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報春
敲定了要種的幾種蔬菜瓜果，姜桃掰著手指算了下，近日里能下鵝仔菜的種子，過兩日等到趕場的時候買一包小青菜的種子，再種幾株南瓜，最快到下月就能收第一茬子的菜了。
姜桃越想越興奮，手底下越發(fā)賣力，直到吃飯的時候，雙手連筷子都拿不起來了，張氏看她顫顫巍巍的手，沒聲好氣的給她碗里扔了一塊片子肉：“成日里想著瘋玩，還拉著你奶陪你瘋，你要是知道什么叫四時節(jié)氣了，你娘我的名字就倒過來寫?！?p> 姜桃撇了撇嘴，她原身是木訥了些，就是大人指東往東，指西往西的性子，也沒什么主見，要不是仍是這張臉，這副身子，張氏都要懷疑她是不是沾了什么臟東西了。
余氏勸道：“孩子有心就是好的了，明天我也下地，多種點東西，桌上多碗菜也好。”
張氏還欲說什么，姜強(qiáng)敲了敲碗：“盛飯吧，少說兩句?！?p> 還有十幾天就到三月了，三月是農(nóng)忙時節(jié)，春分過后，忙著下種插秧，忙著田間地里，而姜強(qiáng)則開始要忙著上工了。
姜桃大姨托人捎信來，說是縣府改了日子，提前半月開工，是以三月十二就得上清水鎮(zhèn)了，如此算來也不過小半個月了，張氏這些天跟著余氏忙里忙外的收拾。
要去鎮(zhèn)上上工，衣衫得準(zhǔn)備幾身，雖說包了兩頓飯食，但路上總得有點食墊墊肚子，再說這拉磚的活不同其他，鞋得多備幾雙，三月里過了春分，天氣也該暖和起來了，不用準(zhǔn)備棉鞋，做三雙單鞋就成。
張氏負(fù)責(zé)去借車借騾子，余氏忙著納鞋底，千層的鞋底耐磨耐穿，所以針針不敢馬虎。姜桃?guī)е依飪蓚€孩子圍著菜地轉(zhuǎn)悠，花了七八天的時間，總算是一點一點把土“啃”完了。
現(xiàn)在就是撒種，澆水，育苗的事了，鵝仔菜種子兩至三粒撒到土坑中，用一層薄土覆蓋，早晚澆一次水即可，半月就能發(fā)芽。至于小青菜的種子則需提前催發(fā)一夜，姜桃用瓦罐裝了水，放入種子，放在灶邊，利用土灶殘余的熱量讓種子更快的打破休眠期。
鵝仔菜和小青菜不吃溫度，即便在倒春寒的三月，也能很快生長。在某天的清晨，姜桃打開房門照例去看自家的菜地，突然在黃褐色的土地中看見星星點點的綠色，她忙撲上去確認(rèn)不是雜草后，喜不自勝的跑進(jìn)屋撲在余氏床前道：“發(fā)芽了！發(fā)芽了！”
農(nóng)家人的喜悅就是如此簡單，只需土地真誠的回報就能讓一顆心滿滿當(dāng)當(dāng)。接下來的幾天，姜桃如珍似寶的護(hù)著這些寶貝菜秧子，恨不得一天看三回。
鵝仔菜長得飛快，余氏提醒道：“該追追肥了，這樣長得更快些。”
追肥自然是用農(nóng)家肥，余氏尋了一身舊衣衫穿上，去自家茅房舀了糞肥，摻了大半桶的水，均勻的給每一株菜施了肥。姜桃在一旁看著，說不惡心是假的，但是還有什么好矯情的，能吃飽活著就是頭等好事了。
姜桃仔細(xì)記了要領(lǐng)之后，往后追肥就是她自己的活了。余氏在一邊挖了坑種了五株南瓜，南瓜秧剛開始還長得慢，到后來幾乎是一天一個樣子，藤蔓覆蓋了一大片土地，這日里地窖里的蘿卜開始告罄。
余氏叫姜桃去摘了南瓜秧的嫩藤，用繡花針把外面的皮剝了，切成細(xì)丁，加上豬油炒了一頓，別提多新鮮多脆爽了。張氏吃著菜有些愁眉苦臉，新鮮菜誰都喜歡，但是吃飽肚子才是頭等大事，俗話說一口如雷，十口如炸雷，金山銀山糧山也經(jīng)不住只吃不產(chǎn)出啊。
余氏瞧出她的憂慮，她放了筷子道：“我瞅著瓦罐里的雞蛋攢了七八個了，拿去換半袋子糙糧和半袋子麥麩，暫時先度過這幾天，實在不行，咱們再用錢去買糧，撐到強(qiáng)子去上工就好了?！?p> 張氏也是這么想的，等姜強(qiáng)去上了工，工錢是一月結(jié)算一次，十二日上工，到月底頂多十幾天就能有錢發(fā)了。
“實在不行，我就去姐家借一些，她家里去年收了糧，錢很難說，但是吃的不缺?！睆埵弦е曜拥?，“當(dāng)家的鎮(zhèn)上見了姐夫說一句便是?！?p> 余氏知她難，雖說是親姐妹，開口借糧這是還是丟不開面，她放了筷子道：“到時候再說罷?！?p> 姜桃在飯桌上沒吭聲，到了晚間，躺在被窩里聽見余氏唉聲嘆氣，知她又在抹淚，便開口問道：“奶，您怎么了？”
余氏忙擦了把臉，又知道這夜里她看不清，笑了一下道：“還沒睡呢？”
姜桃做樣打了個呵欠道：“睡了一覺了，現(xiàn)在醒了?！?p> 余氏嘆了一口氣：“要不是你小叔做下這荒唐事，我也不用腆著老臉來跟你們搶吃食，現(xiàn)在多了我這張嘴，你娘只怕更難了?！?p> 姜桃朝她的方向縮了縮，壓低了聲音道：“奶，其實我想過過幾天去網(wǎng)魚的，只是怕娘不肯所以沒敢說。”
她怕余氏說教，又解釋道：“那年節(jié)的魚就是我釣的，吃了好幾頓呢，也在場上賣了十幾個錢?！?p> 余氏倒是不知，問：“那天寒地凍的，你怎么去釣的？”
姜桃將那事簡單一說，余氏后怕的同時，又夸了她一夸，她突然想起了個事，道：“你想去抓魚我瞅著也行，這正好是開春了，村里少不了有幾個去河里摸魚的，他們不是為了抓小魚小蝦，是沖著報春魚去的?！?p> “報春魚？”姜桃支起了身子，好奇問道，“那是什么魚？”
“報春魚個頭小，肉嫩少刺，過了一冬的報春魚包了一肚子的魚籽，用油煎了，金黃酥脆，我聽說城里人家不愛這魚肉，偏愛這魚籽，魚籽又鮮又補(bǔ)，是難得吃食，一年到頭只有這個把月才能看見幾條?！?p> 姜桃一聽頓時來了興趣，纏著余氏把報春魚問了個仔細(xì)，報春魚量少又難逮，跟其他的小魚看上去沒什么區(qū)別，可能區(qū)別最大的就是肚子里的一包魚籽，村里人抓報春魚也就是為了能去鎮(zhèn)上換幾個錢，或是給家里的小孩孕婦補(bǔ)補(bǔ)身子。
“奶，要不咱們?nèi)フ艺疫@報春魚吧?！苯业难劬﹂W閃發(fā)亮，世上無難事，只怕有心人，她就不信逮不住一條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