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為她的憂愁而憂愁
過了寒露，天氣一日冷過一日，早上顧梨出門的時候，特意穿上了一件厚實的外衣。
她才走了不久，張雪初便來了。
“我聽李大人的意思，是想與衛(wèi)家的旁支結(jié)親，如今已開始走動關(guān)系，等到明年升遷之后，這樁親事，約莫就能定下了?！?p> 晏清神色平和，姿態(tài)優(yōu)雅地飲著杯中茶水。
李林能有如此決定，也在情理之中。
衛(wèi)家是衛(wèi)將軍府的旁支，如今局勢動蕩，君主多倚靠衛(wèi)將軍。等到將來局勢安定下來，論功行賞，衛(wèi)將軍絕對居功甚偉。一人得勢，雞犬升天，到時候，衛(wèi)將軍府的旁支必定也能跟著水漲船高。
即便李林明年真的升了監(jiān)察使，他也夠不到衛(wèi)將軍府的門楣，但稍稍努力一下，和將軍府的旁支結(jié)個親，卻是行得通的。
“李大人果然世事練達?！标糖宸畔虏璞K，輕聲回應(yīng)了一句。
張雪初微笑頷首，但他心里明白，公子這句話，怕是不僅僅在夸贊李大人這么簡單。
公子的心如同浩渺宇宙，他看不透，也不敢妄加猜測。
世事練達的李林，甚至包括他張雪初，只怕都是他萬里棋盤上的一顆棋子。
“城里的各個行業(yè)都已經(jīng)收攏完了，全都安排上了我們自己的人?！睆堁┏跤值?。
“有勞?！标糖寤氐?，神態(tài)溫和謙謹，讓人于不知不覺間，就能放下所有的戒備。
所以張雪初明明知道自己只是一顆棋子，他還是甘心情愿地由他差遣。他折服于他，除此之外，又切切實實得到了他之前為之奮斗半生都沒得到的東西。
巳時中，張雪初告辭走了，晏清也出了家門。
他出去買了些菜，回來的時候路過仙草堂，但并沒進去。
最近正值秋冬之交，換季的時候，生病的人總是格外多。這一天下來，顧梨診治了好多個得了風(fēng)寒的病人。
晌午時分，她聽見藥柜上抓藥的伙計給秦大夫回話，說是藥材不大充足了。
秦大夫嘆了口氣，回道：“先用著吧，我這就想辦法。”
他又問了緊缺的是哪幾樣藥材，心中有了數(shù)。
“有什么難處嗎？”顧梨問道，見秦大夫愁容滿面，不免心生好奇。
仙草堂的藥材都有穩(wěn)定的供應(yīng)商，每隔半個月都會補一次貨，如今出現(xiàn)什么變故了？
秦大夫并未瞞她，與她說道：“現(xiàn)在哪里都缺藥材?！?p> 他沉思了一下，接著道：“還得麻煩你去和相小娘子說道說道，看看能不能給咱們這里補點貨。”
顧梨先答應(yīng)了下來，又問了他緊缺的是哪幾味藥材，她之后給病人開藥的時候，也好盡量使用能替代的。
不過相嫻有許多日子不曾來過了，因此顧梨便決定，下午早點收工，親自去相府找她。
她還記得，之前有一段時間，藥材的價格格外低，這才過去沒多久，何以發(fā)生了如此巨大的變化？藥價貴不說，即便有錢，都不一定能買得到。
下午，太陽還沒落山，顧梨就離開了仙草堂，去了相家。
相家可以算得上這城里最大的家族，單單是宅邸就占了好幾條街。顧梨到了相家門口，詢問了門口的小廝，問他相嫻在不在家。
這小廝恰好認得顧梨，便客客氣氣地回道：“在家，顧姑娘你來的剛剛好，大小姐才回來沒多久?！?p> 他說著，熱情地將顧梨帶了進去。
相嫻見了顧梨，滿面歡喜：“顧姐姐，你怎么來了？”
“我來看看你，順便有事請你幫忙?！鳖櫪婊氐?。
許多時日不見，她見相嫻似乎瘦了一些，面容也憔悴了些許。
“什么事？”相嫻問道。
顧梨便把如今仙草堂的狀況與她說了。
“這個好說，我明兒一早就讓人給你送去?！毕鄫挂豢诖饝?yīng)了下來。
雖然如今生意的確難做，但供應(yīng)些藥材，對她來說還不算什么難事。
“最近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麻煩事？”顧梨又問。
對她，相嫻也無需隱瞞什么，便長嘆一聲，向她抱怨了一通。
前不久，藥材的價格忽然壓到了最低，有人大肆收購了許多，如此一來，各家的存貨銳減，造成如今藥材短缺的局面。
“知不知道是誰做的？”顧梨蹙眉問。
相嫻搖搖頭：“具體是誰不知道，不過這其中，應(yīng)該是有官府的背景?！?p> 否則，只憑一人之力，斷然不可能攪動整個行業(yè)。
其實不止藥材行業(yè)，其他行業(yè)也沒能幸免。
相嫻愁容滿面，道：“如今這產(chǎn)業(yè)，在我手上減了不少，實在對不起我那死去的爹娘和兄長?。 ?p> 艱難之際，她斷尾求生，舍棄了不少生意，這才勉強維持了下來。
顧梨為她的憂愁而憂愁，但她對生意一事一竅不通，也不知道該怎么幫她。
“姑姑，姑姑……”
正當二人愁苦之時，一個年幼的孩童一邊喊著，一邊跑了進來。
顧梨見進來的是一個年約五六歲的男孩兒，撲到了相嫻的腿上。
相嫻便一把將他抱了起來，放在了自己膝頭。
男孩兒長的可愛秀氣，一雙水溜溜的大眼睛黑葡萄似的，一眨不眨地看著顧梨。
“姐姐?！彼鋈恍÷暫傲艘宦?。
相嫻哈哈一笑，立即糾正：“你岔了輩了，該叫顧姑姑?！?p> 這是她兄長留下的孩子，名叫相桐，今年六歲了。
顧梨笑看著他，聽見他喊了一聲顧姑姑。
喊完一聲之后，他興許是覺的這個稱呼太拗口，便又喊姐姐，任憑相嫻如何糾正都不改口。
“你這孩子！”相嫻輕輕在他額上戳了一下，又向顧梨道，“他這幾日有點不思飲食，正好你在，給他看一看吧?！?p> 她只會毒，在醫(yī)術(shù)一事上，卻并不怎么精通。
顧梨笑著應(yīng)了一聲，把孩子接了過來，仔細瞧了瞧。
“沒什么大事，少給他吃點零嘴兒就好了。”
相桐起初還認生，片刻過后便熟識了，與她玩鬧在了一起。
顧梨離開相家的時候，外面已經(jīng)隱隱升起了暮色。
她先去了一趟仙草堂，告知了秦大夫一聲明早準備接貨，這才回家。
然而，她才走出仙草堂不遠，不知從哪里忽然冒出了一個人，擋住了她的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