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子頌回了一句‘請稍等’之后,重新低下頭來。
“就這樣?沒了……?”韓維眼見張子頌竟沒有后續(xù),頓時一臉嘲諷,“張子頌,你就只會嘴皮子上耍威風么?來啊,罷我官啊,哈哈……”
張子頌沒有理會。
而神宗對于先生‘烏紗作保’一事,也終于有了定論。
“蘇子瞻,朕已說過讓你避嫌,不許再求情了?!鄙褡谀樕想[隱不悅,“難道朕的官位就這么不值錢么?動不動就‘烏紗作?!?,還不退下!”
“呃……”先生一臉無奈,“微臣遵旨?!?p> 眼見蘇軾服軟,神宗舒了口氣,“韓知府,繼續(xù)審吧?!?p> “遵旨?!表n維再次趾高氣揚。
“張子頌,你說偷偷入宮不是想要謀害圣上?還說有王駙馬可以作證?那你倒是說說,你入宮都干了什么?”韓維眼中,張子頌已經(jīng)是個死人,言語之中多有揶揄,“另外,本府提醒你一句,‘私闖皇宮’可是死罪……”
“不勞大人提醒,晚生知道私闖皇宮是死罪。”張子頌不咸不淡的回了一句,“至于晚生入宮干什么?其實,也沒什么不能說的……”
“哦?”眾人豎起了耳朵。
韓維則是趁機小聲嘲諷道:“怎么?求三公主罷我官么?哈哈……”
“當然不是?!睆堊禹灀u了搖頭,“罷個狗官,晚生就夠了?!?p> “死到臨頭還敢嘴硬?!表n維被罵‘狗官’臉上有些掛不住,當即大聲呵斥道:“狂生休要磨唧。今日當著圣上,當著百官之面,還不速速從實招來。偷偷入宮究竟意欲何為?還有這毒,是不是你下的?”
言語間,韓維咬牙切齒、一臉扭曲。
張子頌卻一臉淡然,謙和回道:“晚生沒有下毒。”
“至于為什么偷偷入宮么?”張子頌略為頓了一頓,隨后盯著韓維略顯嘲諷道:“正是要抓投毒之人?!?p> “胡說!明明就是你投的毒!”韓維再次呵斥。
“韓大人,投毒與否,要講證據(jù)嘛?!睆堊禹炋а弁送褡?,眼見對方默然,這才繼續(xù)說道:“到現(xiàn)在為止,韓大人的證據(jù)并不確鑿,僅能懷疑向晚生投毒。但是晚生卻已經(jīng),抓到了投毒之人……”
“嗯?”廳內再次一聲驚呼,“抓到了?是誰???”
“空口無憑!”韓維瞪了一眼張子頌,眼神中多有嘲諷。顯然,他是不相信張子頌抓到了投毒之人。畢竟事前已經(jīng)安排,投毒之人早被丟入汴河喂魚了,“張子頌,既然你說抓到了,那你帶上來!”
“好啊?!睆堊禹瀰s一臉坦然,舉起了手指。
“啪!”
一個響指落下。
“老實點,進去!”廳外一聲呵斥,竟是王詵走了進來,手里還拽著一截繩子,拖著一個五花大綁、渾身飆血的錦衣少年。
一時間,廳內論紛起來:
“真的抓到啦?嘖嘖,好慘……!駙馬爺這下手夠狠的。”
“閉嘴!這種人有什么好可憐的?!依晚生看,這廝膽大包天,竟敢謀害圣上,定要將他五馬分尸、誅連九族,非此不能平民憤!”
“就是,就是,殺他全家。話說……,有人認識么?”
“這能認出來?都被打成豬頭了,恐怕連他媽都不認識了吧?!?p> “可不是,好像還挺年輕的。”
“腿腳好像也不太對,一瘸一拐的呢,八成是個乞丐?!?p> “笨蛋!乞丐能穿這么好的衣服!”
眾人指指點點,戲謔中多有憤慨。畢竟,這很有可能是謀害圣上之人吶。只是,韓維一見此人后卻突然臉色大變,幾步跨到錦衣少年面前,并一把推開了王詵,“質兒,質兒!……,混賬,是誰將我兒打得如此之慘?是誰?!”
“父親?!卞\衣少年頓時淚汪汪,“請為為孩兒做主??!”
廳內頓時驚呼:“什么?韓維的兒子?!”
驚呼之后,廳內又變成了鴉雀無聲,實在是畫風轉變得有點突然。
“呵,韓大人眼花了吧?”王詵卻是走了上來,伸手彈了彈被推搡歪了的衣冠,調笑說道:“這明明就是一個投毒犯,怎么會是你兒子?”
“混賬!王詵,你,你……”韓維一連說了好幾個你字,隨后突然跪向了神宗,“圣上,小兒今年才十六歲啊,每日詩詞歌賦,怎么可能投毒謀逆!圣上,定是有人陷害下官,請圣上為我兒討回公道??!”
“嗯。”神宗點了點頭,轉向張子頌,“韓門三代,詩書傳家,朕也是了解的。張子頌、王詵,你兩說他韓家投毒,可有證據(jù)?”
“有啊,大舅哥……”王詵當即站了出啦,“咳咳,哦不……,圣上?!?p> 神宗瞪了王詵一眼,“還不快說!”
“不用我說,讓他自己說?!蓖踉枀s是一臉自信,轉向了錦衣少年,“喂,韓宗質,是不是你投毒想要謀害圣上?”
“呃……”韓維的兒子韓宗質頓時愣住。
廳內之人則是一臉鄙夷,就算韓宗質真的投毒,他也不可能承認啊。
豈知,韓宗質愣了一下后,竟然點了點頭,“是,是我。”
“什么?大聲點,我聽不見!”王詵這廝竟然伸手攏向耳朵,大肆夸張的吼道:“韓宗質,大聲說出來,是誰投的毒?”
“我,我……”韓宗質竟真的耿著脖子吼道:“是我!”
瓊林苑內頓時雅雀無聲、針落可聞。
“老三,你,你是不是瘋了?”韓維一臉錯愕,他簡直可以百分之一萬的確定,兒子絕對沒有投毒。因為投毒之人已經(jīng)喂魚了啊。那么很顯然,兒子肯定是被張子頌栽贓陷害了,是以韓維急切勸道:“兒啊,你怎么可能投毒,是不是狂生威脅你了?沒關系,你快說,當著圣上之面說!圣上定會為你做主!”
只是,韓宗質卻搖了搖頭,“父親……,晚了。”
“晚了?怎么會晚呢?”韓維這一次是真的急了,“圣上就在眼前啊?!?p> 韓宗質卻依然搖頭,緘默不言。
“算了,還是本駙馬找人來說吧?!蓖踉栍质且荒樞∪说弥镜恼玖顺鰜?,并對廳外拍了拍巴掌,“進來吧……,呂大人?!?p> 隨后,便只見一個朱紅色官服的身影,緩步走了進來,正是當朝‘御史中丞’,官居四品高位的諫官大員,呂公著?!皢⒎A圣上,韓宗質伙同其堂兄韓宗師,投毒謀害圣上一案,兩人已經(jīng)招了……”
“招,招了?這不可能,絕不可能!”韓維幾欲癱倒,但他知道自己若是倒下,韓家一門就都成投毒謀逆的‘奸臣’了,此事決不能認。幸好事前還有后招,韓維當即振作精神,一頭趴在了神宗面前,磕頭泣淚道:
“圣上,您決不能相信張子頌??!”
“哦?”神宗眼神有些復雜,“你兒子都認了,為何不能相信?”
“圣上,雖然老臣到現(xiàn)在都還不清楚小兒為什么認罪,但是老臣絕對可以肯定,是張子威脅了小兒及其堂兄韓宗師。而且,老臣敢對天起誓,張子頌此人,絕對不能相信。因為……”韓維抬起頭來,雙眼血紅,
“因為,他是西夏奸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