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個武行抓著兩個彩獅舞了一小段，散仔明跑過來，“導(dǎo)演，監(jiān)制，吉時到了！”
“好！”李瑞杰也不知道香江電影開機的規(guī)矩，反正他看到散仔明拿著兩把香，就接了其中一把，在燭火上點燃，拜了拜，然后插進香爐，總覺得這把香是不是有點多。
劇組其他人互相看了看，一臉不知道怎么辦好。吳斯遠瞪了散仔明一眼，散仔明都快哭了，他就買了兩把香，只能點燃手中還剩的那一把，給每人分了一根，眾人這才自吳斯遠而下依次上香。
上過香，雜工拿出一堆準備好的氣球，眾人跳上去踩，“六七暴動”之后，港英政府對煙花爆竹下了禁令。
“各就各位，預(yù)備……開拍！”
武行們和程龍排練了數(shù)遍，袁何平叮囑好武行，又檢查了一遍各種安全措施，然后正式開拍。
程龍按照排練，連續(xù)打倒兩人，又一腳將演對手戲的一名武行踢下樹，然后對著鏡頭，做了一個自認為很酷的表情，誰知道他剛做完，就聽人大喊，“停！”
“導(dǎo)演，是有問題嗎？”袁何平登時有點不知所措，才第一場武打戲就被導(dǎo)演喊停。
這時候一個消瘦的年輕人捂著腰爬起來，正是剛才那個被程龍一腳踢下樹的武行，他顧不上檢查自己受傷沒有，就緊趕兩步跑到李瑞杰面前說，“導(dǎo)演，對不起！剛才是我閃得不夠快，再給我一次機會吧！”
在香江影視圈，武行幾乎是最底層的存在，拍戲的時候要演各種危險動作，沒有戲的時候，要幫著抬道具，有人來搗亂，還要幫忙看場子，更悲慘的是導(dǎo)演、副導(dǎo)演只要稍不滿意，他們就要被換掉。
“元嘩是吧？剛才不是你的問題，你去旁邊喝瓶汽水，先休息一下?！边@名武行長得很瘦，臉也是瘦長型，正是包租公元嘩，“大眼，你排的也很好。阿龍你過來！”
“導(dǎo)演，是我剛才做的哪不對嗎？”程龍一頭霧水的問。剛才那個鏡頭他自覺拍的很完美啊，動作干凈有力，配戲的元嘩摔得很及時，連最后的亮相都殺傷力十足。
“阿龍，你是不是在模仿李小龍？”
“這個……”程龍撓了撓頭皮，這也不能怪他，李小龍對香江功夫片的影響之大，一直持續(xù)到后世，何況此時李小龍剛剛?cè)ナ酪荒?，對于此時的香江功夫片演員來說，李小龍簡直是神一樣的存在，嘉禾在下一個尋找李小龍，連邵氏都希望能制造出一個李小龍來，所有人都在模仿李小龍。
但問題是，酷不是誰都能耍的。李小龍耍酷能夠被觀眾接受，是因為首先他的長相本就很酷。沉下臉來一臉殺氣，一個挑釁的眼神，配合晃動的手指，酷勁十足。但是同樣的動作擱在程龍身上，就實在酷不起來了。
其次李小龍的動作很酷。李小龍學(xué)的是詠春，詠春拳快而防守緊密，馬步靈活，注重剛?cè)岵?，尤其是詠春“寸勁”，無論是理念，還是動作都酷勁十足。而程龍雖然小時候同樣訓(xùn)練刻苦，但是余占元是京劇武生出身，并非正統(tǒng)武術(shù)家。
“阿龍，你要記住，表演是一門技術(shù)，更是一門藝術(shù)，跟畫畫是一樣的。在紐約的各拍賣行里，五十年代的時候，畢加索的畫每幅就能賣到十幾萬美元，折合現(xiàn)在近百萬美元，從哪時候開始，就有很多人臨摹畢加索。這些人下了非常大的功夫功夫，有人曾經(jīng)臨摹了一副《拿煙斗的男孩》給畢加索看，甚至連畢加索自己都以為那是他畫的。可是你知道從五十年代到現(xiàn)在，幾十年來，這些人里出了幾個畢加索嗎？一個也沒有，他們里面甚至連一個一流畫家都沒出過，這些人的上限就是一個造假者。我知道，現(xiàn)在香江有很多人在模仿李小龍，但是我可以告訴你，這些人連李小龍的千分之一都趕不上。李小龍的那條路已經(jīng)被李小龍走過。就像盤尼西林的發(fā)現(xiàn)者能諾貝爾獎，但是現(xiàn)在這么多生產(chǎn)盤尼西林的，再沒有一個人能獲得諾貝爾獎。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一個人的成功是靠模仿別人的，懂嗎？”
“導(dǎo)演，那我該走哪條路？”
“不能模仿李小龍，但是你可以學(xué)習(xí)李小龍。李小龍的成功，是因為他走了適合他形象的路線。李小龍五官冷俊，所以他才適合走酷男路線。你的面相比較有親和力，所以你應(yīng)該走親民路線?！边@種的面相也是程龍拍諧趣功夫能夠成功的原因，不過現(xiàn)在讓程龍走諧趣功夫，也來不及了，而且諧趣功夫也不適合這部電影，“還記得嗎？”
“嗯，鄉(xiāng)下窮小子剛剛進城是什么感覺我不知道，但是我去年時候沒有工作，不得不去澳洲，剛到澳洲的時候是什么感覺我還記得！”程龍若有所思的點點頭，然后臉上露出了一副彷徨，還帶著點恐慌的表情。
“好，保持這個狀態(tài)。還是上一場，各自歸位，我們再來一遍?！?p> ……
“攝像？”
“非常完美！”
“燈光？”
“沒問題！”
“收音？”
“……”戴著大耳機的收音師沒說話，但是沖李瑞杰豎起大拇指。
“這一條過了，好，上午就到這里，放飯！”李瑞杰已經(jīng)聞到飯菜的香味，忙活了一個上午，他也早就餓了。
“吃飯嘍！”動作片就是一個體力活，而且劇組中大多又是二十歲出頭年輕力壯的小伙子，早就饑腸轆轆，一聽吃飯，立刻就撒歡了。
“嘩，有雞腿哎！”
“還有魚！”
“散仔明，雞腿怎么分，是不是每人都有份？”
“每人一條，誰也不準多拿?！?p> 此時的香江劇組普遍采用的就是大鍋飯，據(jù)說以摳門出名的邵氏，甚至連大鍋飯都沒有，已經(jīng)有名氣的演員也許會有個炒菜，其他人的伙食就是傳說中的那種看一眼咸菜，然后趕緊扒一大口白飯。
吳斯遠是劇組的監(jiān)制，總攬劇組各項工作，劇組剛組建的時候，按照慣例也是這樣來的，還是李瑞杰看到之后趕緊叫停，要求每頓必須有魚有肉，每三天要給每人加一條雞腿，其他魚、肉、飯、菜能吃多少吃多少。
其實這樣花不了多少錢，《盜佛線》又沒有《少林足球》那樣的超大場面，卻能為李瑞杰賺一個好名聲。雖然李瑞杰自己號稱投資500萬，但是目前為止即便李瑞杰不惜血本，但是最終還是花不到400萬港幣，按照匯率不到80萬美元。
“我得把雞腿留下來，回去帶給我兒子吃?！?p> “這個天氣，你放到收工，雞腿早就臭了?！?p> “你當我傻仔，看到那里冰汽水的冰沒有，我待會用塑料袋裝起來，埋到冰下面。”
“那你小心讓別人吃掉了。”
“都是這些，也沒什么花樣！”關(guān)芝琳用筷子攪著飯盒里的湯，卻沒去動菜。此時的關(guān)杉演戲賺了不少錢，又自己開了電影公司，事業(yè)蒸蒸日上，關(guān)芝琳就是個泡在蜜罐子里長大的大小姐。
“有魚有肉還不滿意？”李瑞杰也像劇組其他人一樣，端著兩個大碗，一個是湯，一個是菜和飯。李瑞杰上一輩子是八十年代出生的人，小的時候一年也難得吃上幾回肉，那時候他最大的愿望就是天天有肉吃，所以他覺得劇組現(xiàn)在的飯就很好了，很難理解關(guān)芝琳這種大小姐的感受。
“這有什么好的？陸羽茶室的滑雞球大包、蝦仁鮮荷飯、云腿鯪魚角，福臨門的魚翅、鮑魚、炸子雞，才好呢。”
“行啊，殺青我請大家都去福臨門吃鮑魚！”
“老板放話了，殺青請大家吃鮑魚！”程龍一聽立刻站起來喊。
“好??！”
“謝謝導(dǎo)演！”全劇組一起歡呼。
就在這時忽然一個不太協(xié)調(diào)的聲音響起，“食鮑魚，有沒有我們的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