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候站在時間的長河里,回望那久遠的過去,會突然驚現(xiàn)某個清晰的節(jié)點,但是那已經(jīng)成為了回憶,成為了不可磨滅的歷史,那時,站在那個節(jié)點上的你,根本不會意識到這是一個轉(zhuǎn)折,是一個在往后的日子里會成為扎在你心頭上的日子。
D-day降臨。
宋式微獨自到報考院校參加考試,連續(xù)兩天的考試沒辦法來回奔波,于是在附近的一間酒店住下,除了考試的時間,其他空隙都是窩在酒店里抱佛腳,做最后的掙扎。
第一天的考試還算順利,就是時間趕了點,有一些題目沒辦法十全十美地解答,過去了就過去,還有明天一整天的專業(yè)科目的考試,這才是此次考研的重頭戲,也是最難的部分。
結(jié)束了第一天的考試,宋式微一個人關(guān)在酒店房間里,安靜下來的時候,忍不住想到今天也是楊弋的D-day,不知道他已經(jīng)結(jié)束了比賽沒有,取得了怎么樣的成績。
她快速地劃拉手機頁面,沒看到楊弋有任何更新和消息,就編輯了一句話過去:“比完賽了嗎?你肯定拿下冠軍了吧?”
等了好一會而,還沒收到回信,想必還沒結(jié)束比賽吧,那就先不去打擾他,等明天自己考完試再聯(lián)系他。
吃完飯,洗漱后,一看時間還有點早,披著剛洗完還濕漉漉的頭發(fā),一邊喝檸檬水,一邊用手機播放著真題聽力,一邊嫻熟地趴在床上做法語筆記。
宋式微百無聊賴,躺著,臥著,趴著,換了好幾個姿勢記筆記,腦袋也練得昏昏沉沉的。她敏捷地翻了一個身,剛把手機的法語聽力關(guān)掉,就收到了期待中那個人的來電。
他的聲音有點疲憊:“Hello,還沒睡吧?現(xiàn)在打給你會打擾到你嗎?”
她滿心愉悅地接了電話,聽到對方的語氣有點低沉,便小心翼翼地問:“還在看題么,你呢?比賽……比得怎么樣?你那邊怎么那么吵?”
楊弋往外面又走了幾步,他的聲音依舊低沉:“拿了冠軍,現(xiàn)在團隊在慶祝?!?p> “恭喜!你……怎么了嗎?為什么聲音聽起來悶悶不樂的?!?p> “煩!”他倒是言簡意賅。
宋式微發(fā)怔了一下,反問:“煩什么呢?”
“問世間情為何物哈。”他的聲音帶著勉強的笑,有點委婉,有點膽怯
“那你說為何物呢?”
“我這不是不知道嘛?”他習慣用玩笑話緩解太沉重的氣氛,“我要去告白。”
“那就去呀?!?p> “沒勇氣,煩!”
順著這個話題又聊了幾句,宋式微不傻,多少能猜出他大概就是為了一些感情的事而煩心,無非就是沒有足夠的勇氣去表明,這一點,她也深受其害。
鬼使神差,宋式微大義凜然地把自己放在一個“知心大姐”,甚至“感情顧問”的位置,以好朋友的立場,昧著自己的“良心”,假裝善良地鼓勵他放膽去告白。
她說:“煩自己太不劃算了,表明態(tài)度無非兩種結(jié)果,一是‘合家歡’,這也是你期待中的結(jié)果,二是大不了被拒絕,打擊頹廢個兩三天就過去了,可是心里不就坦然了嗎?去吧?!?p> 說完如此“看破紅塵”的話,宋式微覺得自己有點可笑,自己實戰(zhàn)經(jīng)驗為零,又是一個說到無法做到的人,憑什么這么振振有詞?
更何況,她自己最討厭當這個老好人的角色了,偏偏卻當了一回好人。
“那你會給我哪一種結(jié)果?你知道我想說什么?”不可思議的是他扔了這么一句話,然而更狗血的是,他又補了一句,“我是really really really認真的!”
但正是因為他總是用玩笑的形式跟她對話,她們習慣用玩笑堆積玩笑,所以宋式微聽到前半句的時候,一時半會很懵,聽到后半句話的時候,她頭腦轟的一聲,嗡嗡發(fā)響,心臟跳到嗓子眼。
她一下子沒有接話,沒有進行選擇,沒有接受,也沒有拒絕。
她突然失去了判斷,就像無頭蒼蠅一樣不知左右何為正向。
她害怕他突然說這是又一個玩笑話而已,是的,她害怕出糗。
雖然很混亂,像心中掀起了一場狂風暴雨,但頭腦中已經(jīng)在極速運轉(zhuǎn)了。
宋式微:“簡而言之一句話說明。”
這是她五臟六腑經(jīng)過一番顛簸后重新組織出來的最為理性又充滿感性的語言了。
她讓他說明白,她給他機會了,她正心懷期待。
因為她不想不明不白、稀里糊涂就應承什么,結(jié)果到頭來只是一場玩笑,那就可笑了,沒錯,她要慎重的答案。
有些問題,我問了可能也不是真的想得到一個答案,只是想給對面?zhèn)鬟_一個信息,就是我要讓你知道,我在意這個問題。
萬萬沒想到,她的期待卻換來了一句毫無營養(yǎng)的冷笑話:“我想說的是,他們唱歌很難聽誒,我受不了哈!”
傻子都能看出來這是緩解尷尬的爛笑話!所以宋式微根本笑不出來,甚至有點生氣。
楊弋又補了一句:“你不會以為我在開玩笑吧?”
宋式微:“不是嗎?”
她的一句“不是嗎”聽在他的耳朵里,是不帶感情的反問,甚至還是一種不屑和鄙夷。
她的一句“不是嗎”讓這場像做夢似的告白夭折了,玩笑和真心一并就此中斷。
掛了電話,宋式微呆呆地坐在床沿上,半天沒回過神,起了一聲雞皮疙瘩,這短短幾分鐘對她來講太過于沖擊了。
就好像她剛剛經(jīng)歷了一場最接近夢境的夢,那是一場她日思夜想、期待發(fā)生的夢,結(jié)果,三言兩語就這么草草收場了。
宋式微只覺眼睛干澀,沒有鼻酸,反倒心里很平靜,只是逃不過頭腦很混亂,因為她甚至都判斷不清楚,剛剛發(fā)生了什么,他的哪一句話是有潛臺詞的?哪一句話是真的在開玩笑?
更無力的是,她頭腦發(fā)懵,忘了具體都說了些什么。
她只愿,如果他是認真的,不要那么輕易就放棄好嗎?他這算是告白嗎?楊弋誤會她拒絕了他嗎?他們之間除了她的不敢主動,還差他的一股堅定,他沒有耐心等待她表達自己的真心,就又用玩笑打發(fā)掉了,每次都這樣。
在感情里,他們兩個人一樣地懦弱,這同樣別扭的性格,注定要痛苦。
對于這件事情,宋式微說不出來自己是什么心情,忐忑、期待、迷惑、惱火、失落、不甘、尷尬、冷靜……五味雜陳的復雜情緒糾纏在一起,緩緩上升到空中,在一瞬間爆炸了。
成與不成,越來越不可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