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程季禮離河岸近,水也不是很深,不然墨夜也救不了他。
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終于將他拖上岸,兩人都有一些刮傷。
那個丫頭總算氣喘吁吁地追了上來,一看眼前的情形,嚇得失了方寸,二話不說抬手給了墨夜一個大耳刮子。
她厲聲罵道:“你哪來的腌臜豎子,竟敢對我們世子動手,你可知道少了我家少爺一根汗毛,用你的命都不夠賠。走,你跟我一起去夫人那里,今日非要教訓(xùn)教訓(xùn)你這個有娘生沒爹教的東西。”
這頓劈頭蓋臉的亂罵終究是戳到墨夜的痛處,一向神色自若的他,委屈的濕了眼眶。
那丫頭急著拉墨夜去夫人那里認(rèn)罪,粗魯?shù)厣焓秩ダF鋵嵾@丫頭聲色俱厲是怕夫人責(zé)怪她沒將人看好,有墨夜抵著罪,她就可以免受責(zé)罰。
程季禮第一次見墨夜紅了眼睛,十分不愿他受這樣的委屈。上前用力踹了那丫頭一腳,叉著腰,怒氣沖沖地說:“放開他,是我自己失足跌河里,他救了我,聽明白沒有?!?p> 丫頭可沒有想這么輕易的放過墨夜:“世子你說什么呢,就是這等刁民想謀害你,你不用為他開脫?!?p> “本世子已經(jīng)說了不是他的錯,你再不放開,我回去叫我娘打斷你的腿。放開,聽見沒有?!?p> 那丫頭總算不與墨夜為難,放開手,轉(zhuǎn)而拉著程季禮回去換衣服,免得得了風(fēng)寒還罪加一等。程季禮被丫頭領(lǐng)著數(shù)次回頭,看著墨夜低頭沉默的背影,欲言又止。
他這一回去好好的反省過了,認(rèn)為自己確實有錯,確實活該,被他娘關(guān)了個把月也認(rèn)了。
沒有程季禮搗亂的日子,墨夜過得輕松了不少,一陣子沒見他,以為這哥們玩鬧夠了以后對他不再感興趣,不會再來了。
他是沒想對,這哥們后來又來了。他準(zhǔn)備豎起一身防備,來抵擋他的惡作劇時,這人卻一反常態(tài)的客氣了許多。
客氣大概不是程季禮待人的常態(tài),只見他撓著頭,扭扭捏捏拿出他隨身的匕首,遞給他:“這……這個給你?!?p> 墨夜自然是不會接受的,推拒道:“無功不受祿,何況你我并不相熟,我不能要你的東西?!?p> 程季禮顯然也沒有被人拒絕的經(jīng)驗,不知作何反應(yīng),就更加地結(jié)巴:“我……我……只是想謝謝你……你救了我,我聊表謝意。”
“這是我一個修行之人與人為善的本分,不需要謝?!?p> “不是……我……”程季禮鼓足了勇氣,“以前是我不對,不應(yīng)該為難你。這個是我對你的歉意,你收下吧。”
墨夜臉上浮起一絲淡不可見的微笑:“師傅說過施主只是年少心性,并無真正的惡意。我并沒有真正介意,所以你無需掛懷?!?p> “你要是不收下,就是你心中還認(rèn)為我做的不對,不肯原諒。你既然說你不介意,就應(yīng)該收下。”
他把匕首塞到墨夜手中,感覺自己臉上掛不住,急急忙忙地跑開。
這下墨夜縱然想還也得等他下次再來。
他把匕首拿在手里,拔出來一看,那劍刃寒光閃閃,確實一把好匕首,非尋常之物。他雖然心中喜愛,但沒有想據(jù)為己有的想法。
可后來,這把匕首就還不掉了,程季禮抬著他高傲的小腦袋信誓旦旦地說:“本世子送出去的東西,絕對沒有收回來的道理。”
空覺對他說過,遠(yuǎn)離旁人無端的惡意,也不能全然拒絕旁人的善意,與人相交,進(jìn)退有度,要讓雙方都感到舒適才對。這個度在哪里,只能自行體會。
匕首是收下了,兩人從那時起算是朋友。
和他相處的時間久了,程季禮發(fā)現(xiàn)墨夜就是個悶葫蘆,平時只知道悶著頭念經(jīng),練功,能讓他侃侃而談那是件很難的事情。
這個人少年老成,好像對任何事情都云淡風(fēng)輕,喜怒哀樂都不形于色。
但有一個人是例外,那就是湯府的那個小丫頭。
那小丫頭也是個奇葩,在別的小丫頭還尿床的年紀(jì),她就已經(jīng)學(xué)富五車了。對那些典籍倒背如流,連國子監(jiān)的大人都要說一聲厲害。
墨夜這淡如菊的性情,只有在面對她的時候,表現(xiàn)出這個年紀(jì)正常的反應(yīng)。會期待會害羞,會在看向她的時候眼中熠熠生輝。
程季禮暗地里直感嘆,墨夜這個人還真是早熟,小小年紀(jì)就有搞對象的心思了。
他是不是忘了他是個小和尚,雖然現(xiàn)在沒有剃度,但是看空覺對他喜愛的程度,遲早有一天會讓他出家的。
所以他嘲笑過他:“和尚是不能娶媳婦的,何況湯府的那丫頭,以后肯定是許配給宣王爺?shù)?。?p> 秦穆西那點小心思,壓根就沒有打算藏著,明里暗里都護(hù)著那丫頭,明眼人都能看出來。
他這話一說,墨夜眼中的光亮暗了一暗。程季禮十分不喜歡看他低落的樣子,他要是一失落就更不愛說話,本來就悶,這下直接變成了啞巴。
所以打那后他也不打擊他想‘搞對象’的心情,反正這兩人也不可能成。
為了能讓墨夜多點反應(yīng),他有時候還會主動帶來湯月瑩的一些小道消息。
比如前不久她還給湯鴻越代筆寫了一篇文章,先生一下就瞧出來不是他自己寫的。在課堂上也不知道是該高興還是該生氣。
那先生對湯鴻越說:“令妹的才學(xué),確實遠(yuǎn)在你之上?!?p> 湯鴻越也不知道該驕傲還是該慚愧,反正他是知道,以后絕不能讓她再代筆了。
這小丫頭還天不怕地不怕,很愛懟人,關(guān)于她的事情,還是經(jīng)常能聽說的。
墨夜就會豎著耳朵聽著她的‘事跡’有時嘴角還蕩漾著一絲小驕傲。就是類似自家‘婆娘’好厲害這種得意的感覺。
程季禮不知道拿湯月瑩的小道消息換墨夜的一絲笑意算不算對,但是墨夜開心的時候,他也跟著挺開心。他那時想,真正的友情應(yīng)該就是那樣,開心著他的開心,難過著他的難過,并想方設(shè)法讓他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