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女子把昨天翻出來的布匹挑了一些又放回去,順便清理一下庫存,正整理著架上的布匹,突然從廚房傳來“哐當(dāng)”一聲,正是瓷器碎裂的聲響,女子搖了搖頭,想來還真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片刻后紅衣猶猶豫豫地走到門口也不進(jìn)來。
“姑娘?!?p> 這里面是繡房,墻邊設(shè)木架櫥柜,架上堆滿布匹,倒可開家布莊了。繡房中間一張寬大的青木桌,針簍素絹,裁剪工具,一一齊備。昨晚紅衣就宿在此處,繡房有一張臥榻,平時女子就靠著縫縫繚繚,裁剪衣裳。
“怎么了?”
紅衣面色為難地說,“姑娘,實(shí)在抱,抱歉,適才烹茶之時,在下打翻了茶罐,還弄灑了一地茶葉……”卻并無托辭,見微知著,可見紅衣品行修養(yǎng),自然不會太差。
“去櫥柜里找找,若是沒了地窖里還有,重新拿一罐出來。以后當(dāng)心,瓷片鋒利,別劃傷了手?!?p> “……”
紅衣這才舒眉展眼,“在下日后一定當(dāng)心?!?p> 女子指引道:“地窖就在廚房,廚房的角落有一扇門,你推門下去,缺什么就去地窖拿,記得出來的時候把門關(guān)好?!?p> “嗯。”
紅衣點(diǎn)頭記下,看著女子拿出幾件裁縫工具,全程都在挑選,也不關(guān)注自己,紅衣又好奇起來。
“姑娘在忙什么?”
“做衣裳。”
“姑娘還會量衣裁布?”
“不值一提?!?p> 只見紅衣驚訝地看著女子,誰叫這位高門顯貴的世子不事稼穡,又不知農(nóng)桑,正所謂技多不壓身,不然所穿衣裳從何而來,在女子這里,更多是作為一種消遣方式。
“你不是還要烹茶嗎?”
“在下告退。”
紅衣這才走了。挑選好工具,女子又取來一匹布,量好尺寸裁剪下來,動作十分嫻熟。
這時,在廚房的角落,紅衣推開了那扇通往地窖的門。地窖的位置很是隱蔽,樓梯傾斜著深入,墻上擺放了夜明珠,像照明的燈籠一樣,每隔幾步就有一盞,見慣了奇珍異寶,紅衣倒不覺得稀奇。
地窖的光線與外面無異,只見墻邊立著排排木架,分別放些器皿用物,紋路清晰可見。木架下設(shè)了一排柜子,柜中存放的物品也差不多,只是更精細(xì)些。這些物品全都是古董,所以紅衣才會因?yàn)榇蛩橐恢徊韫?,如此慌張。地窖四周還有幾扇門,其中一扇門內(nèi)還散發(fā)出來淡淡酒香。
“好酒!”
他聞著酒香推開門,里面是酒窖。酒窖都是葡萄酒,多到他清不出數(shù)目,他取下一瓶晃了晃,看起來全是陳年佳釀,不知味道如何?想著紅衣又放了回去,非禮勿動。
于是,他合上門進(jìn)了另一扇門,這一間是儲存糧食的,大小不同的木倉,整齊劃一,分門別類。他揭開一個蓋子,里面正好裝著白米,他看了看其他幾口,都是些五谷雜糧。這些糧食總量不少,卻保存良好,一點(diǎn)也不像囤積多年,說是今秋的收成也不夸張。紅衣把物品一一還原,又找了別的兩間地室,最后才找到茶葉,周圍卻感受不到半點(diǎn)寒濕之氣,地窖溫度竟與室外相差無幾。
“這,真的是地窖?”
紅衣不得其解,一步三回頭,拿著茶走了出來,還不忘女子的叮囑,關(guān)好外面與廚房相通的門,免得雜物鉆了進(jìn)去。
一柱香功夫,紅衣就烹好了茶。
宮殿并無單獨(dú)的茶室,只在廳中設(shè)有一張空桌,茶具配件齊全。后廳的左右,各有一扇較小的門,一邊是廚房,一邊是繡房,對稱分布,前廳亦是如此。紅衣從后廳走到繡房,女子正用劃粉在布上勾畫著線條,桌上整齊地放著針簍和絲線。
“姑娘,茶烹已好,歇會兒吧!”
“知道了?!?p> 于是,女子放下手頭的活兒,和紅衣一同去了前廳。紅衣將茶端到樹下石桌,山光之色盡收眼底,讓人心曠神怡,正是飲茶的好去處。
山櫻樹下,兩人坐了下來。
“姑娘的衣裳做得如何?”
“還要兩天功夫?!?p> 兩人一邊飲茶,一邊交談起來。
“在下去了地窖。”
紅衣無法抑制內(nèi)心的好奇,那里就像一座地宮,大小足有宮殿五六分,而且風(fēng)格與宮殿各處一模一樣。紅衣不禁思索起來,神女峰看著與世隔絕,日需用物卻應(yīng)有盡有,尤其這地下更是別有洞天。先不說那些用物,設(shè)計(jì)巧妙,做工精細(xì),已是世間少有,也不說那一窖的美酒堆積如山,單就儲存的糧食也足夠吃上數(shù)年。
“你看見了?”
“嗯。”
“那些酒都是我釀的,往年碰上葡萄豐收,一次也能釀得百十來瓶?!?p> 女子抬頭看了看天空,倒不是刻意掩飾什么,天空似乎很低,乍一看云朵就飄在眼前。
紅衣也看向天空。
這座宮殿坐落在山頂之上,這個位置才是正門,宮殿正后兩扇大門相對而開,風(fēng)穿過整個大廳,一眼望去視野開闊,加上光與影的交織,別有一種寧靜祥和的氣息,令人心向神往。
“這里究竟是何地方?”
女子搖了搖頭,紅衣略顯意外,女子不知世故倒還說得過去,為何連自己的身世都說不清楚,莫不是經(jīng)歷過變故,得了失憶之癥。
“姑娘,你……”
“我也不知道,你就當(dāng)是在夢里,也許就安心了?!?p> 夢,這的確像一場夢,若不是身臨其境,誰又能相信這一切?難道神女峰當(dāng)真住有神靈?眼睛卻注視著女子,白衣如雪,長發(fā)及腰,行事不同常人,又居住在這世外之境,紅衣不由地聯(lián)想到山下傳聞,昨日他已知道此處就是神女峰。
“姑娘可有聽過一個傳聞?”
“什么傳聞?”
“傳聞神女峰上住有神女,世世代代守護(hù)著峰下生靈萬物,因此附近的山民信奉數(shù)百年。”說完望向女子。
“不曾聽過?!?p> 女子斬釘截鐵,不管傳聞?wù)婕?,自己只是隱居在此,素來不喜俗世紛擾。因此女子不愿談及所謂的神女傳聞,更不愿與外界扯上關(guān)系。紅衣雖然有許多疑問,卻最后都爛在肚子里了。女子清楚,紅衣也不是那般無趣之人,若是自己多解釋兩句,只會讓人顛覆對這個世界的認(rèn)知。
“姑娘就住在這神女峰,想來那傳聞必定不真,不然姑娘何須親手料理起居?!奔t衣提起茶壺斟上茶,女子順著臺階望去,一切皆是尋常之處。
是呀,既然是神,必然超脫凡塵,飲露餐風(fēng),不食五谷,與自己格格不入。女子懶得再去分辨,再看紅衣一身衣著別扭,實(shí)在讓人看不過眼,于是女子放下茶盞,決定先給紅衣做一身換洗衣裳。
“我先進(jìn)去了。”
“姑娘請便。”
等女子離開后,紅衣仔細(xì)地摸索著手邊的茶壺,“是夢……”
畢竟花蔭下擺放的石桌、秋千,還有這一盞茶,都是普通之物,自己從不信什么神明,這其中一定有什么誤會,女子才會被山民當(dāng)成神女。因此紅衣打消了這個念頭,只見女子徑直地穿過大廳,轉(zhuǎn)身走向繡房,不經(jīng)意間看了樹下一眼,適才紅衣的舉動全都被女子看了去。
“喝完茶,記得將水缸挑滿?!?p> 女子囑咐:“別將水濺到地板,免得又要清理?!?p> “嗯。”
看來還是太閑,紅衣倒是自覺,豈能白吃白住,于是將茶一飲而盡,端起茶具回廚房清洗干凈,而后提上水桶走向潭邊。女子望向門外,不禁菀然一笑。一個身影,小心翼翼,卻將女子的話奉為圭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