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景逸窩在養(yǎng)心殿內(nèi)殿許久了,握在手里的李丞相的奏折錦帛被汗水浸透,上邊兒用毛筆題的奏折二字都已經(jīng)暈染了。他一時在這里完全理不出什么頭緒,滿腦子都是圣母皇太后的眼神與笑容。
那張臉上流露出的真的應(yīng)該是一個母親對親生兒子流露出的表情嗎?那張臉上的表情洋洋得意,分明是看著獵物墮入陷阱后的意料之中,分明是得逞后的沾沾自喜。
那張臉上什么都有,唯獨沒有一個母親對親生兒子應(yīng)有的關(guān)切與疼愛。李景逸輕輕嘆了一口氣,心想,罷了,那些他小時候都未曾得到的,竟在這之前還懷有僥幸心理,奢望圣母皇太后真的對他有一絲舐犢情深,才將他擁上這皇位。
如今看來,那些流言蜚語未必是假的。先前李景逸也略有耳聞,都說這被擁上奉天殿龍椅之上的三皇子李景逸,不過是暫時替代二皇子李景安,他只不過是個傀儡皇帝,只是為了暫時讓李氏江山不至于國無帝王。等李景安盡了孝心,回到這徐州城內(nèi)之時,就是李景逸退位讓賢之時。
李景逸心說,呵,傀儡皇帝。那干脆將我囚禁起來,限制自由,別讓我說話,別讓我走動。又何苦給我希望,讓我學(xué)習(xí)處理政務(wù),學(xué)了,也不過是走個過場,用這張嘴替圣母皇太后說話。也不知安哥安的什么心思,為何接了懿旨便去給父皇守陵了。
如若,安哥真是如流言蜚語所說,盡了孝心再回來繼承王位,那也罷,也罷,如此等他回來,我將這皇位還給他,我去當一個閑散王爺,帶著稚兒,再不必理會這些權(quán)謀詭計,如此,逍遙一生豈不美哉,美哉。
想到這里,他站起身,走到窗邊兒,看著枯萎的落葉飄落在地,先是被宮人們踩在腳下,蹂躪碾碎,而后被掃落在塵埃里。
這不正如李景安回來后的他,一時光芒萬丈,一時卑微如塵埃里的枯萎落葉。如果李景安回來了,說的好聽點兒是退位讓賢,說得不好聽就是無用被廢。比起先前更甚打擊,他見過了自己高高在上的樣子,已經(jīng)低不回塵埃里了。
李景逸想到這里,他攥緊了拳頭,堅定的想,不,不行,我不能讓李清稚擔上廢后之名。
對,他還有還有他的稚兒。如若只是他一人,蜷縮在塵埃里怎么樣都好,從遇到她那一刻起,就注定了他的人生不能接受平凡。
那時,李景逸為了李清稚已經(jīng)接受不了圣母皇太后隨便打發(fā)給他的雜亂貨色的劣質(zhì)廢玉。
從那時起,他便已經(jīng)開始了不一樣的認知與軌跡。他能有現(xiàn)在的睿智與知識,都要拜李丞相所賜。李丞相待他猶如親生兒子一樣,教他讀書寫字。他看得出,李丞相這樣待他絕不是因為他是先帝的三皇子,如若僅僅是因為如此,李丞相大可僅僅以禮相待,不必再出錢出力,他本就只是個不受寵的皇子,如此一來也得不到什么額外的好處。
所以,這個廢后之名,李清稚擔不得,如此,李景逸也擔不得廢帝之名。
李景逸此時的心思雜亂不堪,似是有著頭緒,又似是理不出頭緒,他看了這落葉許久,覺得心口有些悶,便對馮吉道:“馮吉,陪朕出去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