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二人出門一瞧,鬼市竟依舊燈火通明,人群更是熙熙攘攘,絲毫不覺夜也深沉。纖塵思量著寧折找不到她應(yīng)已回去了,而自己和云逸此刻就在鬼市的出口,又都有傷在身便沒有進去尋他,兩人一同出了鬼市。
正月里的夜真是冷極了,纖塵只有一套男裝,只在里頭加了件夾襖便出門了。此刻被寒氣侵襲立時打了兩個噴嚏,云逸見狀立馬脫下自己的外衣欲給纖塵披上,又見外衣已是千瘡百孔,他有些尷尬的將手停在空氣中頓了片刻,猶豫之后還是將其披在了纖塵身上。
纖塵見云逸只穿著中衣又渾身是傷,心下不忍,想要拒絕,卻聽見云逸魔咒般的說了一聲:“聽話”,竟像被下蠱一般乖乖聽命行事。
兩人并肩而行,鬼市外的街道已寂靜無人,只有一輪孤月在天空陪伴,對影成四人。走了一段,纖塵步伐就落后許多,云逸見她如此便知是腿傷復(fù)發(fā),徑直走到纖塵身前半蹲下,道:“上來”。
“你要背我?不用、不用……你還有傷在身呢?!崩w塵雙手在身前使勁的擺了無數(shù)下,拒絕之心可謂十分堅定。
“上來?!痹埔莸恼Z氣冰冷的如同命令一般,毫無商量的余地。
“不要,你說上來就上來,你是我誰???”纖塵倔強的加快步走到前面去。
云逸見纖塵不再如同方才那般乖乖聽話,直接三步并兩步的跨到纖塵身前,將她兩手往自己肩上一拉,手一把托住她的雙腿,穩(wěn)穩(wěn)就將其背起。云逸的肩背十分結(jié)實,身上有一股淡淡的檀香味,一靠近便讓人覺得心神安寧。纖塵感受到了一種從未有過的安全感,一時竟有些貪戀,也不再和他撕鬧。
纖塵雖瘦小,但云逸有傷在身,背起來也并不輕松,他步伐穩(wěn)且慢。纖塵為了讓他能夠省點力便將頭趴在云逸背上。云逸感覺到纖塵的靠近,心跳立時快了幾拍,他微微側(cè)目,又立馬轉(zhuǎn)過來佯裝鎮(zhèn)定。云逸的氣息越來越急促,纖塵想要下來又被他斷然拒絕,突然心生一計,為他唱支曲子,分散一下注意力。
“我住長江頭,君住長江尾,終日思君不見君,共飲長江水……”
彎彎曲曲的街道如同彩帶一般飄向遠方,露水將街道打濕的濕漉漉的,露水映著月光整條路都亮堂堂的。一位修長俊雅猶如謫仙的男子背著一位甜美可人、神色滿足的女子在街道上慢慢的走著,伴隨的歌聲和月光……
如此遠的路程,纖塵竟覺得頃刻間便到了。云逸輕車熟路的走到顏府西南角,一個飛身入院,穩(wěn)穩(wěn)的停在院內(nèi)。
“到了”。
“??!如此快……”此刻的纖塵聲音已有些昏沉,流露出倦怠之色。纖塵順著他的背滑下來,腿麻了險些摔倒,幸而她一把抓住了云逸的胳膊,頭也隨之撞上了云逸的后背。忽又一時出神想起了當初在太傅府求學(xué)的時候第一天便偶遇云逸兩次,她二人也算得上有緣呢。
云逸覺察纖塵趴在她背上遲遲不曾站好,便問道:“還好吧?”
纖塵如夢初醒一般,清了清嗓尷尬的道:“我……我腿麻了?!闭f罷立即退到一旁規(guī)規(guī)矩矩的站好。纖塵這才四下里望了望,卻見此刻人已在顏府靜苑內(nèi),且離自己的臥房很近,不覺有些驚訝道:“你如何知曉我住在此處?”
“不知,隨便翻墻進來的。”云逸依舊面無表情,但眼神卻不敢看向纖塵。
“這么厲害,隨便翻墻就對了,你都不知道我當時來找你,花了好幾個時辰呢,你們云府都被我逛了大半了,就差戳窗戶紙一個一個看了?!?p> “……”
纖塵東拉西扯、自說自話說了許久,云逸見她又打了幾個噴嚏,怕她著涼,便叫她趕緊回去睡覺,說罷自己頭也不回的翻墻出去了。
云逸走后纖塵撅著小嘴氣鼓鼓的道:“正聊得高興呢,說走便走,真是掃興?!彼谠卣玖似桃妷δ穷^沒了動靜,知道云逸不會回來了便偷偷摸摸回房睡覺。回到房間才發(fā)現(xiàn)云逸的外衣還在自己的身上,見外衣上交錯的刀痕思及云逸身上的傷勢,便暗下決心明日一起床便去顏朗那里研制金絲軟甲。
纖塵換下男裝,又將云逸的外衣和自己的男裝一同疊好藏在箱底,看漏壺已是辰時,方才安歇就寢。
顏府西南角的院墻外一名暗衛(wèi)隱蔽在夜色里,清清楚楚的將方才的一切看在眼里。他親眼看見云逸背著睡意朦朧的纖塵,而纖塵披著男人的外衣,兩人飛身入院。約一炷香的光景云逸才身著中衣出來。
暗衛(wèi)等云逸走遠才敢離開此處回去稟報,夜涼如水,他看了看自己剛斷的尾指已然結(jié)冰,連帶著整只手都沒了知覺。原來方才寧折從脂粉堆里沖出來,便已不見了纖塵蹤影,順著暗衛(wèi)所指的方向也沒能找到,一時又是憂心又是憤怒,將今夜帶來的所有的暗衛(wèi)一一斬斷尾指以示懲戒,又命他們分頭查找,若還是無果便提頭來見。
當時寧折帶著暗衛(wèi)在鬼市內(nèi)大勢查找,深怕她被不知死活、見錢眼開的人販子抓住當作奴隸售賣。便發(fā)了信號召集數(shù)百人馬,將鬼市的花街圍得水泄不通,又命人在鬼市其他地方一一盤查以及顏府四角守株待兔。
那名暗衛(wèi)來報時,寧折已暴怒之下殺了幾名花街的店主,方才那些拉扯過寧折的女子伏在地上瑟瑟發(fā)抖,她們此刻方知那貴氣十足、溫文爾雅的年輕公子是她們?nèi)遣黄鸬幕铋愅酢?p> 寧折聽了暗衛(wèi)的回稟先是一喜,隨即又沉入谷底。眾人皆屏住呼吸,不知來的是大赦令還是催命符,寧折沉默片刻,神情又和婉儒雅起來,領(lǐng)著浩浩蕩蕩的人離了鬼市。
鬼市原本就是日落而作,日出而歇,今夜許多商鋪又經(jīng)歷了生死存亡的一劫,一時都關(guān)門鎖戶,整個鬼市也死氣沉沉如同真的陰鬼之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