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八那天,琉月早早起來起來收拾行李,在一家人還在熟睡的時候,她出了家門,坐上車奔赴機場。
今年是她有生以來過的最快樂最幸福,最溫暖的的春節(jié)。和靳蘭兒昏天黑地的瞎鬧,和蘇遇橋偶爾的一些聚會,都讓她睡夢中都帶著笑意。她沒有再和金鎮(zhèn)陽聯(lián)絡(luò),這樣對他比較好。
她對傅國林和傅云楷說了她今天要走,但他們絕對想不到她走的那些早,還靜悄悄的。
坐在靠窗的位置,她往外看去。如果從這里縱身跳下,死之前還挺美得,呼吸最清新的空氣,說不定還能和神仙撞個滿懷。她往下瞅瞅,這么高的地方,落到地面的時候,會成什么樣子呢?會成肉餅嗎?哇……她摸摸自己的臉,好慘!落到水面呢,好像這么高的距離下去,水面會像水泥一樣硬……所以,怎么樣都會摔成肉餅……
她嘆口氣,掏出手機翻出蘇遇橋發(fā)給她的信息,她不知道看了幾遍:
月兒,還是喜歡叫你月兒。
你回來了,真好,我不用只能在夢中才能見你了。我曾經(jīng)扇自己的嘴巴,為什么要對你說出那些話,為什么要那么絕情的看著你,讓你眼中的光慢慢的熄滅。
我喜歡你,不,我愛你??!
初次見你,是昊宇把我忽悠去的,當(dāng)時我和交往4年的女友分手不久。那小子怕我過于傷心(我是被甩的那個),和我說起了你,然后非讓我去學(xué)校送他。
見到你時,我的心猛地跳了幾下,差點讓我喘不上氣。我告訴自己,自己和你有差距,不要有非分之想。可是由不得自己,你的模樣老是在我腦海揮之不去,我想見你,想試著追你。我制造機會見你,卻在每次見你的時候打了退堂鼓。我比你大,怕你喜歡的我沒聽過,我喜歡的你覺得土,怕三觀不合,興趣不同。那時候我真的快死了……
后來我發(fā)現(xiàn)你并不排斥我,于是我鼓起勇氣跟你表白,沒想到成功了!當(dāng)時我就在想,我要把你娶回家,生一堆的寶寶。
你對我的喜歡讓我每天都生活在春天里,甲方再叼難我都覺得他們可愛。然后,工作容易了一點,拖你的福。
你在美國被當(dāng)人質(zhì)的那次,我在看到照片心提到了嗓子眼。我想去看你,不管手上的項目多重要,多大,我就是馬上見到你,把你摟在懷里,說對不起。
但是晚夏給我看了你和金鎮(zhèn)陽并肩走出公寓的照片后,我打消了念頭,我要掙錢,變得比他有錢,然后把你搶過來。
是不是很幼稚?
我們生疏了一些,但我不怕,時間還多,我要一點點的彌補我犯的錯,你等我,我的月兒。
你不要去看另外一個人,只看著我,看著我對你的愛。
等我。
琉月把臉埋進毯子里,淚水鼻涕蹭的毯子上都是。
我沒有時間了,小喬。
她白天正常沒事人一樣,晚上卻痛不欲生,頭像要炸開一般的痛。止痛藥發(fā)揮不了作用,她就咬著毛巾滿地打滾,等頭痛過了,天也亮了。尤其這兩天,越發(fā)嚴重了。
醫(yī)生讓她做手術(shù),然后化療,她拒絕了。與其這樣慢慢的等死,折磨愛人親人,不如自己了斷來的痛快。長痛不如短痛,是吧。
飛機不是飛往美國的,是飛往秀兒的家鄉(xiāng),皖北。從哪里開始,就從哪里結(jié)束吧。
她還以為給了多少時間呢,原來只有一年,早知道這樣,她就黏在蘇遇橋的身邊,讓他趕都趕不走。她會在鄧羽懷里撒嬌,好好的感受她缺失的母愛。她也不會和馬紅燕吵架,隨她去了。她還會和徐匯民做朋友,不會忽略他了。還有靳蘭兒,這個傻丫頭,她千萬不要太難過啊……下輩子,如果有下輩子,還做朋友,不,做姐妹。
金鎮(zhèn)陽,對不起了,真的很對不起。
這是她上飛機前發(fā)給他的信息,他沒回,琉月并不感到意外,畢竟她傷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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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沒過正月十五,村子里的人都還在,東一堆西一堆的聊著天曬著太陽。
中午的陽光正好,她在人群中看到了覃禾南。他胖了很多,紅光滿面,氣色很好。他穿著新買的羽絨服,應(yīng)該不便宜,看他的模樣就知道了。他這個人,很能嘚瑟。
看來,秀兒和她女兒的死,他根本一點也不放在心上,只要自己能吃飽喝好穿暖,其他的一切都不放在心上。
琉月瞟了他一眼,面無表情的從人群中走過。對于這樣一個一看就知道是大城市來的小姑娘,眾人行了注目禮,她走出老遠,還能感覺到背后的目光。惡心,一群人渣!
路過張儒門口,她沒停。倒是和親戚在門口聊天的張儒看見了她。那些親戚,基本上她都認識,對于他們,呵呵兩聲就行了。
張儒跟了過來,對琉月說道:“你來了,到家坐坐?!?p> 人和人不熟悉的時候,最是虛偽熱情,說的真對啊??此@副樣子,能想到他對秀兒是怎樣的冷冰冰嗎?
她看向張儒的嫂子,不對,現(xiàn)在是他老婆。她站在門口,伸長脖子朝這里張望,可以脖子短,有點滑稽。
琉月?lián)u搖頭:“謝謝,不用了,我掃好墓就走?!?p> 張儒面上一紅:“那我和你一起。”
琉月點點頭:“也行。”
到了秀兒和女兒的墳前,琉月才明白為什么張儒的臉會紅。逢年過節(jié),村里人都會給死去的親人燒點紙錢,上點貢品。一路走來,只要埋著人的,墳前紙錢成堆,沒燒完的飛的到處都是。桌子上擺滿貢品,水果雞鴨應(yīng)有盡有。
只有秀兒和女兒的墳前,空空如也。也不全是,起碼旁邊墳頭沒燒完的飄來了一點。
她沒去看張儒,打開箱子,支好她在鎮(zhèn)子上買的簡易小方桌,把碟子放在上面,撕開包裝,雞鴨擺好。
她手里提的袋子里是一個豬頭,她把豬頭放上,開始燒紙錢。
?。骸澳銈兗艺嬗幸馑?,秀兒好歹和你做了幾年夫妻,給你生了孩子,死后就這待遇?好涼薄的心啊?!绷鹪聼堝X說道,她沒抬頭,看他一眼都覺得惡心。
:“不是,還沒來得及,等十五的時候再來,她們輩分小?!睆埲褰忉尩馈?p> ?。骸笆菃??我聽秀兒說過,每年初三上墳的時候你哥哥可一次都沒落下?!绷鹪掠眯∧竟魈袅颂?,火大了點。
張儒不說話了,琉月也不想搭理他。兩人就這么沉默著,等到她帶來的一堆紙錢燒完,琉月才站起身,把箱子拉上,走人了。
張儒跟在后面,說道:“你這個朋友還挺夠意思的?!?p> 琉月嗤笑道:“是嗎,是不是比你們家要仁義些?!?p> 張儒嘆口氣,沒接話。
經(jīng)過他家門口,琉月擺擺手:“再見。”
張儒攔住她:“坐一會吧,吃個飯再走?!?p> 琉月望著他那張人模狗樣的臉,說道:“不用了,我還有事,謝謝?!?p> ?。骸按罄线h的過來,好歹喝杯茶再走?!睆埲謇掀?,曾經(jīng)的嫂子,胡丹蒙走過來說道。
琉月翻了個白眼,回頭說道:“那麻煩了。”
胡丹蒙胖了,她的腿很粗,尤其是小腿,看不到腳脖子。她個子很矮,所以鞋跟很高,走起路來怪怪的。
張儒的小姑搬了凳子過來讓她坐下,張儒的媽媽給她端了杯茶,里面竟然飄著茶葉。以前秀兒這樣喝,被她一頓奚落,說她裝?,F(xiàn)在竟然也喝茶了。
胡丹蒙從張儒嬸嬸手里接過一個孩子,一兩個月的樣子。哦,怪不得胖了,原來是剛生過孩子。
?。骸斑@孩子你的嗎,男孩女孩?”琉月看著孩子說道。
?。骸笆?,女孩?!焙っ尚χf道。
琉月看了張儒一眼,秀兒剛死,他就娶了第二任老婆生了個兒子,然后離婚,接著就娶了胡丹蒙,然后,孩子就出來了……
那,他們倆早都搞在一塊了吧,要不然怎么第二個老婆前腳走后腳胡丹蒙就進了家門成了他老婆了呢。
琉月有些惡心,她放下杯子,湊近看了眼孩子。
?。骸案阏嫦?,尤其是眼睛,你的基因真強大?!绷鹪滦χf道,她掏出錢包,拿出幾張塞到小孩衣服里。
真服了胡丹蒙家的基因了,太厲害了,張儒一家都是大眼睛高鼻梁小臉,皮膚也很白,畢竟秀兒一開始就是沖著這個選的張儒。不過到了胡丹蒙這里,通通不管用,完全干不過胡家的基因。幾個孩子都是小眼睛塌鼻梁,皮膚黝黑,嘴唇有些外翻。個子也矮,還都隨了胡丹蒙的粗腿。厲害,這基因,厲害!
?。骸安挥貌挥茫 焙っ赏妻o道。
胡丹蒙不開心了,她對于她的眼睛特別不自信。她曾經(jīng)說過:我要是眼睛大一點,我就無敵了!
秀兒當(dāng)時在心里都快笑死了,這人也太盲目自信了吧。就算你眼睛大一點,你的鼻子嘴巴呢?還有膚色個子呢?秀兒當(dāng)時還羨慕過她的自信來著。
?。骸笆罩桑植欢?。”琉月起身說道,然后提起箱子:“不能再坐了,我要趕車,再見,再見再見?!?p> 和張儒家一眾親戚打過招呼,琉月拉著箱子走了,張儒把車來了出來,說道:“我送你?!?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