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伽南辭

邊南辭生

伽南辭 白心佑 12692 2020-11-13 23:59:37

  這幾日四下里相安無事,迦南在沐蘭府中養(yǎng)好了傷。和于水清見過面后,他才知道那個和他一起落入鏡湖底的女孩是于水清的孫女,他名義上的妹妹,名字叫于未若。

  “于未若······”他試著回想起更多,但只記得漫天的骨爪和餓鬼的呼嘯之間她不顧一切抱住他時那一刻的神情。他記得她背后深可見骨的傷口,卻不記得和她共度的好多年。

  他看著更顯蒼老的于水清,不忍隱瞞,說了實話,于水清知道孫女難以生還,當場昏厥過去,好在沐蘭家醫(yī)術(shù)高超才得以救醒。醒來后于水清日夜嘆氣,終究決定自己回千葉山。他要去疏散莊子里的人,幕天澤不是什么君子,恐怕于玄莊是保不住了。迦南欲同行,卻無意間看到于水清看著他時眼神里的悲哀,終是沒有開口。

  他心情低沉,又無處可去,閑時開始翻看父王留下的古籍。書頁被湖水打濕,他一張張小心在火邊烘干,有破碎的地方也盡量拼湊在一起,最后發(fā)現(xiàn)是一本劍譜。

  父親留了一本劍譜給他。

  東度野以劍法見長,從小時歐陽無主的北寒劍開始,到后來于家的秘傳劍法,他學(xué)了很多,劍術(shù)遠勝常人。但劍術(shù)畢竟只是劍術(shù),他的實力并沒有因為劍術(shù)提升而離幕天澤更近。

  這本劍譜名叫《邊南辭生》,看起來平平無奇,并無特別之處。

  迦南無事可做,劍靈又像消失了一樣再也不出現(xiàn),他只好用父王留下的劍練一練這劍法。沒想到的是,這劍法看著簡單明了,動作要訣卻極難做到,迦南覺得蹊蹺,練得越發(fā)刻苦,常常一練就是一天。暮雪不讓人打擾他,自己也不去旁觀,只是每天的飲食都親自做好送過去。

  有一日她放下木盒要走,卻被迦南叫住。

  “我也吃不了那么多,不如一起吃吧?!?p>  暮雪愣了愣神,才點點頭坐在他旁邊。兩個人就在晴朗天氣下的后院肩并肩坐著吃飯,有種時光倒流的錯覺。

  “還沒有找到嗎?”迦南看似無意地問。暮雪卻第一時間就聽懂了他在問什么。

  “每天都在鏡湖底搜尋,至今一無所獲。”暮雪心里微微嘆氣?!澳莻€井口我們找到了,但對【澄鈴】再無反應(yīng),我們試過所有方法,但都無濟于事。工匠說即使是彌剎徹的【鬼斬】也不可能打開這井口?!?p>  迦南一時間沒有說話。沉默良久之后才說:“這劍法我練了好些時日,每一式都像不可能做到,總差些什么東西。還有一式,連看也看不明白?!?p>  “它寫的是:‘身不敵心,生不如死,幼不需,愛不顧,憶不和,無掛無牽?!?p>  “這一式?jīng)]有劍訣,也沒有動作,只有這一句話?!?p>  暮雪定定地看著這句話,迷茫地搖了搖頭。

  “前兩句也許是手中劍不如心中劍,求生劍不如求死劍的意思,可這后面是真的難解,我怎么都想不明白?!?p>  迦南許久沒說話。這是父王留給他的希望,可是他居然一式都練不出來。

  “帝耀,你······”暮雪遲疑著說,“一定要回東度野家嗎?”

  迦南轉(zhuǎn)過頭看著她,眼神給了肯定的回答。

  “幕天澤作惡太多,終究是會死的??墒撬恢档媚阌眯悦鼇頁Q。”暮雪還是勇敢地說了出來,“這一次留下來好不好?留在沐蘭家,有什么事讓我?guī)湍悖覀兛梢砸黄饸⒘四惶鞚??!?p>  “我自己的事,不必搭上整個沐蘭家?!卞饶系脑捦蝗蛔兊煤芾?,“別忘了,你現(xiàn)在是沐蘭家主?!?p>  迦南起身收劍往府外走去,暮雪哭喊著問:“這次你又要幾年才能回來?”

  迦南身影一抖,聲音很悲涼:“我也不知道。我很感激你為我做的一切,如果我能活著殺了幕天澤,我會回來娶你?!?p>  他走得匆忙,但暮雪沒有阻攔他?!揪呕舒z】和另一只【澄鈴】之前已經(jīng)給他了。他唯一沒有帶走的,只是她的眷念。就像多年前一樣,他始終不愿把她拉進危險之中,為此他可以放開她的手。

  迦南離府的三天后,沐蘭家設(shè)了宴,給沐蘭陵照接風(fēng),沐蘭陵照和玨遠去南荒,近日才回。

  陵照是暮雪的表哥,被稱為藍色王爵,他自幼天賦異稟,能控制潮汐和水流,十三歲那年的秋荷宴贏過巔峰時期的歐陽無主,一戰(zhàn)成名。后來幫沐蘭家平定南方,一人之力毀滅一座城市。后來聽聞沐蘭陵照之名,孩童不敢哭啼,無人敢反抗,所到之處望風(fēng)而降。

  有傳聞?wù)f,這都是因為陵照出生那年,陵照的父親將【海天晶】用法器注入了嬰孩體內(nèi)。

  很早之前陵照就因天賦太過而被接入沐蘭府內(nèi),尊卑有別,按規(guī)矩他注定無法成為沐蘭家主。但他與暮雪一同長大,早已當作親妹妹看待。聽說東度野的少爺和暮雪定了婚約,他還曾打上東度野家說要見一見什么人就敢和他妹妹提親。當年帝耀也是少年心氣,和他交過手,兩個家族最優(yōu)秀的后輩天才當時居然難分勝負,陵照這才認可了他,自己離開了東度野家。

  這些年沐蘭家長盛不衰,在內(nèi)是暮雪打理,在外是陵照。

  “你心情似乎不太好?!绷暾赵谘缟巷嬀?,看暮雪郁郁寡歡,忍不住說,“獻的事不是你的錯,你也別太難過?!?p>  暮雪本因?qū)せ亓说垡兴棉D(zhuǎn)的心情這兩天重回悲涼,獻的事她始終在責怪自己,如今又看到了玨,不由得悲從中來。

  玨年紀還小,但并不是不懂事。獻死后他一直處于【印】狀態(tài),渾渾噩噩的只是垂淚,在宴上也呆坐著,不吃什么東西。

  陵照本想讓奕勸勸他,可奕的傷太重,還沒有痊愈,也就缺了席。剛聽聞獻的噩耗,玨幾乎日行千里趕回來,若不是陵照制止,他恐怕會死在路上。

  這宴席吃得很沉悶。好不容易結(jié)束,陵照在后院找到了暮雪,她無意識地在擺弄一盆海棠花。

  “這次南荒叛亂總覺得有人指使,我去后叛軍就作鳥獸散,好像只是為了引開我?!绷暾斩自谀貉┡赃叄吐曊f。

  “是幕天澤?!蹦貉┧妓髌叹陀辛舜鸢?,“他想要【澄鈴】,你不在,若不是······若不是于家少爺出手,沒人能和他爭?!?p>  “于家少爺?”陵照微微一笑,“我可聽婢女說了,他在這住了幾天,某人衣不解帶地照顧他,一刻也舍不得離開?!?p>  暮雪立刻就臉紅了,想反駁又說不出口。

  “我可不相信你守了這么多年,最后因為一個莫名其妙冒出來的小鬼動了心,更何況,這小鬼還打贏了幕天澤的煙傀儡?!?p>  暮雪驚訝地望向陵照,陵照朗然一笑。

  “他就是帝耀,對不對?”

  “哥哥!”

  陵照笑她紅著側(cè)過臉,摸了摸她的頭,眼里卻閃過一絲心疼。

  “你認定了是他,我不勸你,但別讓自己太辛苦了。鏡湖里你說的那口井我看過了,單憑人力想要打開是不可能的?!?p>  “我知道了?!蹦貉┑椭^。

  “你是不是在醫(yī)治鹿取羯?”陵照忽然又問,“我們與鹿取家井水不犯河水,你還是小心些。”

  “嗯。”暮雪點點頭?!八呀?jīng)快痊愈了。”

  “玨的狀態(tài)很不穩(wěn)定,你讓玉看住他,怕他脫離控制?!绷暾杖粲兴肌?p>  “那你呢?”

  “我還得去個地方,有些事還需要有個解釋?!?p>  彌剎家·鬼巢天

  “你用我的【渾天晶】交換了什么?”拉利用錘子錘煉手中未成形的劍時問起徹。

  徹拿出藥丸:“是幕天澤手里的一種藥,能延緩任何病情。有副作用會上癮,但只需要一點時間就好?!?p>  “你要把這種藥給勿念吃?”拉利神色淡然,但眼中露出一絲詫異,“你疼她的程度可是改變了我對你的認知?!?p>  “沒有別的辦法?!睆芈曇魶]有起伏,“若有可能,我也不想讓她吃這種藥。”

  “沐蘭家也沒辦法?”拉利問。

  “神醫(yī)鶴已辭世,世上再無人可解她身上的毒?!睆氐难劬镩W過一絲落寞,“但我找到了一種方法,只是需要時間準備。只要能拖住就好?!?p>  “那也不必吃那種東西啊。”拉利嘆道,“我聽說過一個人,他有一種法子,也能緩住病痛,并且沒有副作用?!?p>  徹突然瞳孔緊縮:“誰?”

  “沐蘭陵照?!崩诲N子砸在劍刃上,火花四濺,燦如星火?!爱斈晡腋竿跄舷箩鳙C誤中了南蠻的劇毒,要請沐蘭鶴已然來不及,是沐蘭陵照以冰晶之術(shù)凍住父王,使父王進入【假寐】,送回沐蘭府才得以醫(yī)治?!?p>  徹看著拉利,欲言又止。

  “你和獻的對決中獻死了,沐蘭家恐怕不太愿意幫你?!崩碌搅怂胝f什么,“我們一起去試試。”

  “你找到的方法,是引流之術(shù)對不對?”

  徹望向拉利,沒有說話。穆赫家和彌剎家淵源頗深,很多相通之處,到底瞞不過他。

  “將她身上的毒引到你身上,你本百毒不侵,說不定還可無恙,本是好事?!崩粗瞧克幫瑁翱赡阆脒^沒有,如果幕天澤在里面摻的不是毒呢?”

  徹默然,冷聲道:“鹿取家的【控心丸】?!?p>  拉利說:“幕天澤早就知道你要做什么,他想要的是你。若勿念吃了這個,你再引流到自己體內(nèi),整個彌剎家就都在幕天澤手中了?!?p>  “抱歉?!睆匮凵竦统?,“居然拿你的天晶換了這種東西······我一定會把天晶拿回來還給你?!?p>  “不妨,”拉利笑了笑,“我的命已經(jīng)給了【卡修索羅】,天晶在不在也不太影響了。只是不想讓幕天澤太稱心?!?p>  突然,【卡修索羅】從拉利身上抽取了部分靈魂,抽取的過程十分痛苦,就像疾病突然發(fā)作,拉利疼得放下劍,在地上打滾。身上的皮膚泛紅,像是血液都疼得浮起來。靈魂的抽離使得他氣息紊亂、血脈逆流,他的耳朵里都流出血來。這樣的情況以前也發(fā)生過,但不會如此劇烈。

  徹知道這時候做什么都沒用,只能靜靜地等待抽取完成。

  拉利終于撐過去,在地上平躺著,大口喘氣,神志不清。徹用一些靈力幫他愈合渾身上下撕裂開的傷口,大大小小深深淺淺,人都像要支離破碎。

  “你的靈魂已經(jīng)被抽走了一半多了,才會有如此劇烈的反噬?!睆馗f,“如果你再動用它的力量,下一次不知道你的身體還能不能受得了?!?p>  拉利沒說話,只是呼吸都讓他覺得疲倦不堪。

  “勿念的病情還能撐幾天,我先幫你打造一個刀鞘,能暫時抑制住死靈瘴氣的蔓延?!睆卣f完,命彌剎家的小鬼把拉利抬下去休養(yǎng),自己回到鑄劍臺前繼續(xù)加快速度地鑄劍。他的手中,是兩個人垂危的性命,不由得他慢慢來。

  刀鞘一天半的時間就完工了。自從卡修索羅被放進刀鞘,拉利明顯覺得輕松了很多,瘴氣雖然還在蔓延,但緩慢了許多,寬限了不少時日。于是徹和拉利帶著勿念,由恢復(fù)過來的辰鬼帶人隨行,去往沐蘭家。

  沐蘭家

  “你醒了?!蹦貉┞犃耸膛A報,走進客房里查看鹿取羯的狀況。

  羯朗然一笑:“家主妙手回春,已無大礙,今日就走?!?p>  暮雪聞言輕道:“無事,多住兩日,待傷口愈合后再走也不妨?!?p>  羯依然書生童子模樣,只是身上纏了些白布條,看起來不如以前清爽。他搖搖頭表示感謝,沉吟了片刻,話鋒一轉(zhuǎn):“家主好像有心事啊?!?p>  暮雪掩了掩頭發(fā),說:“沒有。”

  “可是你心跳很亂。”羯睜大眼睛看著暮雪,“眼角也有淚痕。是一個求而不得的人,對嗎?”

  “不是。”暮雪別過臉,“我先走了?!?p>  暮雪匆匆離開,腳步很快。羯沒有開口,只是淡然地笑了笑。家主心事太重,那樣深不見底的愛,卻始終無法觸及的心情,參雜著眼淚和沉默、孤單和守候,疼得讓人心冷。羯暗嘆,沐蘭家主聰明絕頂,卻也不能明白,越是這樣的愛,越是難以有個好的結(jié)果。所謂愛,不過是有人身在福中不知福,有人萬般艱辛不覺得苦。最后執(zhí)著還是贏不了天意,難免飛蛾撲火,奮不顧身。

  羯捏著手心一串青云糯玉珠,閉上眼睛像在祈禱。

  “你們還來做什么?!”沐蘭家的門客在門口遭遇了前來的彌剎家和拉利,“你們?nèi)羰且脒M去,就別怪我等不客氣了!”

  拉利好言相勸,想說明此行并無惡意,但對方根本不聽,群情激憤,眼看要大打出手。

  “你們退下?!?p>  聽到這句話,門客們居然都默默退開來。拉利抬眼,一個孩童映入眼簾,這孩子比鹿取羯看起來還要小幾歲,雪色頭發(fā)散漫地披在肩上,身穿藍色的折角大衣,光著腳。

  但讓拉利震驚的是那雙眼睛,那雙漆黑、深潭一般難以見底的眼瞳,透著沉默中無法掩飾的悲傷,溢出來的悲傷像是鮮血,有種讓人看著就覺得疼痛的力量。

  徹不認識這孩子,問了一句:“你是······?”

  “死人不需要知道別人的名字?!?p>  一句話輕描淡寫卻振聾發(fā)聵,全場都沉默下來,他身上有好大的氣場,殺氣忽然就彌漫上來,像是霧氣壓得人喘不過氣。

  拉利想起了在秋荷宴時聽過的閑話,這個孩子,叫作玨。

  “聽說陵照少爺手下有個小孩子做了將領(lǐng)是嗎?好像是奕和獻的弟弟?”

  “你說那個怪物啊······那孩子太可怕了,比他哥哥姐姐還要超自然得多?!?p>  “這么嚇人?他有什么能力???”

  “我也不是很清楚······但聽說他殺起人來眼睛都不眨,不論無辜與否都殺,鮫人一役中數(shù)他殺的人多?!?p>  “我還聽說他被封印過?”

  “是的,好像他們?nèi)置枚际鞘裁茨б?,被鶴老先生救下來的,玨身上的力量連他自己都控制不住,老先生遍尋大荒,才尋得一個十字印,能鎖住他身上的力量。玨身邊不是有個女孩嗎,那是激活十字印的鑰匙,名字叫玉?!?p>  那孩子一步步走過來,辰鬼拔出了刃,但他置若罔聞。

  “就是你殺了姐姐,對不對?!”玨的眼中哀傷織成撕心裂肺的恨,他不顧一切撲上來,手中空無一物,卻直奔彌剎徹的頭顱。

  徹仍戴著面具,他護住身后的勿念,單手拔劍使出【鬼斬】,但劍本身明顯承受不住,發(fā)出金屬的悲鳴。玨的手離劍影越來越近,險些就要被劃傷。

  一陣清風(fēng)一般的笛聲悠揚婉轉(zhuǎn),從府內(nèi)傳了出來,聽到笛聲的玨忽然停止了動作,愣在原地一動不動,辰鬼剛要落下的一劍懸停在了他頭頂上方。但他只是微微低著頭,陷入了沉默里。

  笛聲暫歇,府內(nèi)款款走出一個女孩,年齡和玨相當,面容純凈得像一泓不染纖塵的秋水,稚嫩但是平靜,穿著藍色的折角長裙,眼睛里閃著靈動優(yōu)雅的光,輕輕看了看在座的人,輕聲說:“家主請彌剎家主入府詳談。玨年紀尚小,多有得罪,請彌剎家主勿怪?!?p>  拉利也跟著眾人一同入府,還回頭看了看玨。他仍然一動不動低著頭站在原地,眼睛里什么都沒有。直到玉走過去輕輕捏了捏他胸前佩戴的十字墜子,他才抬頭看了看玉,玉笑了笑,牽著他往側(cè)門走去。

  沐蘭府·白羊軒

  “所以你是想,以冰晶之術(shù)延緩令妹的病情?”沐蘭暮雪再次面對彌剎徹,臉色卻很平靜。

  “正是。”徹的聲音略有沙啞。

  “不巧陵照有事離府,獻也死在彌剎少主手里,沐蘭家除他們之外再無人習(xí)得冰晶之術(shù),少主請回吧?!蹦貉┱f得很客氣,但并無回轉(zhuǎn)余地。

  徹正欲開口,一旁的拉利撲通一聲跪在了暮雪面前,跪得鏗鏘有聲,在場的人都看著他,有人驚呼出聲連連掩嘴。

  “你這是何意?”暮雪沒有抬頭看他,只是一邊煮茶一邊問了一句,“我記得,你是跟于家一起來的。”

  “是,在下來自于家,只是路上目睹彌剎家慘案。東度野幕天澤兇殘無度,濫殺無辜,彌剎家也是受害者。家主既得知勿念姑娘身染重疾,又如何見死不救?沐蘭家獻與彌剎家主的對決是因秋荷宴爭奪而起,愿賭服輸,怎能因此算到無辜的人頭上?”拉利雖然跪著,話卻說得十分有力。

  “你嘗得出這是什么茶嗎?”暮雪給他倒了一小杯,置于他面前的桌上。

  拉利一飲而盡,眼皮子都沒眨一下,幾乎脫口而出:“普洱?!?p>  “普洱性溫,大多人都可飲用,卻也不是人人可飲?!蹦貉┱Z氣從容,抬起頭直視著拉利,“彌剎家的毒是以世間毒物萃取,用人體來做實驗,死的人不計其數(shù),最后都找不到人不得已用本家的女子來做載體試毒,這才有了百毒不侵而又讓旁人觸之即死的身體。他們可又在乎過載體和實驗品的死活?”

  拉利啞口無言,只聽得暮雪不緊不慢地說:“獻的死是她決意的選擇,無人能因此責怪彌剎家。但這樣的彌剎家,你真的覺得有人是無辜的?”

  拉利閉上眼睛想了想,才又開口說:“東侯一世英名,卻也被幕天澤毀于一旦。彌剎家先主做的孽,一定要讓他的子女來償還嗎?”

  徹拱手作揖也跪了下來:“求家主網(wǎng)開一面!家主日后要彌剎徹如何償還,徹到死不怨,但勿念她真的不能就這樣死去。”

  暮雪微不可見地嘆了口氣,才道:“普洱雖苦,卻養(yǎng)心氣。彌剎家早有主如你,也不至到今天這步田地?!?p>  “吩咐下去,做兩份藥浴,按手錄的第七十七頁記載。”暮雪轉(zhuǎn)頭喚婢女去準備,才對面前的他們說,“我只能用極寒之藥鎮(zhèn)住毒性,想來應(yīng)與冰晶之術(shù)效用相當?!?p>  徹雙手伏地相謝:“謝家主大恩。”

  只有拉利莫名問了句:“為什么是兩份?”

  暮雪淡淡地跟他說:“靈魂有缺,用此方也可延緩反噬。你若同時堅持每日飲用這千花普洱,應(yīng)該到下個中秋之前,都不會再發(fā)生反噬?!?p>  “你······你怎么知道······”拉利驚了,同時心里感受到一陣暖意。

  彌剎家人眾都很高興,沐蘭家原本的戒備也放下了許多,大家坐在一起聊天喝酒,拉利看見勿念朝著他甜甜地一笑。

  “對了,請問于家······已經(jīng)回去了嗎?”拉利忍不住還是問了暮雪。

  “······回去了?!蹦貉┖鋈挥行┻t緩,看樣子不太開心,拉利以為鬧了什么不愉快,也就不敢再問。

  暮雪好像很疲倦,很早就離了席。

  藥浴幾日間,果真勿念的癥狀眼看著好了起來,原本沐蘭家都離這個容貌恐怖的姑娘遠遠的,后來發(fā)現(xiàn)這姑娘很愛笑也很友好,慢慢地都走上前來和她交談。勿念在這里認識了很多人,每天都過得很開心。不過她最在乎的還是拉利的狀況,時常偷偷跑過來看望拉利。有時拉利正好在藥浴,突然闖進來的勿念嚇得拉利趕忙鉆進水里,后來才想起來她看不見。勿念只是笑,從婢女口中得知拉利也在一天天好轉(zhuǎn),她也就放下心來。

  徹這幾日都沒閑著,和辰鬼在后山練劍,他急需新鑄一柄能承受得起【鬼斬】的劍,但所需的材料一時之間又找不齊。辰鬼的劍術(shù)進步很大,甚至能接住徹因劍不好而只剩一半火候的【鬼斬】。讓徹很是驚訝。

  之所以一直在后山,也是因為徹想避開那個少年。那個名字叫做玨的男孩,那天初見時乍起的殺氣,那一瞬他漆黑的眼里那一絲血一般的紅,都給他留下很深的印象。徹相信,如果不是那個名字叫玉的少女的笛聲,玨真的會和他拼命。

  “玉!”庭院里,一個清脆的女聲跟正在賞荷的玉打招呼。

  “怎么啦?”玉歪過頭看著她。是個府里的婢女,平日里關(guān)系還不錯。

  “我今天想去買點胭脂,你跟我一起去挑一挑好不好?”

  “你去不就好啦,我去干嘛呀?”玉笑著搖搖頭,輕輕伸手接過荷葉上的露水。

  “我想挑點玨喜歡的?!?p>  玉的動作忽然一滯,抬頭看了看她:“認真的嗎?”

  “當然了,玨多帥啊,長大了肯定是個帥哥,說不定以后有機會嫁給他呢?!蹦枪媚镄v如花,略帶嬌羞地遮了遮臉。

  玉的眼神里閃過一絲疑慮,旋即說道:“好吧,我跟你一起去,不過要快點哦,得趕在玨練功結(jié)束前回來?!?p>  那婢女笑得很開心,應(yīng)了聲好。

  練功房·玄蓮宮

  “玉已經(jīng)離府了?!币粋€黑影悄悄走近正在修煉的玨,“現(xiàn)在可能是最好的機會。玨?!?p>  玨倏忽間睜開眼睛:“他在哪?!?p>  “在后山,我?guī)闳??!鞭葟暮谟爸凶叱鰜?,臉色很蒼白,“我們一起,殺了他。”

  后山

  “有人來了,少主?!背焦砺暰€低沉,聽著很沙啞。

  徹當然也感覺到了,一回頭,玨冷冷地看著他,在玨旁邊,還纏著繃帶的奕手里也端著棋盤。

  “你還是來了?!睆匕咽掷锏膭Ψ呕貏η省?p>  “我說過,你已經(jīng)是死人了。”玨的周遭,藍色的靈力發(fā)狂般往外流動。

  “少主。”辰鬼攔在徹面前,徹卻按住他的肩膀。

  “你退下?!?p>  “可是少主,這孩子······”

  “你退下?!睆孛婢呦碌哪標坪踅z毫未動,但語氣卻斬釘截鐵。

  辰鬼雖然不愿,仍行了跪禮,然后突然消失在原地,就像一陣風(fēng)散開來。

  “奕,你不用出手?!鲍k漆黑的眼睛正在燃燒般發(fā)著光,泛著藍色的光?!拔乙H手為獻姐姐報仇?!?p>  奕還未來得及回答,玨已經(jīng)出手,電光火石間一道藍色光芒直沖向徹。徹【鬼斬】應(yīng)聲接下,藍色的光在劍影前停住并四散開來。玨的手心就在劍影之前,手中空無一物,藍色的光從他手心仍源源不斷溢出。

  “這是······”徹很快就感覺到了酥麻感,他也從父輩那里聽過,這是魔裔中最可怕的天賦,雷電之術(shù)。

  如九天落塵,藍電墜世,觸之即死。

  徹很快退開,【鬼斬】從五階升到七階,密密麻麻的劍影在徹身前織成屏障,讓常人不敢靠近分毫。這是徹的【鬼天御】。

  玨面色不改,白色衣袂在風(fēng)中飄然,只見他手心的藍色閃光倏忽一滅,紫色光芒突然閃耀,染指他的瞳孔。他周身散發(fā)的紫色閃電收不住一般往外流,勝于剛才十倍,連空氣中都有了焦灼炸裂的聲響。

  “你殺死了姐姐,”玨沐浴在紫色電流中模樣都有些重影,“我要你拿命來還!”

  玨再出手,紫色閃電徑直刺穿空氣,朝徹身上襲去,如萬馬奔騰震耳欲聾,聲勢浩蕩,帶著毀天滅地的恨意。這是玨的【釋】狀態(tài)極具殺傷力的一招,【天印降】。

  幾乎是在電流快觸到劍的一瞬間,徹棄了劍飛身躲過,劍在電流中融化,紫色閃電擊中后面的一棵百年老樹,樹被轟出一個大洞,硬生生從中折斷倒了下來。

  徹伏地迅速移動,【鬼影重重】是彌剎家秘傳輕功,四腳著地,跑動靈活詭異,肉眼看不清移動的動作,只看得到殘影。玨眼見徹從左方伸出鋼制的手爪,毫不遲疑就往左方轟出一道【天印降】。在紫色的電光里,被劈中的人恐怕連骨頭都會融化。

  “去死吧!”玨的眼睛紫色越來越深看著嚇人,他詭異地大笑著,癲狂地控制著閃電四散濺落,連那一片的樹林都沒能幸免。

  “少主!”辰鬼正縱身去救,卻忽然感應(yīng)不到徹的行蹤。在他已經(jīng)萬分敏銳的洞察力下,徹居然仍在瞬間就消失不見,沒有任何緩沖的時間。

  “化成渣了哈哈哈哈,廢物!簡直像捏死一只螻蟻一樣容易······”玨笑聲未斷,金屬碰撞的聲音忽然在右邊響起,驚得他猛然回頭。

  徹的鋼爪按在奕的棋盤上,被棋盤吸引牢牢貼在了棋盤上。遠處的奕單手握著紅子,棋盤上的黑子很快就飛出捉住了徹,貼在徹身上。

  奕用盡全力一扯,徹被瞬間的巨大引力拉扯撕裂,撕成了碎片。

  但落地的只有衣物,碎落的軟甲和黑衣里空無一人。

  “少主······”辰鬼愣在原地,下一刻他不顧一切撲上來,察看徹的衣甲。

  辰鬼身上的怨氣越來越重,面具上的條紋都變成了紅色,他冷冷地說:“敢對少主用封印術(shù),你罪該萬死?!?p>  奕眉目仍緊鎖,并未有絲毫舒展。

  辰鬼身影只一閃,就瞬身至奕跟前,比之前的速度快了兩倍。奕來不及躲避,辰鬼的刀就已經(jīng)扎進奕的腹部。血濺了辰鬼一身,但都不如他面具上那鮮紅的紋來得可怖,辰鬼將扎進去的刀轉(zhuǎn)成橫向,只說了一句:“把少主放出來?!?p>  奕嘴角溢血卻在笑,流到脖頸染紅了繃帶,他極平靜地說:“捉住了鬼,如何能放?!?p>  “玨,交給你了?!?p>  奕手一揚,棋盤被拋向空中,辰鬼幾乎是同時就將刀橫切而出,反身伸手去抓那個棋盤??梢坏雷仙W電快過他的身影直落九天,不偏不倚劈中那個棋盤,在他眼前,將棋盤劈得粉碎,焚為齏粉。

  “少主······少主!”辰鬼的咆哮痛徹肺腑,咬著牙從電光里取出了棋盤的殘片,但它已經(jīng)失去了靈力,變成了一堆廢木屑。

  而玨的瞳孔慢慢褪去了紫色,只剩下悲涼,他從高空緩緩降下來,俯身合上了奕的眼睛。

  奕的笑容凝固在臉上,和煦安詳。

  “姐姐死后,還是第一次見你這樣笑?!鲍k自言自語,面無表情。

  辰鬼丟下碎片飛撲過來,還是剛才刺殺奕的【隼刺】,玨沉浸在悲傷里根本沒有看他,辰鬼身如鬼魅,空中拔刀,眼看就要得手。

  玨依然沒有看他,往后一出手,一道雷電轟出,正中辰鬼面門,巨大的電流和溫度瞬間貫穿了辰鬼的身體,辰鬼極快的速度在空中瞬間停滯,隨著玨的收手,他才像斷線風(fēng)箏一般不受控制地從半空落下來,重重地砸在地上。

  玨積蓄起滿天雷雨云,天色大變,電閃雷鳴,下起暴雨。他高舉手掌,引雷聚集,從天而降,朝后山直落下來。

  突然,有雙手從背后遮住了他的眼睛,有些淡雅的香味,聞著很安心。

  “玨,休息了。”玉輕聲說。

  玨的動作隨即曳然而止,云雷散去,天空只剩下小雨。

  玉感覺得到手心的涌動的溫熱,是他無聲的淚,沿著她的指縫淌下來。

  “還是發(fā)生了嗎?!蹦貉┞牭竭@件事的神情看著還算平靜,但玉抬頭看到她還在搗藥,手無意識地顫抖。

  “家主,玨的狀態(tài)很不穩(wěn)定,【釋】狀態(tài)隨時可能復(fù)發(fā),我用蒼涼鎮(zhèn)住他了,鎖在五行陣里?!?p>  “你······做得很好?!蹦貉┒硕ㄐ纳瘢澳莻€辰鬼呢?”

  “天雷震碎了他渾身的經(jīng)絡(luò),五臟六腑都在滲血,但就是沒死,好像是某種蠱毒在維系他的身體?!庇衤曇艉茌p,“依律關(guān)進了水牢?,F(xiàn)在在沐蘭家的所有彌剎人都不知道彌剎徹死的消息,恐怕會引起動亂,請家主早日定奪?!?p>  暮雪閉目沉思了良久,終才嘆氣般道:“送客罷。”

  “于家那個少年······”

  “今晚之前遣他離開,徹的妹妹也一起?!蹦貉﹦e過臉去,看著窗外起風(fēng)吹落的樹葉。

  “要變天了。”

  玉叩了禮,往外退了幾步,卻聽得暮雪叫她:“玉?!?p>  她隨即停住,抬頭望著暮雪,等待她開口。

  “你確定彌剎徹真的死了嗎?”

  吉爾伽家·落生墓

  陵照循著暮雪留在那個叫司雨的女人身體里的靈力找到了吉爾伽的所在。跟三大家族不同,吉爾伽家藏在一片墳冢之下,密布的十字架下有一些入口,進入之后是黑壓壓的墓室。陵照隨地撿了一件破麻布衣披在身上,斂了氣息,在墓道中間走。

  迎面撞上了一隊信徒裝扮的吉爾伽人,陵照默默往右邊走,想讓過他們,但他們突然在他面前停下了腳步,領(lǐng)頭的一個攔住了陵照。

  “你是誰?報你的序號?!?p>  陵照靜默了片刻,壓低了聲音從容答道:“0547?!?p>  那人好像思索著什么,場面僵住了,陵照默默從背后握住了劍柄。

  “哦,原來是個祭品啊?!蹦侨送蝗徽f,“別亂跑,休息時間過了早點回籠子里去,不然把你做成人彘?!?p>  然后那一行信徒就略過陵照走了過去,低著頭往前走,像是要去祈禱。

  陵照也往前走,路過了幾個大的房間,房間口是監(jiān)牢用的鐵柵欄,用鐵鎖和鎖鏈鎖得死死的。透過柵欄的縫隙,能看見里面是密密麻麻的人,全都和他一般穿著。其中有人缺胳膊少腿,有人渾身纏著繃帶,有人長出了畸形的手腳,還有人被做成人彘,在痛苦地張大嘴,卻發(fā)不出聲音。

  陵照緊鎖著眉,吉爾伽在用無辜的人做什么,他們提到了【祭品】,到底是怎樣可怕的神明,要收下這樣的祭品。

  陵照沿著燭光昏暗陰森的墓道一直往里走,途經(jīng)數(shù)不勝數(shù)的墓室。他沒有再多看一眼,即使是見慣了殺伐的他,也不愿再看下去那些非人的苦難。

  路過一間暗室,聽見里面有人聲傳出,陵照輕輕靠近,透過門上的小孔往里看。

  房間很大,空蕩蕩的也不點蠟燭,黯淡的光線只依稀描摹出兩個人影。

  其中一個穿鎧甲的人儼然高高在上,不冷不熱地說:“還有多久能開始儀式?”

  地上跪著一個祭司模樣的人,戴著某種龐大而繁復(fù)的頭飾。祭司說:“祭品還沒有準備好?!?p>  “直接帶上來罷,神不挑食的?!蹦侨怂坪蹼[隱在笑。

  于是房間里某一扇門被打開了,祭司進去敲響了一個鈴鐺,很快就有兩個信徒押著一個人進來。那祭品蒙著眼睛戴著手腳鐐銬,似乎還在掙扎,但被按得死死的,咬著牙被推著走。

  “吉爾伽摩耶,你不得好死!”那祭品聲音聽著奇怪,分明是少年的喉嚨,還帶著些許稚氣,卻又干啞滄桑,像是很久沒有喝過水,又飽受折磨才有的語氣。

  “我好不好死我不知道,你倒是必死無疑了?!奔抑骷獱栙つσz毫沒動怒,反而笑得很開心,“你應(yīng)該很高興吧,終于可以死了?!?p>  那祭品還在罵,但旁邊的信徒捂住了他的嘴,他仍然含混不清地罵不絕口。祭司擺擺手,祭品被推到一個平臺上,平臺一直往上升,升到一個高度停住了。然后房間里的人都沒動了,也沒有聲響,甚至連祭品都沒有出聲。

  在平臺正下方,有什么東西突然亮了起來,微弱的紅光溢出,泛起血一般的光點。借著這些許的光,陵照終于看到了。

  那是一個巨大的殼,不規(guī)則的形狀,大體上像個圓球,但卻有好多地方有棱角。整個殼都是紅色,像淋了一層血,殼上有些地方破了,流出惡心濃稠的黏液,還伸出像某種植物的藤蔓一樣的東西,那東西似乎感應(yīng)到了祭品就在上方,它們迅速蘇醒并開始延伸,抬起長長的藤蔓,上去纏住了那個祭品,慢慢把他拽下來,朝殼的破口處拉扯。

  那祭品痛苦地呼喊著,反手把兩個押他的信徒拽了一下,那兩人沒站穩(wěn),從平臺上掉下來,直接落到了殼上。殼似乎很堅固,并沒有破,有藤蔓過來把兩個信徒也纏住,拽進了裂縫中。兩個信徒臨死發(fā)出絕望的尖叫響徹整個墓道。陵照難以想象,他們在殼里看到了什么東西,會感到如此恐懼。

  “神居然吃了沒有挑選過的······這真是罪過?!奔浪竞ε碌毓蛄讼聛?。但吉爾伽摩耶好像不以為然,他饒有興致地看著那兩個信徒的衣物和骨頭從殼里吐了出來,都帶著滿滿遍布的血絲,支離破碎到難以辨認是人骨。

  那祭品始終被懸在空中,好像在等待著殼里的東西吐完。祭品沒有一刻停止過掙扎,但是手腳受制,藤蔓又反復(fù)纏繞,他根本動彈不得。

  “哪有這樣的神明,你們意圖喚醒這樣的惡魔,到底想做什么!”那祭品惡狠狠地對著底下的吉爾伽摩耶說。

  “神明始終是神明。任你如何褻瀆,神明都不會跟你計較的。”吉爾伽摩耶寬宏大量地說,“等到神明降世的那一天,這世上便不會再有任何苦難,你們的付出和犧牲,都是有價值的?!?p>  “荒唐!”那祭品啐了摩耶一口,但沒能吐到摩耶身上。藤蔓又開始移動,看來殼里的神要開始第二次進食了。

  幾枚冰刃倏忽飛出,鋒利的刃割斷了藤蔓,祭品突然失去支撐落下來,在摩耶驚訝的目光里,沐蘭陵照接下那祭品,落地后扶他坐在地上休息。

  祭司立刻去那扇打開的門那里敲鈴鐺,摩耶一動不動地看著陵照,眼神中滿是戲謔:“沐蘭陵照?竟敢一個人來這?”

  “傳聞中的藍色王爵,看來今天要隕落于此了?!?p>  陵照拔了劍,是一柄擁有藍色劍身的【崇海之寒】,傳世四大名劍之一。

  “吉爾伽做的事不合規(guī)矩,用活人祭祀,召喚上古的骨骸惡靈,都是死罪。”陵照的劍正對著摩耶,鋒芒映出摩耶半笑的臉。

  “你恐怕還不太了解狀況,小爵爺?!蹦σ蚝笠谎龅厥紊希拔以谧龅氖?,是神的旨意。你我都抗拒不了,這早就寫定的命運?!?p>  陵照劍光一寒,霎那間森寒的劍刃劃破空氣,空氣中的水都凝落成冰晶附在劍上,劍鋒直指摩耶咽喉。

  摩耶調(diào)笑著一動未動,劍尖近前仍面不改色。就在離他面門還有幾寸時,一人出手以劍相攔,竟接下了這一劍,反而將陵照的劍震開來。

  陵照略驚,抬眼望去,是個干練的大叔,一身飄逸的云紋長衫,眉宇間盡是凝重,不茍言笑。

  摩耶端起了旁邊案上的一盞茶,自顧自地品了起來,隨意吩咐了句:“司云,殺了他。”

  司云隨即出手,他的劍法硬朗蒼勁,不徐不疾,但接起來很費力,陵照單用劍法竟壓制不住他,反而顯得疲憊忙亂起來。

  陵照一步往前踏時有些不穩(wěn),司云的劍極精準地劃過一道冰冷的弧線,從陵照的腹部橫劈而過,劍刃濺起激烈的火花。司云略有遲疑,明明穿腸破肚的一劍,竟沒能劃破陵照的衣甲。陵照趁著他恍惚之間,【崇海之寒】凝起冰晶,一揮而下,冰晶分裂成百千枚碎片,紛紛揚揚朝摩耶扎去,司云退而舞劍阻擋。陵照回身,拉起地上的祭品,轉(zhuǎn)身就要走。

  就在這時,陵照感受到了身后涌動的殺意。黑暗得像是巨蟒的巢穴里透出的目光,一瞬間刺骨的寒意侵襲而來,趕在陵照回頭看之前,司云的劍已刺進后頸。

  快得超乎想象的速度,甚至快過了陵照對于他靈力移動的感知。猝不及防的一劍從后頸一直貫穿到咽喉,司云的劍很冷靜,避開了衣下的甲胄。

  “漂亮,比我想象的還要快。你適應(yīng)得很好?!蹦σ诤竺婀恼?,慢慢踱步走近。

  “沒有血?!蹦σ疽馑驹剖談?,“藍色王爵的瞬身術(shù)也比我想得要快啊?!?p>  司云抽回劍,劍鋒上也沒有一滴血,劍抽出去的一霎那,站立的陵照化成了一灘水落下來,散落了一地,那祭品也化成了水流淌開來。

  “0547,真有意思?!蹦σ畣灸莻€祭司過來倒酒,“他們還真是有緣?!?p>  在墳冢外,一團水霧倏忽散開,陵照和那個祭品從水霧中掉落下來。陵照臉色很冷,穩(wěn)穩(wěn)落地,把身上的麻衣扯下來丟在一邊。那祭品連滾帶爬地才從地上站起來。

  “你自由了。走吧?!绷暾毡瘧懙乜戳怂谎?。祭品看起來還有些恍惚,不太敢相信地看天看地。

  陵照收劍回鞘,轉(zhuǎn)身就要走。

  “等等!”那祭品反應(yīng)過來,叫住他,“陵照大人!請您帶我走吧!”

  陵照回頭看了看他,他已跪在地上行伏拜之禮,陵照問:“好不容易逃出來,不想回家嗎?”

  他抬起頭,雙目發(fā)紅,聲音都有些哽咽:“我本是吉爾伽族人,父母兄弟都死于摩耶的人體實驗,族群被毀,摩耶把所有人都趕進墳冢,我早已沒有家了?!?p>  “我活到現(xiàn)在只希望親手宰了摩耶這個惡魔。希望陵照大人能幫我!”

  陵照若有所思地看了看他,嘆了口氣,問:“你叫什么名字?”

  “吉爾伽,嵐?!?p>  陵照笑了笑:“好名字?!闭f完就轉(zhuǎn)身繼續(xù)往前走。嵐會意,趕緊答謝一聲跟上。

  回去的路上,陵照閑聊時問嵐:“那個叫司云的,是摩耶身邊什么角色?劍術(shù)穩(wěn)健新奇,最后一劍竟有五階鬼斬般的速度?!?p>  嵐答道:“聽信徒們閑談時提過,那是摩耶的一種藥術(shù),食用之后可起死回生,可瞬間功力大增,但代價是缺失魂魄,最終會失去神志,變?yōu)樾惺呷狻6驹剖亲畛晒Φ娜齻€實驗品之一。”

  陵照點點頭,原來如此。怪不得這人劍術(shù)如此超群,之前卻從未聽聞。

  “你知不知道他們供養(yǎng)的那個神是什么東西?”

  嵐想了想,無奈地搖搖頭:“我只知道那東西時不時要吃人,但從未見過殼里面是什么樣子。只聽人說,那是吉爾伽上古時期的神靈,摩耶似乎打算復(fù)活他?!?p>  陵照也想到了這一層,這么說祭品和墳冢都是摩耶為了復(fù)活神做的準備,那還缺什么呢?值得他在這樣的關(guān)頭離開墳冢去秋荷宴······他似乎也沒有從宴上得到什么啊。

  陵照眉目緊鎖,他總覺得,自己漏掉了什么線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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