“若不是當(dāng)年那場變故,他也不會變成這樣?!背普f。
“……”
蕓姑不語。
“當(dāng)年夜家滿門問罪,只有他一人幸免于難,走投無路才加入生死門,不想在門中又遭到陷害。雖然后來坐上門主之位,多年經(jīng)營早已讓他心力交瘁。”楚云也不由自責(zé)起來,“說到底,我對他有愧?!?p> “這不能怪你。”
往事重提,兩人都陷入了沉默。
楚云和夜陌,他們本是發(fā)小,夜陌乃是前丞相之子,他的母親是先皇的胞妹,也是先惠貴妃的閨中好友,而楚云的母妃就是這位惠貴妃。世人所知,這位貴妃也曾備受先皇恩寵,只是在楚云幼時便已病逝。夜家就此滿門傾覆,尋根究底不過禍因皇權(quán)。楚云一直心存愧疚,只能盡量彌補(bǔ)夜陌。蕓姑也不是別人,而是“已故”的先惠貴妃,先皇為了紀(jì)念貴妃,特意為幼子取名“云”,她就是楚云的母親。
“云兒……”
蕓姑哽咽著,似乎心里有話,只是猶豫不定,最終沒有說出口。楚云以為母親是因為往事傷感,并沒有留意到她的異常,只想著怎么安慰蕓姑。
“您放心,我現(xiàn)在很好?!?p> “……”
這時,有腳步聲“嘭嘭”地從外面進(jìn)來,兩人這才去外間,是楚云的近衛(wèi)空青來回話,“王爺,這里有只信鴿,好像是從北方飛來的,還帶著信?!边@只飛往北方的黑色鴿子,之前一直沒有回音,羅剎和梵修都在焦急等待回信。
“拿過來。”
空青從信鴿腳上取下的紙條遞給楚云,楚云卷開紙條,念道:“雪女,平安?!睕]有落款和署名,只有一朵桃花,但是得知人平安無事,大家暫時松了一口氣。
羅剎:“太好了?!?p> 蕓姑:“平安就好。”
楚云:“信上為何有一朵桃花印記?”
羅剎說,“應(yīng)該是門主與線人之間獨有的暗記?!?p> 楚云點了點頭,“這消息是哪來的?”
羅剎回答:“這信鴿是門中豢養(yǎng)的,傳消息的應(yīng)該是北方的線人。”
“嗯。”
這時,屏風(fēng)后傳出了動靜,羅剎先留意到了,“門主醒了?!?p> “嗯?!?p> 楚云和羅剎進(jìn)去的時候,夜陌正扶著床,有些站不穩(wěn)了,蒼老的神態(tài)宛若七老八十。羅剎給夜陌更衣后,和楚云一起將他扶了出來。
“信呢?”
“在這。”蕓姑將紙條遞給夜陌,又猶豫地說,“最近城中,關(guān)于雪女的傳聞不斷,許多人花大價錢,想從翠鳶閣獲取情報,不知門主該如何處理?”
“你自行處理?!?p> 夜陌讀了信,心里也踏實一點,繼而對楚云說,“幫我辦一件事?!?p> “你說。”
“若是她回來,立刻帶回王府,不要逗留。”
楚云不解,“這是為何?”
夜陌沒有解釋,只聽羅剎對松音眾人說,“吩咐下去,閣中戒備解除,一切恢復(fù)原狀?!?p> 松音:“是?!?p> 危機(jī)暫時解除,楚云也不問夜陌,接下來有什么打算,他知道夜陌一直在強(qiáng)撐著最后一口氣,甚至有段時間,一連幾日都處于昏迷狀態(tài),夜陌最后還是挺了過來。
但是,自從收到這封信,夜陌就像受了什么打擊,狀態(tài)突然一落千丈,對任何事都提不起精神來。楚云無計可施只好去找蕓姑。蕓姑知道他會來,早就沏好了茶。
松音:“王爺請?!?p> “王爺來了?!?p> 楚云點了點頭,松音將人引進(jìn)去又走了。
蕓姑:“他怎么樣了?”
“這兩天狀況都不太好,您要不要去看看?”
蕓姑搖了搖頭,看起來心神不寧,楚云也察覺到了。
“您怎么了?”
“最近我碰見一件怪事,前兩天晚上我去看他,當(dāng)時他正在和一個人影說話,我模模糊糊聽見一句計劃不變,再一眨眼人就不見了。我思前想后,那個人身手敏捷也不像門中的人。我總覺得他在謀劃什么,是我們不知道的,你說他會不會……”
“……”
楚云和蕓姑不約而同想到了東宮,翠鳶閣經(jīng)常有許多不明身份的人,巧合的是遠(yuǎn)在沚城的王府近來也不安靜??磥硪鼓岸景l(fā)的消息已經(jīng)走漏風(fēng)聲,但是能同時注意到翠鳶閣和王府的,只有東宮。夜陌的舉動也許就和東宮有關(guān),不過楚云沒有敢告訴蕓姑。
“您別擔(dān)心,他既然沒有說,就一定有他的考慮,現(xiàn)在最重要的是他的身體?!?p> “嗯。”
兩人正說話,松音就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走進(jìn)來,她面帶笑容,“蕓姑、王爺,那位姑娘回來了?!?p> “你說什么?!”
“月姑娘回來了,現(xiàn)在人已經(jīng)到臨安以南的十里亭,十幾天就能到了?!?p> 楚云一下精神起來,“你確定嗎?”
“嗯?!?p> “太好了!”楚云欣喜若狂,“我就知道她不會失約,這下有救了。”他突然坐了起來,對蕓姑說道,“我先走了?!?p> 蕓姑也松了一口氣,知道楚云要去找夜陌,于是告訴他說,“人不在閣中,一得知消息就出了門,多半去了城外,把人早點帶回來,路上千萬要小心。”
“您放心吧!”
聽蕓姑這樣說,楚云突然想起來,夜陌之前交代他的事,其中肯定有什么隱情,但當(dāng)務(wù)之急是夜陌的身體,楚云不再多想,女子要回來了,他只想立刻與夜陌分享這個喜訊,于是就找去了城外。
一片桃樹生出花芽,早在正月底就打滿了花苞。
“還有半個月?!?p> 夜陌守在樹下,手里拿著剛摘來的桃枝,臉色看起來有些蒼白,似乎一點微風(fēng)就能將他吹倒,但時間還算得明白。
“這幾天感覺怎么樣?”
楚云明知故問,走到這里卻找不到別的話來。自從年關(guān)應(yīng)召北上團(tuán)圓,楚云就沒有再回王府。楚云也偶爾來這里,不到半個月就是三月,為夜陌解毒就是他畢生的心愿。
“我沒事?!?p> 夜陌依舊沒有挪動,聲音微弱,幾乎聽不清是說話聲,還是風(fēng)聲。楚云看了看他手里的那根桃枝,花期臨近,他知道三月之期就快到了。
“花要開了?!?p> 說著在靠近夜陌的樹下坐了下來,夜陌只是望著遠(yuǎn)去,四周一片荒蕪,也不知道他在看什么,兩人都不言語。許久,又起風(fēng)了,夜陌似乎動了一下,側(cè)影看起來很孤單。
“若是以后我不在了……”
這是夜陌第二次提起這件事,楚云這一次沒有去打斷他,他知道夜陌已經(jīng)沒有多余的力氣再說一句同樣的話。
“請王爺,幫我照顧好她?!?p> 夜陌從沒有這樣叫他,顯得很是生分,憑他們的關(guān)系,何以至此。只見夜陌扶著樹干走了過來,腳步有些站不穩(wěn)。
“小心?!?p> 楚云過去將夜陌扶到樹下坐下,“你別著急,人很快就回來了。”
“請王爺,照顧好她?!?p> 夜陌背靠著樹干,似睡未睡,又聽他說:“答應(yīng)我?!?p> 楚云于心不忍,只好點頭說,“我答應(yīng)你。”
聽罷,夜陌這才安心,楚云看得出他很無助,自己又何嘗不是,可他們唯一能做的就是等,等那姑娘回來赴這桃花之約。楚云抬頭望了望,枝丫上那些花蕾三五擠成團(tuán),長得十分緊湊,再過半個月一定能開出動人的花來,他在心里默默念道,“早點回來,我怕他等不了那么久……”
“回去吧!”
于是,梵修和近衛(wèi)空青走了過來,三個人帶著夜陌就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