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的另一邊只留空蕩蕩的正方形窗戶,灰色的落地窗簾沒對稱的遮窗一半,角落停放著一支黑色行李箱,都不行想是范衫的。范哲凡脫下喪服,卷起裙子露出膝蓋,已經(jīng)發(fā)紫的傷口鼓的老高老高,她暗自咒罵:“好個吳楓害死我了,這條腿要是廢了拿你試問。”
范哲凡心里明白明天三個小時的車程她完全已經(jīng)負(fù)荷不了,才借口讓范衫開車,畢竟回程路上還坐著范得興和劉英,她不能拿他們的命做賭注。
她放松的靠著床沿邊側(cè)身躺下,單人枕頭上還殘留有點刺鼻的消毒水的味道,很快范哲凡就進(jìn)入熟睡中。
太陽也憐惜勞累的范哲凡,走時并沒有叫醒她,入夜后樓下的作法聲和鼓樂大張旗鼓的喧囂著,范哲凡蘇醒抬眼,手支撐起上半身,緩忽一會才側(cè)身坐在床邊穿好喪服準(zhǔn)備下樓,余光瞄到床單角被睡前未來得及脫的鞋蹭了一點灰跡,她伸手使力拍了拍,觀摩看不出痕跡后,才帶上門下樓。
白天的人都已不見蹤影,只有兩個道士圍著棺木來回走動,范衫跪在一旁低目呆滯,此時的空調(diào)溫度把室內(nèi)降低的有點發(fā)冷,范哲凡慢悠悠走到范衫邊小聲發(fā)問:“我姐了?”
范衫抬起眼眶里面布滿了紅血絲低吟:“我讓她先回旅館了,小孩打電話來催著。”
“你也去躺一會吧,我替你?!狈墩芊灿谛牟蝗痰恼f。
“不用,我能堅持的住”
“別呀~明天還要起早出殯了,也需要體力,快去?!?p> 范衫紋絲不動的跪著,沒把范哲凡的話聽進(jìn)去。
范哲凡懊惱道:“我腿開不了車了,你得幫我啊,我,我爸媽的命都掌握你手上了,你還是別開玩笑了。”
現(xiàn)實的情況才說服了范衫,他松動單腿抬起,呼了一口氣,靠著余力撐起身體。
范哲凡送走范衫晃晃悠悠的背影,自己使命般的補(bǔ)上了他的位置,腫掉的膝蓋慣性的成了麻木狀態(tài),讓范哲凡沒知覺,空間洋溢著聽不懂的言語,她只看到道士嘴里張嘴閉嘴的神馬文。
起初是新奇的聽著在腦子里研究,慢慢就變成了催眠曲。上半夜過得很快,可下半夜卻異常難熬,道士們習(xí)慣夜間工作,堅守崗位的唱跳著。
沉重的壓得脖子撐的有些吃力,轉(zhuǎn)圈的旋轉(zhuǎn)在上方,昏昏沉沉的度過時間的分分秒秒,已是又一天的凌晨三點,范衫健步如梭的出現(xiàn),獨有折疊身軀姿勢的范哲凡被他呼喚醒:“醒醒,醒醒,去休息吧?!?p> 動彈不得的腿愣是站不起來,范哲凡哼哼的保持原姿勢:“托我一下,腿沒感覺了?!?p> 范衫從背后用兩支臂膀架在范哲凡腋下,使勁才把她拉了起來,剛剛站穩(wěn)做法的神馬文就停歇了,道士上前用唱到嘶啞的聲音說:“我這邊結(jié)束了,等會喪事班子過來辦喝血水的儀式,你們?nèi)ソ行迅鱾€親戚們?!?p> 這個儀式也是封建傳統(tǒng)的一部分,有什么意義不得而知。
半小時后大部分人都全部起床完畢,村長也起了個早趕來主持,所有人排成一條長龍,手里都拎著一根香,圍繞從棺材穿過拆了暗門轉(zhuǎn)圈到門外,辦喪事的喇叭樂響聽的人心理涼涼的。
這時兩個肌肉發(fā)達(dá)的健壯男人搬著大木桶放在門口用兩條長凳成兩行平行線上,里面滿滿的是不知注入了多少紅糖熬成的暗黑色的糖水。
范哲凡瘸著腿跟著轉(zhuǎn)悠,身后的范哲麗用手撐著,第三圈的時候,村長開始給每人遞上一碗,并且要求必須喝完。
等范哲凡端到手里的時候,她盯著甜到發(fā)膩的味道,眉頭皺起,轉(zhuǎn)身回看范哲麗說:“姐,這我只怕喝不下去??!”
范哲麗一口干掉,抹了抹漏下里的殘留:“??!喝吧,這甜比苦好吧,為了三爺爺一口干掉?!?p> 范哲凡把碗擱在嘴邊磨嘰的猶豫不決,范哲麗直接來了個霸王硬上弓,托著她的下巴,按著她的手硬灌下去。
甜味持續(xù)通過喉管淌入胃里,突來了甜膩引起胃的不適應(yīng),范哲凡雖說強(qiáng)行喝完,但反胃感也不停的向上涌著,她此時真想知道這是哪個王八羔子想出來的輒,創(chuàng)建了這么個神經(jīng)質(zhì)的習(xí)俗。
等著所謂的血水派發(fā)完后,天都已經(jīng)全亮了,喪事班子安排六個人抬起棺材,村長讓范衫捧著遺像在最前面走,范哲凡端著排位,范哲麗拿著一束白菊在范衫后面跟著,棺材一次跟來。
眾人隨著部隊向祠堂方向走去,范哲凡搭話范哲麗問:“咦!范曉峰和范一洲怎么沒有跟過來?”
范哲麗悄悄回:“我問過了,說曉峰在選志愿,緊要關(guān)頭分不精神,范一洲則是跟新女朋友出門去了不在家?!?p> “趕明就我倆有工作的最閑,真是服了?!狈墩芊舶籽鄣耐虏?。
范哲麗寬慰范哲凡的心:“沒辦法,咋們不來,爸那估計得在家鬧翻天的?!?p> 范哲凡仰天長嘯“哎~”一長聲。
大部隊游街式的來到祠堂口,一輛殯儀館的車輛歇在那,后車廂打開著,等候棺材推進(jìn)去,范哲凡和范哲麗站在外開的車門邊,看著幾個精壯的男子使勁力氣把棺材弄上了車。
范衫登上了車廂坐在送葬椅上,還有幾個范哲凡不認(rèn)識的親戚跟著一同上去了。
車子勻速的向村口駛了出去,留下從有到無的影子。
人群在此地就各自散去,劉英從最尾后走來:“喪服脫下來吧,我們也準(zhǔn)備回去了。”
范哲凡東張西望瞄了瞄問:“咦?二叔小叔他們?nèi)肆耍俊?p> 劉英不屑一顧的說:“昨晚就逃回去了?!?p> 范哲麗接問:“都走了?”
“可不嘛?!?p> 范哲凡鄙視道:“真是一群狼心狗肺,三爺爺在世對他們也算是不錯的,連個終都不愿意送?!?p> 劉英打住話題:“算了,算了,別說了,麗麗你打電話讓崔路他們過來,我們返程吧?!?p> 范哲麗:“好”
范哲凡:“我要等下小衫叔,他要去機(jī)場我的送送,要不要姐夫先帶你們回去吧。”
劉英回頭看了眼不遠(yuǎn)處的坐在輪椅上的范得興,又回過頭來:“好吧!我和你爸昨晚也沒怎么睡都累的不行了,你年輕剩下就幫下你小衫叔處理下?!?p> 范哲凡聽話的點點頭。
……
崔路開車進(jìn)來接走了一干人,范哲凡體力透支的坐在祠堂門口的石獅子邊,身上的黑色長裙已被灰層沾染的不成樣子,她的長發(fā)扭成一股股繩子散在背后。
范哲凡看見地上落著一根不知扎了什么東西的染上灰的簡易皮筋,是辦公室辦公用的那種,她把頭發(fā)挽成一摞用地上的皮筋固定,漏出的后頸一層薄汗瞬間得到了揮發(fā)。
眼皮硬是重到連縫都沒法留出,范哲凡直接把頭埋著腿上,雙手環(huán)抱屈膝的膝蓋,粗糙的睡著了。
等范衫回來后,才叫醒了她,范哲凡抬頭:“完事了?”
“嗯~排位我放進(jìn)祠堂了,骨灰也入了墓地。”范衫淡然自若的講。
范哲凡依扶著石獅子站了起來:“你去拿行李吧,順便在客房把我的包也帶來,我在這等你,腿實在走不動了?!?p> 范衫關(guān)切問:“撐的住嗎?要不先去趟醫(yī)院?”
“別了~你先去拿行李,快點?!狈墩芊泊叽?。
范衫猶豫點了下頭才離開走去小路。
男人的邁步速度明顯比女人快的多,短短一去一來只花了不到二十分鐘就完成了,范衫遞過范哲凡的包。
范哲凡接過翻開把車鑰匙交到范衫的手里并說:“你得扶我進(jìn)車?yán)锪?。?p> 范衫:“你等等,我把行李箱放后備箱了過來背你!”
“別~還沒到那個地步,你扶一下就行?!狈墩芊才侣闊?p> 拗不過的范衫托著范哲凡的肩膀向車子方向走去。
最后一輛車也駛出了范家村,村內(nèi)又恢復(fù)了田園風(fēng)光無限寧靜,范哲凡疲倦呆滯望著窗外,車空調(diào)通風(fēng)口的呼呼聲凌駕在兩人空間。
范衫注視車況主動問:“哥哥嫂子走了?”
范哲凡有氣無力的答:“嗯~跟著姐跑了?!?p> “辛苦你了!”范衫一本正經(jīng)的感謝。
“應(yīng)該的!”范哲凡也一本正經(jīng)回應(yīng)。
“你幫了我很大的忙,我記心里了。”
“知道了,巧克力以后寄雙份。”
范衫展出笑容,可惜累趴的范哲凡壓根沒看到,他說:“知道了,我的朋友。”
范哲凡扭過看風(fēng)景的腦袋欣喜若狂的大笑:“總算是對上號了,朋友?!?p> “朋友”范哲凡一直是這樣看待范衫的,兒時的朋友,長大的朋友,人生的朋友,她不想他用長輩的身份對話,也不想用異性的身份對話,只想用那小時候沒開知識的天真思維“好朋友”樣的對話。
這一次范哲凡感覺道以前的感覺又回來了,臉上的笑容也都是從心底由內(nèi)而外的散發(fā)出來,這應(yīng)該是她久違未見開心了。
范哲凡心里頓時出現(xiàn)這樣一句詞“人生若只如初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