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出租屋
出租屋。
林簪身后傳來熟悉的腳步聲。
她從全身鏡看去,陸朝正不緊不慢朝她走來,兩人通過鏡子折射四目相對。
陸朝每離她近一點(diǎn),身上獨(dú)有的檀木香就濃烈一分。林簪恍惚,仿佛多年以來他從未改變過。
陸朝從后面抱住林簪,下巴抵在林簪左肩,兩個人皆是從鏡子里打量彼此,誰都沒有開口說話。
許久過后。
陸朝從她臉上移開視線,閉上眼睛貪婪嗅著她發(fā)間清香。
聲音低沉而又沙?。骸傲拄ⅲ@些年你想我嗎?像我這樣深刻又執(zhí)著的想你?!?p> 林簪沒想到他開口第一句會說這個。
如此高傲的一個人,會這么直白說出內(nèi)心卑微的情感。
沙啞的聲音讓她心痛,這一刻她多想隨自己心意回答他,但是林簪什么也沒說。
陸朝把頭又向深處蹭了蹭,像小孩子一樣委屈地說道:“林簪,你為什么不說話,是不是沒有想過我?嗯?”
林簪真的好久好久沒有跟陸朝說過話了,他們最后一次說話還是在五年前。
陸朝那時在生她的氣,到頭來都賭氣沒看她一眼。
只說了句:“你走吧,我不想看見你?!?p> 他們從此便再也沒見過,直到五年后的今天。
林簪輕笑出聲,回問:“你呢,想過我么?”
陸朝在她耳邊嘆了口氣,“你玩賴,我剛剛明明都說過了,你肯定沒有想我?!?p> “是么?你怎么知道我沒有想過你?”
“因為我這里從未感受到?!?p> 陸朝放開她,摸著自己心臟,從鏡子里嚴(yán)肅的看著林簪慢慢僵硬的笑臉。
仿佛剛剛在林簪耳邊撒嬌的人不是陸朝,而是別人。
他此刻的表情太過陰沉,語氣太過冷淡。
“呵?!彼I笑出聲,“林簪,你好好看看你虛偽的笑容,你以前就是拿它騙我的?!?p> 果然,她想多了,陸朝怎么可能會說出那種話。
林簪閉眼收起傷心,再睜眼時眼中毫無波瀾。
“陸朝,不必這樣,我們誰也沒有欠過誰的?!?p> 陸朝瞇起眼睛,重復(fù)林簪剛剛說過的話。
“不必這樣?”
“誰也沒有欠過誰的?”
“林簪呀林簪,你什么時候不欠我的了?”
林簪聲音卡在喉嚨里,她看著怒目圓睜的陸朝,不由向后退了一步。
“林簪,你欠我的你永遠(yuǎn)也還不清?!?p> 情愛這個東西本來就說不清道不明,愛時拼命去愛,恨不得為對方燃燒自己。等到不愛時,也難以抽身,因為你自己早已經(jīng)在為他燃燒時傷痕累累。
有些愛情亦很傷,也很痛,時間久了,傷口只會越來越深。世間萬物除了你愛的那個人,其余一切都是無用功。
陸朝的傷就是這樣,林簪又何嘗不是。
她輕聲一笑:“陸朝,年少時候的情愛又怎能當(dāng)真,有些事情過去就過去了,沒有必要...啊?!?p> 陸朝像一頭獵豹,快速抓住林簪手腕。
這次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陸朝避開她受傷的手腕。
即便如此,陸朝也抓著她生疼。
他聲音冷的可怕,眼里沒有一點(diǎn)溫度,“你說什么?你再說一遍。”
手腕處力道逐漸加大,林簪不由倒吸一口冷氣。
輕呵一聲,“陸朝?!?p> 陸朝非但沒有放開她,反而把她拉到懷中,銳利的目光死死盯著她。
“林簪,我陸朝沒說結(jié)束,你怎敢結(jié)束?!?p> “我...”
“我陸朝在你林簪心中就是一個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寵物嗎?”他面部猙獰,像只隨時爆發(fā)的野獸。
林簪抿唇不語。
心中卻無聲狂吼,不是!
他突然抓住林簪的肩膀,強(qiáng)迫她與自己對視。
“林簪,你好好看看我,好好看看當(dāng)年被你拋棄的人?!标懗蝗话l(fā)瘋的笑起來,“哈哈哈,我怎么也沒想到你這么冷血,我陸朝一顆真心奉上,卻換來這種下場,可笑吧,林簪你說可笑吧,哈哈哈哈哈哈。”
她死死咬著唇,“陸朝,你別這樣。”
“別這樣,別那樣?”
“愛情這個東西沒有誰對誰錯,當(dāng)年的事情就讓它過去吧,別再追究了?!?p> 他像是聽到一個笑話,似笑非笑,目光里全是戲謔:“林簪,你以為這么一說,就能把所有的事一筆帶過?我們之間的事情只字不談,你覺得可能嗎?”
林簪迎上他的眼睛,“你想怎么樣。”
“我想怎么樣,我想問問你想怎么樣。當(dāng)初為了一個老男人,拋棄我一走了之,現(xiàn)在回來又是怎么回事。怎么,他把你拋棄了?還是你覺得他不行了?”
“陸朝,我現(xiàn)在不想跟你討論這些事情,我覺得沒有任何意義。”她冷冷說道。
“怎么,一提到你的舊情人,你就不想聊了?”
林簪抿唇不語,存心不想理陸朝。
林簪和陸朝共處三年,感情早在不知不覺中慢慢發(fā)酵,友情之上,愛情剛好。
她在和陸朝確認(rèn)的男女關(guān)系中,越來越愛陸朝,以至于現(xiàn)在都無法自拔。
而安逸生只是她的親人,把她從絕望中救回來的人。
兩者根本沒有可比性。
陸朝陰沉看著林簪,胸膛劇烈起伏,怒火不斷燃燒。
“林簪!”
林簪倔強(qiáng)的看著他,“我跟你說什么你都不會信?!?p> 陸朝最討厭林簪這樣,他所有的怒氣在她面前都弱不禁風(fēng),她根本不會跟陸朝生氣,每次吵架,生氣發(fā)火的只有他一人。
“你不說,你怎么知道我不信?!?p> “我和安大哥,都拿對方是朋友,是知己,是親人?!?p> 林簪這句話說的格外認(rèn)真鄭重。
她三個‘是’狠狠砸在陸朝心上,冷笑一聲:“林簪你到現(xiàn)在還想騙我,你以為我是傻子么?他在床上是怎么對你的?這樣,還是這樣?!?p> 陸朝把林簪打橫抱起,重重地扔在床上,欺身而上。
林簪驚恐地望著此刻陸朝,身體不由得顫抖著,她掙扎的向后退去。
“你要干嘛!”林簪驚慌失措。
陸朝抓著她不安分的胳膊,避開她受傷的地方,單手抓住她的手按在床上,另一只一顆一顆解開襯衣扣子。
“干嘛?當(dāng)然做我們沒來得及做的事情?!?p> 解到最后幾顆扣子,像是沒有耐心,他手慢慢按在褲帶上面。
林簪急了,現(xiàn)在的陸朝什么事情都能做的出來。
她強(qiáng)烈的惡心感又涌了上來,胃忍不住抽搐起來,后背冒出一層冷汗。
可她掙脫不掉他的束縛,只能低聲懇求他:“不要,陸朝,我求求你,不要這樣對我?!?p> 眼淚從眼角流出,劃過她的臉頰,落入床單中消失。
陸朝看著身下絕望的林簪,心底里被遺忘的某個角落狠狠揪了一下,理智瞬間回來,控著林簪的手不由松開。
恢復(fù)自由地林簪不知哪來的力氣推開他,翻身下床,快速跑到衛(wèi)生間,跪倒在馬桶前嘔吐起來。
“嘔。”
仿佛要把胃整個吐出來。
身體止不住顫抖,惡心感還在持續(xù)著,胃里沒有任何東西,她還是忍不住想吐。
陸朝看著反應(yīng)如此激烈的林簪,心中一痛,臉色變得蒼白,跟林簪的臉色有過之而無不及。
苦笑一聲,落寞的轉(zhuǎn)身離去。
原來,她竟然厭惡自己到這種程度。
原來他會讓她這么惡心。
看吧。
陸朝,多可笑。
林簪聽見沉重的關(guān)門聲,強(qiáng)忍住惡心感,無力靠在冰冷的墻上,仰頭急促的喘息著。仿佛這樣,她就能讓空氣更加順暢的進(jìn)入肺中。
然而,并沒有她相信那么簡單。
她顫顫巍巍舉起手,用力拍打著自己的呼吸道,想要把“死死掐住脖子”的窒息感狠狠敲走。
直到林簪全身變得冰涼,林她才感覺好點(diǎn)。
果然,冰冷才能讓她冷靜下來。
林簪扶著馬桶邊緣緩緩起身,艱難地走到洗漱池前打開水龍頭,抬頭看著鏡子里的自己,不知何時早已是淚流滿面。
就這么盯了自己半晌,低下頭雙手捧著清水,暴力地揉搓著臉,水滴順著她的臉落下打濕衣服,手腕上的傷口,可她都不在乎。
她現(xiàn)在需要冷靜,她再也不想看到鏡子中那個憔悴不堪的她。
她看夠了!
這些年她看夠了!
她要擺脫她!
地上很快蓄起一灘水漬,林簪感覺腳浸泡在冰涼的水里才作罷。
從衛(wèi)生間里走出來,來到窗邊才發(fā)現(xiàn),窗外不知何時下起了小雨。
她打開屋子里所有的窗戶,帶著泥土味的對流風(fēng),讓她慌張不堪的心漸漸平復(fù)下來。
空空如也的胃又開始不耐煩抽搐起來,走到廚房給自己下了一碗面。
她最喜歡吃的西紅柿雞蛋面。
機(jī)械的一口一口吃著,如同嚼蠟,食不知味。
吃吧。
吃完了,雨過了,天晴了,就什么都好了。
強(qiáng)忍著惡心和胃痛,林簪吃完一整碗面條。
窗外的雨沒有停的意思,還在淅淅瀝瀝繼續(xù)下著,似乎比剛剛又大了些。
林簪洗干凈碗筷,從新回到衛(wèi)生間,跪在地上拿著抹布一點(diǎn)一點(diǎn)把地上水漬擦干凈。擦干凈地面,又站起來去擦洗漱臺上,包括鏡子,就連瓷磚墻壁也不放過。
等到?jīng)]有東西可以讓她擦,她才去把身上濕了又濕的衣服換下,全身上下早已經(jīng)凍得沒有知覺。
低頭盯著手腕上吸飽了水的紗布,把它扯下來扔到垃圾桶里,沒有看傷口。
懶得去看,也懶得去管。
窗外天色已經(jīng)黑了,還在下著小雨,天邊沒有月亮也沒有星星,整間屋子里漆黑一片。
林簪蜷縮在冰冷的被子里,身上沒有半分熱度,被子怎么捂也捂不熱。
林簪心想,算了,冷點(diǎn)挺好,至少這樣她還能保持冷靜。
下巴抵著膝蓋,眼睛從散落的長發(fā)縫隙里看向窗外。
耳邊的雨聲很好聽。
雨的氣味也很好聞。
一切都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