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辰星一家互動的聲響不小,劉萬里卻絲毫不覺被打擾,如見救星般對柳氏忙打招呼道:“晚飯好了?二弟妹就等你了!”
小安氏正滿懷希望地等劉萬里回應,沒想讓劉辰星一家打斷,卻顧不得計較,難得大房主動開這個口,她可不能錯過,忙繼續(xù)追問道:“大伯兄,大嫂說你要給我兒子啟蒙,你打算什么時候開始?”
聽到小安氏的追問,劉萬里在心里一嘆,還是沒能打岔過去,不由嫌棄地瞪了一眼王氏,長得不堪入目就算了,還沒腦子地盡給他找麻煩,真是個蠢婦!
“哎,獨木難枝,我真是恨不得兄弟侄兒們都能進學!可家里的情況你也知道,讀書哪能這么容易!青云是我的親兒子吧,他都滿十歲了,照樣沒進學!”劉萬里終于正視小安氏,卻是長噓短嘆地感慨道。
小安氏也是有些精明的,沒讓劉萬里輕易糊弄過去,道:“大伯兄,青云侄兒雖然沒有正式進學館,可他自幼就由你親自教。我知道家里情況不好,也不指望立馬送我兒子進學館,就想大伯能先給我兒子啟蒙。”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再回避怕是不行,劉萬里不由更惱恨王氏蠢貨,面白有須的臉上卻一派真誠,對小安氏道:“三弟妹,青海侄兒明年才五歲,即便再過兩年啟蒙,都不算晚。至于青河青江兩位侄兒,今年才兩歲,更是不急。所以……”
不等劉萬里說完,小安氏已急切的打斷道:“大伯兄,你當初就是這樣對二伯家說的,結果青山侄兒今年都要十歲了,也不見你給他啟蒙!”
才回到位子上坐下,就聽到阿兄被躺槍了,劉辰星不由看向坐在一起的阿兄,倒沒見到阿兄有什么不一樣的表情,只見她江南美人似的阿娘唇邊掛著冷笑,卻不及細看,只見阿娘已眼觀鼻鼻觀心地看著面前的碗筷,一副局外人的樣子。
劉辰星決定學阿娘,不動如山地繼續(xù)看戲。
小安氏卻一想二房劉青山的遭遇,心底只越發(fā)覺得劉萬里就是不想給他兒子啟蒙,臉色越發(fā)不好看了,嘴里的話也跟著不好聽起來,幾乎都要冷嘲熱諷地說了,“大伯兄,你這樣只給自己兒子教學,對侄兒們卻拖了一年又一年,莫不是想我們供了你讀書,再讓侄兒們供你兒子讀書!”說到最后,小安氏憤怒的拍案而起,只差指著劉萬里的鼻子開罵。
劉萬里自視甚高,又愛臉面,被弟媳這樣指責,頓時氣得面紅耳赤,只是不知道是真被氣的,還是因為不巧被小安氏說中了心思,給羞得臉紅了。
但不管大伯是不是惱羞成怒,劉辰星此時只想給小安氏鼓掌,戰(zhàn)斗力十足!
看來大房這些年的吃閑飯,是讓三嬸坐不住了。又看了一眼還老神在在坐著的三叔,三叔和三嬸是表兄妹,自幼一起長大,感情甚篤,三嬸今天這樣大發(fā)作一場,要說沒有三叔的支持根本不可能。
不要忽視古人的智慧,劉老丈是整個村子唯一咬緊牙關也要送兒子讀書求仕的,幾分眼力勁還是有的,如何看不出小安氏這一出鬧的是什么。
看著莫不出聲的二房一家,還有由著媳婦大鬧的小兒子,劉老丈知道這都是因為前幾日縣試放榜,老大又落榜給鬧的,可科舉是那么容易的么?
想改換門庭,洗盡身上的泥腥味,那是得幾代人的努力?。?p> 他都已經(jīng)是半截腿入土的人了,現(xiàn)在還拼了老命送老大讀書是為了什么?還不是為了他們老劉家,想兒孫以后有個好前程!不用再在地里面刨食???可老二、老三怎么就不懂呢?。?p> 劉老丈失望地看著兩個小兒子,心里的怒火已經(jīng)燒到了心口,他“啪——”地一聲重重拍在桌上,面前的濁酒、醋芹散了一桌,怒吼道:“我還沒死呢!要鬧要吵,還是要分家,等我死了再說!”
即使鄉(xiāng)下人家不講究禮教大條,但孝字依然大過天,若被鄉(xiāng)鄰知道劉老丈都被逼得要死了,光是鄉(xiāng)鄰的唾沫星子都可以把劉家三兄弟淹死。
小安氏頓時安靜如雞,劉百里也不敢再坐視不管,連忙怒斥了小安氏一聲,就趕緊起身勸道:“都是兒子的不是,阿耶快別說氣話!”說著又忙央劉阿婆為他求情,又向大伯劉萬里道歉了一番,請劉萬里也幫著勸勸。
眾人一番勸慰后,劉老丈總算臉色好了一些,重新坐下來。
劉萬里忙道:“阿耶莫氣,兒子和二弟、三弟兄弟感情和睦,絕對不會分家。等兒子中了進士為官以后,也定不會忘了二弟、三弟的付出?!苯又质且婚L篇“茍富貴莫相忘”的話。
劉辰星對這些話都聽得耳朵長繭了,大伯當然不愿意分家了,分家了誰供他讀書,供他大房一家四口生活。又一想劉老丈發(fā)怒時說的話,知道分家估計是漫漫無期了,心里是嘆了又嘆。
劉老丈聽到大兒子一再表態(tài)以后中進士了定不會忘了兄弟,臉色好看了許多,但見另兩個兒子聽后并沒有太大觸動,心里閃過一絲隱憂,知道得讓大兒子承諾一些實質(zhì)性的東西了。
想了一想,劉老丈對大兒子道:“萬里,你三弟妹也說得沒錯,你幾個侄兒都大了,即使我們家供不起他們進學館,你總歸能先教他們認些字?!?p> “不行!”劉老丈話還沒落,王氏已臉色一變,急忙反對,怎么能給他們啟蒙,他們就該好好在地里務農(nóng),將來好供她兒子青云科舉。
可還沒一時沖動將心里話說出來,就見眾人盯著自己,尤其是劉老丈目光不善的看著自己,她不怕劉阿婆,卻還是有些怕劉老丈,氣勢頓時就矮了三分,訕訕解釋道:“給侄兒們蒙學是應該的,可是兒媳這不是擔心會讓夫君分心,影響夫君溫書科考么。”
劉老丈何嘗不擔心,可這不是沒法的事么?兒子都大了,他也老了,都不服他管教了。劉老丈哀嘆現(xiàn)如今的情況,又贊同王氏說的,倒沒斥責王氏的話。
終于逼得劉老丈開口了,小安氏可不想錯過兒子蒙學的機會,哪怕這之后會被劉家老兩口不喜,她也顧不得了,忙說道:“教一個是教,教兩個也是教,能分多少神?再說大伯都有精力教阿寶,阿寶還不過一個小娘子呢!”
言下之意,大伯寧愿教不能科舉的女兒,都不愿意拉扯自己的侄兒一把。
劉老丈深深地看了一眼小安氏,又看了一眼自己不發(fā)一言的小兒子,他深吸口氣,直接對大兒子道:“萬里,阿寶一個小娘子,讀書也沒用,能認幾個字就得了。以后就別教她讀書了,選好日子就給你幾個侄兒開蒙吧?!?p> 一錘定音,小安氏頓時笑開了花,對憤恨盯著自己的劉寶兒一點都不在意,都九歲的小娘子了,再過幾年就該嫁人了,她還怕一個外嫁女不成?
西木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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