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釘鈴……釘鈴……”
清冷的風(fēng)鈴聲,聲聲入耳,也吵醒了酣睡中的人。
“怎么睡著了?”
女子揉了揉眼睛,見床上的人還在昏迷,于是站起身來,不禁又將目光投向床邊垂下的衣袖,“還真特別?!?p> 等人醒了,正好研究一下這些服飾,女子留下紅衣便出去了。從白天等到下午,一直不見紅衣蘇醒,女子忙完自己的事情,最后只好守在殿外,繼續(xù)翻閱未讀完的半本書籍。
“咚……咚……”
遠山傳來鐘聲,房間依然沒有動靜,女子放下書籍,原以為自己才是天底下最懶的人,竟有人比她還能睡,女子朝房間望了一眼,于是將書籍放回了書架,出門正巧趕上落日的余暉,映照著晚霞,五彩紛呈布滿天空,整個宮殿都染上了顏色,連櫻花都粉嫩可愛,空中飄浮的云朵,光怪陸離,是黃昏獨有的風(fēng)景。
朝霞不出門,晚霞行千里。
女子跟著心情大好,抱出古琴安坐于山櫻樹下,一邊調(diào)著琴弦,一邊細數(shù)起頭上的櫻花,到底落了幾片。這一樹古櫻,每逢秋天便如期綻放,潔白如雪,正如女子的一襲白衣,調(diào)好弦女子便開始彈奏起來。
“噔,噔……,噔……”
不久后,隱約窸窣,床上的人慢慢醒了過來,見房中陳設(shè)略有些驚訝,一瞬便恢復(fù)如常,走下床散落一身紅衣,此處應(yīng)是女兒閨所,妝臺衣櫥依墻而立,布置雖簡卻不失雅致,房門半敞半掩,外面?zhèn)鱽砬俾?,斷斷續(xù)續(xù),紅衣被琴聲牽引而去。腳步剛行至門口就停了下來,只因晚霞千里,一直延伸到天盡頭。如此良辰美景,再配上一段琴曲,足以引人入勝,難怪紅衣會駐足欣賞。
“噔,噔,……”
空中幾片落花悠然而去,正好飄在紅衣面前,紅衣拈起一片側(cè)身望去,只見一片白色花海,一樹龐大的山櫻,約莫七八人合抱之粗,千枝萬椏擠滿白花,臨風(fēng)綻放,仿佛已有了千百年。紅衣于是尋聲而去,隱約山櫻樹下有個身影,白衣不染,縹緲之間已與花海融為一體,畫面恬靜而又美好。紅衣停在原處良久,直到曲中韻律轉(zhuǎn)換,這才挪步走了過去。
“請問,是姑娘救了我嗎?”
“……”
樹下的人正漫不經(jīng)心,突然耳畔傳來一個溫和的聲音,女子吃驚地瞧了過來,見紅衣活蹦亂跳也很開心。
“我也只是路過。”
聽女子說完,紅衣走了過來。
“多謝姑娘。”
“不客氣?!?p> 女子莞爾一笑,當(dāng)紅衣從女子身旁走過,衣角帶起一縷清風(fēng),不過沒有打擾到女子。女子繼續(xù)撫著琴,注意力卻在空中的落花,偶爾飄下一片,空氣中透著一絲淡淡的清香,正是秋風(fēng)拂過樹梢的功勞。
山櫻樹下布置了一張石桌、四只石凳,旁邊架著秋千,隨風(fēng)搖晃,一靜一動更是意境深遠,紅衣在秋千上坐了下來。
遠觀這一座宮殿,結(jié)構(gòu)都是木造,地基高出地面數(shù)尺,走廊邊上卻沒有欄護。屋檐四角各自系了風(fēng)鈴,小巧精致,鈴聲已被琴聲掩蓋了去。
于是,紅衣收回目光,望向女子。
“這是姑娘的住處?”
“嗯。”
女子回答。
聽著琴音紅衣不自覺打起節(jié)拍來,垂眸斂目,可見也是喜愛音律之人。女子用眼睛的余光看向紅衣,以后的日子少不了要吃些苦頭。每年秋天都是最忙的時候,園子里的葡萄還沒采摘,閑置的菜地還沒整理,而且還要為過冬做些準備,等閑下來也要種一些菜,明天春天才有菜吃。女子喜歡這樣自給自足,無拘無束的生活。
正當(dāng)女子想入非非,紅衣突然開口問道:“姑娘彈的是何曲?”
“我隨手彈的,并不懂音律?!?p> “古琴有三種音,都非常安靜。散音松沉而曠遠,讓人起遠古之思;其泛音則如天籟,有一種清冷入仙之感;按音則非常豐富,手指下的吟猱余韻、細微悠長,時如人語,可以對話,時如人心之緒,縹緲多變。泛音象天,按音如人,散音則同大地,稱為天地人三籟?!?p> 信手拈來。
女子坦然,自己不過胡亂彈奏,久而久之便成了旋律。
“無師自通,姑娘也頗有天賦?!闭f完投來欣賞的目光,仿佛遇見知音一般,女子跟著會心一笑,并未做出回應(yīng),似乎不想再探討下去。
見女子態(tài)度平淡,紅衣繼續(xù)聽著琴曲,只一會兒又按捺不住,開口問道,“姑娘為何不問?”
女子疑惑道,“問什么?”
紅衣不假思索,“問我姓甚名誰,家住何處,為何出現(xiàn)在山中……”
原來是這些。
女子笑了笑,“你若想說自然會說,若是不想,問了豈不無趣?!?p> “……”
“既來之,則安之。”
一瞬猶疑后,紅衣繼續(xù)問道,“姑娘不怕在下心懷不軌嗎?”
“你不會?!?p> 女子欣然一笑。
在紅衣看來,女子氣定神閑,舉足之間的氣質(zhì),絕非尋常之人。
“不知姑娘如何稱呼?”
只見女子搖了搖頭,看著不知世故,從紅衣醒來到現(xiàn)在,前后別無他人,紅衣猜想女子應(yīng)該獨居于此,定然也是身世坎坷,沒曾想她竟然含糊不知姓名,紅衣莫名有些同情起女子來。對于紅衣的猜度,女子心照不宣,見紅衣全程都在專注地聽著琴曲,處變不驚,又豈是庸庸之輩,不知當(dāng)他看到腳下的風(fēng)景,是否依然這般自若,女子不禁覺得有趣起來。
“姑娘可有家人?”
“家人?”
女子停下手指的動作,淡然一笑,然后起身走到崖邊,只是望著遠處,為紅衣留下一個背影來。雖不見形容,卻能看出女子的情緒略顯低落,紅衣這才反應(yīng)過來自己說錯了話,于是自覺地從秋千站了起來,走了過去,正要開口安慰女子,猛然間卻察覺腳下竟是萬丈懸崖,不禁倒吸一口氣,而后謹慎地停在原地,想要言語又怕驚擾女子。
“許是有的吧?”
女子緩緩回過頭來,凝眸一笑,“我都忘了?!?p> “……”
片刻失神,紅衣隨即恢復(fù)平靜,向女子解釋道,“在下并無惡意?!辈挥X換上了謙稱,更顯得禮貌。
“沒關(guān)系。”
只剛才那不經(jīng)意的一眼,女子便已感覺到紅衣不是壞人,再說方圓之地,盡在女子的掌控之中,還怕什么不軌之事??峙?lián)牡膽?yīng)該是紅衣自己,萬一哪天女子不高興,把人丟下懸崖就釀成慘劇了。
“請問姑娘,這里是何處?”
“我家?!?p> 顯然答非所問。
四周漆黑一片,完全不見出路,如何又被這姑娘所救,紅衣不免疑竇叢生,難道這姑娘能飛天遁地?但是轉(zhuǎn)念紅衣就推翻了這個設(shè)想,凡人之居所必定有路,應(yīng)該藏在了隱蔽之處,于是慢慢鎮(zhèn)定下來。同時,女子看出紅衣的心思,跟著也四處張望過一遍,最后收回了視線。
“天色不早了?!?p> 話剛說完,突然“咕咕……”兩聲不合時宜的聲音,將紅衣的注意力拉了回來。原來是紅衣的肚子在叫,只見他面上掛不住,尷尬地道起了:“失禮?!?p> “……”
看出紅衣的窘迫,女子于是說:“桌上留了飯,還有一套衣裳,自己換上吧!”
“多謝姑娘?!?p> 拱手禮畢。
紅衣先一步從崖邊走開,剛才女子不過是故意將人引到崖邊,誰讓他哪壺不開提哪壺。目的達到,女子又走回去坐了下來,難得她一向渾渾噩噩,也不曾舍下對生活的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