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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與娉婷

第三十三章:林子

天與娉婷 柔錦 3012 2019-10-16 19:53:43

  深秋的午后,小書房北窗外的小樹林落葉已厚厚地鋪滿在地,像華麗的毯子軟軟地,盈持躺在上面,拿手臂枕著腦袋,透過枝椏疏落的縫隙,望著高闊的藍(lán)天,那抹藍(lán)像冰一般透亮。

  樹梢時(shí)不時(shí)有黃色的落葉飄墜下來,盈持也不去接,任由它們落在自己身上,有時(shí)輕輕叩落在她臉上,她便“呼”地吹口氣,將那片落葉吹開。

  在聽說明婻和六兒之事之后,盈持只不過輕輕一哼,就丟開了。

  如同吹開一片落葉這樣。

  正想閉上眼睛瞇一會(huì)兒,卻不想感覺身邊有輕細(xì)的聲音,隨后就感覺有一片陰影遮蓋在面前。

  盈持猛地睜開眼,眼前干干凈凈,她很快側(cè)過臉去,眼前就出現(xiàn)一張絕美的臉,比這藍(lán)天還要澄澈透亮,一雙眸子比秋花還要清冷瀲滟。

  “司徒二爺?”

  “嗯?!?p>  司徒蘭夜應(yīng)了聲,卻不再看她,眼睛移向上面的天空:“在想什么?”

  “想要個(gè)神仙哥哥。”

  司徒蘭夜聞言怔了一下,轉(zhuǎn)過臉來失笑:“什么?”

  卻對上盈持再正經(jīng)不過的臉:“今天我運(yùn)氣不錯(cuò),想什么來什么?!?p>  臉上沒有絲毫輕佻的笑容,眸中也無璀璨發(fā)光的星河,她平靜得就像春山夜里的閑人,感受枝頭落下的桂花。

  司徒蘭夜嘴角噙著笑,仿佛很隨意的一問:“為什么我會(huì)覺得,你并不是一個(gè)小丫頭?!?p>  卻讓盈持心頭震了震,她是不是被瞧出什么來了?

  盈持迅速調(diào)開臉,口中幽幽道:“我想做公主,長公主?!?p>  這一世怕是無忘的了,但只要回到太后和皇兄身邊,便是進(jìn)宮做個(gè)女官,她也心滿意足了。

  驀地聽到如此不婉轉(zhuǎn)地直陳——超乎認(rèn)知的野心,縱然司徒蘭夜直覺盈持在逗他,可依舊令他驚愕到該怎么笑都不會(huì)了。

  盈持出言提醒:“司徒二爺,你這樣看著我于禮不合吧?!?p>  司徒蘭夜略尷尬地移開眼,有些消化不良地咳嗽了幾聲。

  不想頭頂一道人影晃過,接著她右側(cè)又有人躺了下來,盈持轉(zhuǎn)過臉去,毫無意外是林憬還,他正愜意地拿手臂枕到腦后:“天色不錯(cuò)。”

  只一見到林憬還,盈持就著急想打聽西北侯府的消息。

  正和他眉來眼去……互通有無。

  “大素?!币宦暷吧暮攘睢?p>  誰在叫我?

  盈持扭頭看過去,赫然見池羲光矗立在不遠(yuǎn)處的樹下,矜傲地沖她別了下頭,意思叫她走開,給他挪窩。

  盈持毫無敬意地轉(zhuǎn)回臉:等會(huì)。

  池羲光落在最后,來到小樹林跟前,看到三人舒舒服服躺在金彩彩的落葉上,特別打眼。

  其他兩個(gè)自不必說,只中間那個(gè)明明衣衫襤褸,不起眼又小黑,可這會(huì)兒為什么瞧著耀眼到泛著尊貴的光芒?

  一定是榮幸地沾了旁邊那兩個(gè)的光!

  那位置明明應(yīng)該是他的!

  有點(diǎn)氣,剛要“喂”卻立馬住了聲,苦思一番才將盈持的名字從記憶之中摳了出來。

  他真的很不容易的。

  只這死丫頭裝死是怎么回事?不要命了?!

  “大素!”

  才想呵斥,不料身后非常及時(shí)地傳來一聲驚呼。

  然而為什么聲音在發(fā)抖?

  訝然地回過頭去,竟是給他送披風(fēng)來的明蕖,然何止聲音在發(fā)抖,驚怒交加連手指都在微顫,竟然將他衣裳料子都捏皺了。

  池羲光蹙眉。

  不過這一聲卻十分奏效,令盈持從地上爬了起來,還不悅地拍拍身上紛紛的落葉,如同好夢被打擾,滿臉起床氣。

  池羲光不由心下一喜,只未及上前將盈持換下,不料林憬還與司徒蘭夜也先后起了起來,然后他很不幸地收獲了兩道幽怨的視線。

  怎么……?

  心頭空落落地。

  好沒意思。

  他正為難,忽有小廝飛腳來報(bào):“十四爺,田莊上送來幾大簍肥螃蟹,說是給十四爺嘗鮮的?!?p>  來得好!

  池羲光登時(shí)笑起來:“還不快去蒸了來?”又緊跟著吩咐道:“把前兒那惠泉酒拿來,燙熱了喝。就擺在這里吧,這里又有幾叢菊花,倒也清雅應(yīng)景。”

  小廝領(lǐng)命下去。

  林憬還就不走了,找了棵樹背靠著坐下,順手將盈持拉下來,讓她靠著另一側(cè)。

  池羲光與司徒蘭夜各自倚了一棵樹,只明蕖侍立在池羲光身旁,無人叫她。

  盈持便聽他們?nèi)齻€(gè)議論事情。

  原來最近夏稅入庫,各地秋稅也已起運(yùn)在解送上京的路上,接下來各部便著手制定來年的預(yù)算。

  只是天隆帝收稅銀和歲貢的時(shí)候饒有興致,待銀子和東西一進(jìn)內(nèi)庫,其余的事情他就不關(guān)心了。

  等到做來年預(yù)算批撥銀子的時(shí)候,就不勝心煩的讓各部官員滾去戶部。

  然后掌管國庫的戶部侍郎被圍追堵截。

  每日從雞叫開始,到狗都不叫,焦頭爛額。

  坐個(gè)轎子,有人搬著圈椅攔路;到家門口,各種大人求見,不是哭,就是塞紅封,邀飯局,送小美人;就是在他戶部衙門,想要出個(gè)恭,左右是尋不見草紙的,回頭唬一跳,齊刷刷一排手紙遞到他臉上!

  可這些,還只是文的!

  有一回他吃了頓豪揙,哭著跑去乾清宮,撲通跪下死死地抱住天隆帝大腿。

  “皇上救命!”

  天隆帝嚇了一跳,是真的跳,他奮力地拔出龍腿,然而戶部侍郎怎么可能讓他掙開?

  “什么事情,這成何體統(tǒng)?”天隆帝背著手,眼珠子滴溜溜亂轉(zhuǎn),恨不能用另一只動(dòng)得的腳踩到戶部侍郎那張豬頭似的臉上。

  什么事情您不知道?!

  面對存心裝傻的天隆帝,戶部侍郎無辜地抬起臉來:“大都督快要把微臣打死了,皇上!”

  “你把銀子給他不就是了?”天隆帝很不負(fù)責(zé)任地打發(fā)道。

  “銀子批完了,不夠啊?!?p>  “什么?那你怎么還沒完呢?!”天隆帝聽到如此耿直的話,怒了。

  年尾還沒到,銀子就全批完了?

  也不問還缺多少,他得捂著自己兜里的!

  天子一怒……戶部侍郎連“金花”兩個(gè)字都沒機(jī)會(huì)吐出來,灰溜溜離開了皇宮。

  也是很要老命的。

  可他也沒有勇氣跨出眼前那道宮門。

  蒼天!他該怎么活?!

  戶部侍郎一鼓作氣沖出宮門,用飛快到很尷尬的速度沖出來不及反應(yīng)的人群,夾著尾巴逃進(jìn)了池府。

  戶部尚書池羲光因母喪報(bào)了丁憂,可幸好他仍在上京嘛。

  然后寂靜了一段時(shí)間的池府前街與后街,又開始車馬如龍,轎子來轎子去,出來的,有人春風(fēng)得意笑逐顏開,有人像被抹了一臉百草霜,表情痛苦堪比科舉落榜。

  就這樣,池嘉行變相地在家處理起公務(wù)來,這可不是什么好事!

  因?yàn)樗殉佤斯饨羞^去旁聽,池羲光翹著二郎腿,瞧著一屋子老家伙跺腳吹胡子瞪眼睛,拍桌子敲茶盞撕奏報(bào),吵得面紅耳赤,其慷慨陳詞,其臟話如珠,絲毫不顧及他這嬌花一般的少年在場。

  總之各部老大老二都使盡渾身解數(shù)要銀子,全無平時(shí)酒桌前的矜持優(yōu)雅,睿智風(fēng)趣。

  不到半日,池羲光腦殼淅淅瀝瀝地疼,一使壞,拖上司徒蘭夜和林憬還甘苦與共了。

  這不,方才那頭剛鬧完一場,三人就逃出來了。

  盈持倚樹靜聽,不由得隨手抓了把落葉,抬手朝上一拋,黃葉旋轉(zhuǎn)著紛紛降下。

  她父皇其人,盈持再清楚不過,銀子到手,除了他自己,首先滿足貴妃,其次皇后,再次眾皇子公主,最后,按品級分發(fā)給妃嬪美人。

  所以封太后前半生的日子是過得很卑微很儉省的,好在后來皇兄爭氣。

  只她的小動(dòng)作沒能逃過池羲光挑剔的眼睛:“你在聽什么?”

  盈持尚未回答,就聽見背后林憬還睜眼說瞎話:“她聽不懂的”。

  池羲光深以為然。

  恰好眾小廝在小樹林里搭好了桌椅,安了杯箸,擺上蒸好的螃蟹,旋熱了酒,池羲光三人便過去各自落座。

  池羲光身旁有明蕖侍候,盈持便也捻了個(gè)螃蟹,不想還沒掰呢,就先被蟹足上的硬刺扎了手。

  指頭縮了縮,正待忍痛再剝殼,不想林憬還早就眼角余光瞥見,遂從她手中接過,自己剝開,先讓司徒蘭夜。

  司徒蘭夜笑著道:“我自己來,誰又不會(huì)?”

  林憬還也不再讓,剔了一殼黃子,倒了姜醋,遞給盈持。

  盈持吃了。

  林憬還轉(zhuǎn)眼見池羲光無語地瞪著自己和盈持,也不理會(huì),又轉(zhuǎn)回臉去,只管吃自己的。

  池羲光賭氣伸手抓了一個(gè),不想就被扎了一下,明蕖見了忙要替他,池羲光竟朝她揮揮手:“沒你的事。”

  自己埋頭掰了吃起來。

  明蕖遂叫小廝們侍候著,自己先告退了,垂著臉一路走得飛快,才進(jìn)上房的院門,整張臉就掛了下來,走路怒氣沖沖。

  屋里淺語不知情由,看見明蕖手中的披風(fēng),忙笑問:“不是說小書房那頭正擺螃蟹吃酒嗎?十四爺不在?”

  不想明蕖漲紅了臉惡聲惡氣地道:“在!為什么不在?自己家的地兒,十四爺不在難道讓旁人占著稱王稱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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