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源霖醒了過來。
“月兒!”
源霖坐起身,嚇了一頭虛汗。
“少爺您怎么了?”
一群人正步履不停,浩浩蕩蕩往源霖的院子走來。與之相反的方向,女子正走在草地里,鞋底發(fā)出嚓嚓的聲音,正前往忘憂和卿桑他們住的別院。
丞相府大門,管家常山告知源霖已經蘇醒,源父才放心,坐進馬車上早朝。管家常山和門口家丁見馬車走遠又進了府。
“常管家,人人都說忘憂公子醫(yī)術了得,今日一見果真名不虛傳??!您說宮里的傳聞會不會是真的?”
“什么傳聞?”
管家常山有些不耐煩。
“您還不知道呢?這兩天坊間都在私下傳,東宮太子天生心疾,不久前竟大有起色,漸漸好轉,傳言說,為太子診治之人正是咱們府上的這位忘憂公子?!?p> 管家常山瞪了那家丁一眼,“忘憂公子出身忘川谷,醫(yī)術必定精湛。你們管住自己的嘴,老爺發(fā)話了,忘憂公子在府上之事切不可外傳,否則家法伺候!”
“是是,小的記住了?!?p> 源家的大夫人文氏和側夫人虞氏,還有那位白老太醫(yī)和白家小姐都一同來探望源霖,見源霖恢復了神志都很高興。一屋子人都圍著源霖轉。白老太醫(yī)本來想去隔壁與忘憂說話,卻被辛夷攔了去。碰了釘子白老太醫(yī)也就出去了。外面的隔間,源家兩位夫人和白家小姐聊著天,屋里的炭添了又添,一坐就是兩個時辰。
白家世代行醫(yī),在城中本就算得上貴族大家。這一代又在太醫(yī)院做了官,更深得皇帝器重,就好比當年上官家一樣。這位白家小姐便是白嬋,兩家有意將她和源霖定下娃娃親,門當戶對,也不失為一樁好姻緣。不過白家小姐還只是孩童,不過七八歲,對世事懵懂無知,只當來吃酒。
這一天,丞相府陸陸續(xù)續(xù)來了許多人登門,一波未走一波又來,都是聽聞丞相公子大病初愈前來探望。誰都知道源家有權有勢,丞相唯獨對幼子寵愛有加。他們帶了家眷來,正由源家?guī)孜环蛉伺阒?,另一邊源父和正和客人們喝著茶。早在下朝之后,源父就去見了忘憂,道明謝意又送了許多謝禮,都被卿桑一一收下了。
卿桑:“咱們何時回去?這丞相府可真小氣,區(qū)區(qū)幾百兩銀子就想打發(fā)了,虧得月姐姐這兩天連覺都沒睡好。月姐姐還可憐他……”
卻見女子已經靠在桌上睡著了。
卿桑伸手從衣架上取下披風蓋在女子身上。
一旁的忘憂看了一眼女子又繼續(xù)看著書。
房間又安靜下來,此時已是下午,外面又開始下起雪,在房間里都能聽見沙沙的聲音。
“卿桑公子何必如此惺惺作態(tài)。”
忘憂若無其事地翻了一頁書,卿桑的臉微微僵了一下,不甘示弱道:“我才不放心把月姐姐交給你?!?p> “你!”
被卿桑反將一軍,忘憂有些惱怒。
“堂堂天下第一名醫(yī),竟會屈尊為一個不相干的人治病,難道是因為本公子的面子?”卿桑笑了,“忘川谷,如果月姐姐愿意,會是最好的歸宿?!?p> “忘川,歸宿?”
忘憂想著跟著冷靜下來,認真問起卿桑:“可有查到神女峰的來歷?”
從這些天的相處,他們只知道女子住在神女峰上,女子同樣對神女峰的過去一無所知。忘憂一心尋找相思引解藥,卿桑看在眼里,對此心懷感激。
卿桑:“毫無線索,就像世上從來沒有出現(xiàn)過?!?p> 忘憂:“既然神女峰有解藥線索,卿桑公子需盡早決定?!闭f了一句又繼續(xù)看書。
卿桑:“我明白?!?p> 女子忽然動了動,卿桑不由地跟著緊張起來,只是女子換了個姿勢靠著,卿桑不禁笑了笑。忘憂始終坐在一旁看書,兩人至此不再言語。
晚上,源家齊聚一堂,共坐一席。一為慶賀源霖蘇醒,身體痊愈,二為表達對忘憂的感謝。席間又有奏樂歌舞,用屏風隔開,只是女子一人在看,也接不上旁邊的話。源家因為忘憂待二人不同,沒有把他們當成仆人,特意在席上安排了座位。
兩人看起來平平無奇,并無人關注。
“來,忘憂公子,老夫敬你一杯?!痹锤搁_始客套起來,舉杯邀請道:“多謝公子前來為犬子治病?!?p> “不客氣?!?p> 忘憂舉杯同飲。
“霖兒,你也該以茶代酒敬忘憂公子一杯,多虧了公子妙手回春?!?p> 源霖聽了源父的話,倒了一杯茶端起來,一臉叛逆道:“謝忘憂公子?!?p> 忘憂:“嗯?!?p> 源父尷尬一笑做請道:“來,諸位都別客氣,吃菜吃菜……”
……
女子和卿桑易了容,從頭到尾源霖都沒有認出來,而是不時望一眼卿桑,只因卿桑屢次三番做出出格之舉。源父和白太醫(yī)說著話,源母給白家小姐夾菜,虞氏則坐在卿桑身邊。女子挨著卿桑,自有卿桑夾菜。卿桑旁邊的忘憂漠不關心,白太醫(yī)幾次想搭話都沒有開口。其余人坐在另外幾桌,吃吃喝喝和他們無關。
這一頓飯直到入更才散,雪到底沒有停。
“一定是她,一定是她!”
源霖徘徊在雪地里,倒嚇壞了身邊的長生,差點以為源霖又魔怔了。
長生:“少爺您怎么了?她是誰?”
正好遇見源家大公子源城來給源霖送東西。
源城:“三弟你怎么站在雪里?”
源霖:“沒事。”
源城:“進去吧!外面冷?!?p> 于是源霖才回了房間,人卻依舊坐立不安,只因腦海中有個身影,是那晚將軍府那個身影。在他昏迷不醒時,他仿佛看見了她,她守在自己的床邊,似乎在告訴他快點醒過來。可是今天府中宴席,他沒有看見她。除了那些上門趨炎附勢的,只有忘川這幾人,所以他知道那女子就在幾人之中,一一排除了其他人,就唯獨剩下一個藥童。
晚上,源霖去別院跑了幾趟,都被攔在了門外。
“源公子,我家公子不便見客?!毙烈耐窬艿馈?p> 長生勸道:“少爺,咱們回去吧!忘憂公子這會兒應該睡下了?!?p> “我知道是你來了?!?p> 源霖朝院里大喊道,接著就被長生忙拉了回來,“少爺,小點聲,這大晚上的吵擾,多失禮??!”
哪知源霖聽不進去,又喊道:“你若不便見我,我也只當是你?!?p> 長生:“……”
雪地里除了主仆二人的腳印,誰也沒有出來,源霖無計可施,只好踱步離開別院。
房間里面,除了女子,其他兩人都還沒睡,外面確實十分吵鬧。
卿桑:“沒完沒了了?!?p> 忘憂:“隨他去吧!”
卿桑:“我看他是狗鼻子,易容成這樣還能認出來?!?p> 忘憂:“她睡了多久?”
卿桑:“差不多一個時辰?!?p> 確認女子睡熟,忘憂提醒道:“今日的話,請卿桑公子考慮清楚?!?p> 片刻。
卿桑擔憂道:“如此一來,我又該如何解釋?難道要告訴月姐姐,這些天朝夕相對,到頭來另有所圖。萬一靈雀閣再摻和進來……”
忘憂:“這只是巧合?!?p> 聽罷,卿??咕艿溃骸拔乙呀浧垓_過月姐姐一次?!?p> 只見忘憂的眼神先是疑惑,而后略微有些吃驚,最后漸漸了然。
卿??聪蛲鼞n,坦誠一笑:“忘憂公子只知我惺惺作態(tài),又怎知我不是甘之如飴?!?p> 第二天天一亮,卿桑就叫醒忘憂,抱上還在熟睡的女子,也不去請辭。相府門外,辛夷停著馬車,三人坐上馬車就這樣離開了丞相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