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洛寒在二十九歲之時，就因為思念溪月成疾，就郁郁而終了，他被黑白無常帶到鬼門關，走過了鬼門關，他的魂魄成了鬼。鬼門關后是一條青石板鋪成的黃泉路，在這條長長的路上，有很多孤魂野鬼，這些孤魂野鬼是投不了胎，也去不了幽間的，他們充滿不滿，他們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發(fā)出哀嚎，甚是凄涼。

　　洛寒自從變成了鬼以后，就感覺自己的身子輕飄了很多，沒有身體的桎梏，走起路來輕松多了。在黃泉路上，有很多彼岸花，顏色艷麗，紅艷勝血，遠遠看去就像是地上鋪滿了血地毯。洛寒不知道在這條路上飄蕩了多久，他聞到了一股妖異的花香，讓他想起了自己前生的記憶。在漫長灰暗而孤獨的記憶里，溪月為自己的記憶添上了一抹好看的顏色。

　　此一生，只求一人，上天連這樣一個微不足道的愿望都不愿滿足，沒有她，那生又有何眷戀？只要找到她，黃泉又有何懼？

　　他繼續(xù)往前走，前面就是三途河，三途河中有一老者在船上等著往來的魂魄渡河，他會向渡河的鬼魂收取6文錢，在陽界的親人家屬都會給死者燒紙錢，遂紙錢在此時變得如此重要起來，洛寒無父無母，孤身一人，自然無人為他燒紙錢，他身無分文。

　　那名老者對于沒有錢就想渡河的鬼魂自是不會善待，一般都會把鬼魂丟下三途河中任其自生自滅。三途河中痛苦煎熬的鬼魂就是他的杰作，有的還不時發(fā)出痛苦的嘶吼聲。

　　該老者看洛寒相貌堂堂，彬彬有禮，不像是大奸大惡之人，遂讓洛寒給他講故事，只要洛寒的故事動人，即可免費乘坐該老者的船只，該老者嘆道：只一千年前一人講的故事感人，至今無人再可以講出如此動人的故事了。

　　洛寒就把自己與溪月的故事講來，雖不是轟轟烈烈的愛情故事，但是這種細水長流的平凡愛情也著實動人，老者與船上的魂魄一起抹著眼淚。

　　“先生這個故事雖不是什么轟轟烈烈，卻也甚是感人了！好吧！我們走吧！不收你錢！”老者點點頭開起了船，行駛了很久，終于來到岸邊。

　　那老者指著不遠處的一座橋?qū)砘暾f道：“你們再向前走一段，就可以到忘川，去吧！孟婆在奈何橋上等你們。”

　　聽著老者的指引，洛寒和鬼魂們一起走到奈何橋，奈何橋上有一個美麗的女子，并不似凡間傳說那樣是一個老嫗，該女子一邊勺湯，一邊勸諫往生的鬼魂放下執(zhí)念，往生極樂。

　　洛寒排著長長的隊伍，他并不是想去喝孟婆那碗湯，他只是想看奈何橋旁的三生石，他想知道溪月到底去何處了，自那一日消失不見以后，竟然就不復再見了。

　　經(jīng)過很長時間的等待，他終于來到了三生石旁，三生石上有一些字消失了，有一些字又添上了，不知道為何？他看了三生石很久，也沒有找到溪月的名字。

　　孟婆看這縷鬼魂，生得儀表不凡，在三生石旁看了許久，也不來喝孟婆湯的鬼魂，只在一千年前碰到一次相似之人，說起那人也是一個執(zhí)念至深之人，而如今卻又來了一個，孟婆感到頭有點痛。

　　孟婆走到洛寒身邊問道：“在三生石上尋找什么？為什么還不登往生極樂？”

　　“想找一個名字，卻怎么也找不到?！甭搴?。

　　“是不是心愛之人的名字？”孟婆問道。

　　“是的，可是為什么上面的字有的消失了，有的又添上呢？”洛寒道。

　　“消失之名是因為此人已往生，重新變了姓換了名，自然在三生石上是會消失的，而添上的不過是現(xiàn)世之名罷了！”孟婆說道。

　　“所以有可能你尋找之人，已經(jīng)重生了?！泵掀诺?。

　　“那如何才能再次見到此人呢？”洛寒問。

　　“怕是無望，你去凡間投胎，你喝了孟婆湯，你自然不會記得那人了，那人也不會再記得你，你們終究是不會再相見的，我只想勸君，放下執(zhí)念，快喝了我的孟婆湯，重回人間吧！不要耽誤了投胎的好時機。”孟婆道。

　　“那人轉世輪回要多久？”洛寒問。

　　“不過須臾十載吧！”孟婆道。

　　“那我等她再來此處如何？”洛寒問。

　　“那即使你再次可以見到她，她也不會再想起你，而且地獄的鬼魂是無法留存百年的，到了百年，你自然也就灰飛煙滅了，你看看忘川中痛苦掙扎的鬼魂，他們都是因為執(zhí)念上不了岸，投不了胎的，難道你也想像他們一樣嗎？”孟婆道。

　　“無妨，我現(xiàn)在只求再見一面便已心滿意足?！甭搴蛔忠痪鋱远ǖ卣f道。

　　“那你等吧！”孟婆看規(guī)勸無效，就又回到橋頭勺湯給鬼魂了。

　　孟婆想起阿難，曾愿為一女子化身石橋，受那五百年風吹，五百年日曬，五百年雨淋，只求她從橋上經(jīng)過，執(zhí)念之人皆是情種，只一眼就情根深種，如今阿難已成為奈何橋上的一塊青石，了卻執(zhí)念，只是那個女子換了姓也換了容，阿難如何再次認出那女子。

　　執(zhí)念是苦，卻也是難以放下的深情，人間至情至性之人大抵都如此吧！

　　洛寒在奈何橋邊等了快八十幾年了，衣衫襤褸，形容枯槁，頭上的青絲已經(jīng)變成了白發(fā)，看著無數(shù)鬼魂從身邊經(jīng)過，那一張張似曾相識的臉，一雙雙茫茫無望的眼睛，循環(huán)往復著似曾相似的人生，這樣的命格又有何意義？

　　孟婆走到洛寒身邊道：“洛寒，在這漫長等待的歲月里，你是否已經(jīng)可以放下執(zhí)念，乘時間還來得及，還有機會去人間找一戶好人家投胎吧！否則等你魂魄灰飛煙滅就一切都來不及了?！?p>　　洛寒嘆了一口氣道：“孟婆你已經(jīng)勸說我八千回了，我不愿，你再勸也是無用的?！?p>　　孟婆道：“你在這等那么久，是否依舊沒有等到那人的魂魄，連三生石也不曾有過她的名字，你是否有過懷疑。”

　　洛寒問：“有何懷疑？”

　　孟婆道：“只有一種人是不會來陰界投胎的，他們生活在高高在上的天界，他們的命數(shù)是無期限的，要么飛灰湮滅，要么與世長存，或許你等的那個人，不只是一個凡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