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陽臺連著的是婁梨和的臥室,進屋后,兩人就坐在樓里床邊閑聊。
季新涼心中急切,“你怎么來的?真的來看我?”
“我是請了病假來的···”
“你生病了?”季新涼上下打量婁梨和,發(fā)現(xiàn)她面露紅光,到?jīng)]有病態(tài)的樣子。
“你說我得了什么???”婁梨和伸出手指,點在季新涼的鼻尖:“相思病啊,所以只能來找我的主治大夫啦···”
季新涼這一刻感覺自己要被甜暈過去,磕磕碰碰地說道:“梨和···”
“干嘛?”
其實季新涼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喊一聲婁梨和的名字,他緊緊地握著婁梨和的手,激動得渾身發(fā)顫。
仿佛是看到了自己辛苦護著的小貓咪總算是從床底下探出頭,看到它靠著自己撒嬌一樣的意外和滿足。
季新涼忍不住吻了吻婁梨和,然后將頭靠在她的頸邊,“謝謝你,婁梨和?!?p> “現(xiàn)在說謝謝,是不是有點太早?”婁梨和見他這般,忍不住調(diào)笑,“我還沒給你名分呢!”
季新涼這才反應(yīng)過來,之前婁梨和說過,戶口本在老家,那她現(xiàn)在不就是在老家嗎?
“戶口本在這里?”季新涼問道。
婁梨和像是變戲法似的,從一旁拿出暗紅色的小冊子::“看你這么激動,我就勉為其難把戶口本給你了?!?p> 拿到戶口本,季新涼忍不住問道:“你就這么給我了?”
“當(dāng)然給你啊,反正以后我會在你的戶口本上,這本也就沒什么用了?!?p> 季新涼笑著打開戶口本,印入眼簾的是婁梨和的父親,過去留下的黑白照片,但是依稀可以看出是個溫和的男子,面龐略方,很有男子氣概。
第二頁,是婁梨和的母親,看模樣,婁梨和的容貌繼承了母親更多,柔和恭雅。
“你媽媽很漂亮?!?p> “那當(dāng)然,”婁梨和笑道,“我們本不是這個地方的人,來自更偏僻的山里,那里有我父親的家族,但是那里既傳統(tǒng)又古板,當(dāng)初我爺爺不喜歡我母親,但是我父親卻執(zhí)意要娶,就被我爺爺從族譜上勾去名字,打出了家族?;楹笪腋赣H就帶著我母親來到這里落腳,然后才有了我?!?p> 婁梨和繼續(xù)說道:“你看,我父親叫做婁永,對不對?”
“對啊?!?p> “但是我父親其實叫做婁孝銘,只不過被逐出家族了之后他就自己改了名字?!?p> “伯父對伯母一往情深啊。”
婁梨和點點頭:“可惜我母親去世的早。她去世之后,我父親一個人拉扯我長大,他年輕,也很老實,周圍人評價很好,所以有人給他介紹對象,但是那個時候我不同意,他就委屈了自己半輩子,一直這么單過著?!?p> “伯父伯母是怎么走的?”季新涼問道。
婁梨和道:“我媽媽是出去買菜的時候走路不注意,出了車禍,沒救過來,我父親···是突發(fā)腦出血?!?p> 季新涼輕輕摟著婁梨和,“那過兩天,我們?nèi)グ菰L一下岳父岳母?”
“蹬鼻子上臉,這就叫上了?我爸媽還沒答應(yīng)你娶我呢?!?p> “那正好一面拜訪一面跪求二老的同意,反正我有信心?!?p> ···
晚上,季新涼當(dāng)然是住在了婁梨和家,但是婁梨和的房間只有一張小小的單人床,他擔(dān)心婁梨和休息不好,就主動誰在了沙發(fā)上,其實他可以去婁永的房間睡,但是婁梨和沒來得及收拾。
躺在沙發(fā)上,心滿意足的季新涼突然想到什么,如果這是婁梨和的房間,那么另一間空屋子,不就是明恪的房間嗎?
一想到這里,他過去壓在心里的好奇在蠢蠢欲動,老房子的陽臺靠得很近,他完全可以像之前一樣從陽臺跳過去,但是到陽臺要經(jīng)過婁梨和的房間,是不可能不驚動婁梨和的。
最后,依然是理智戰(zhàn)勝了感性,季新涼還是不愿意打攪婁梨和的過去。
如果她想活在夢里,那么他愿意陪著她安靜地睡在她的夢里。
···
芮香塵來到陵北之后并沒有馬上找杜辛顏,因為他需要和對接的公司主管進行簡單的會面。
但那時工作行程一結(jié)束,他就立刻出現(xiàn)在杜辛顏的面前,接她下班,卻被告知她在手術(shù)中,需要稍等,芮香塵早就習(xí)慣了,便在一旁等候。
大家看到彬彬有禮的芮香塵之后不禁感慨,神經(jīng)外科兩朵花,一前一后都被人摘了。
三個小時之后,杜辛顏出來了,神色疲憊。
等了許久的芮香塵不緊不慢地站起身,等著杜辛顏慢慢走近。
“香塵?”杜辛顏一邊脫手術(shù)衣一邊抱歉,“等我洗手交代一些東西,我們再走?!?p> “沒事,你慢慢來?!?p> 等杜辛顏換好以后,芮香塵便開車帶著杜辛顏去吃飯。
“想吃什么?”
“牛排吧?!?p> ···
吃飯的時候,芮香塵問道:“辛顏,你來到這里,有沒有去看過明???”
當(dāng)然沒有,杜辛顏根本沒有勇氣出現(xiàn)在明恪面前,即便他已經(jīng)去世。
杜辛顏的沉默在芮香塵的意料之中,他從外套的暗袋里,拿出一張紙條,推到杜辛顏的面前:“這是我來之前,從明惜那里要到的,如果你想去,我陪你,當(dāng)年一別,我也很想和他敘敘舊?!?p> 杜辛顏猶豫良久,才接過那張紙條,看著上面的地址:“靖西市,澤寧鄉(xiāng),一號墓地。”
芮香塵道:“明惜說,這是個好地方,福澤深厚,吉祥安寧?!?p> “是嗎?如果是個好地方,怎么會讓他孤單單的這么多年呢?”杜辛顏的眼中閃過一絲心痛,“這么多年,她大概也從來沒有去看過他吧?”
芮香塵沒有回答,而是道:“如果你不想去,我就自己去看看老朋友,機票我已經(jīng)訂好,是明天的?!?p> 杜辛顏聽到芮香塵這樣說,有些不習(xí)慣,過去芮香塵從未這樣對待自己,這次來他似乎有些強勢。
“我考慮一下?!倍判令伒?。
芮香塵道:“辛顏,這個世界上,不是只有明恪會像流星一樣在你的世界里出現(xiàn)又消失?!?p> 杜辛顏垂著頭,說道“我不需要你教?!?p> ···
晚上,杜辛顏思來想去,還是向醫(yī)院請了假。
轉(zhuǎn)天和芮香塵坐上了飛機,又轉(zhuǎn)了一趟汽車,終于到了明惜給的明恪曾經(jīng)住過的地址:“小圍樓503.”
他們無意在這里住下,但是至少來看看,畢竟明恪一生中最后的時光都留在這里。
鑰匙是芮香塵帶來的,兩人打開門,走進去,撲面而來塵灰的味道。
這里的屋子雖然陳舊,卻坐北朝南,通風(fēng)很好,初夏時光,屋內(nèi)依然陰涼。
客廳里是簡單的陳設(shè),看得出主人并沒有客人,所以在客廳的兩邊靠墻都擺放了很多畫板,茶幾上鋪滿了顏料盒子,雖然東西散,卻并不亂,看得出主人其實是個很有條理的人。
大概是主人走的匆忙,所有的東西都還留在老地方,沒有收拾。
杜辛顏不由自主地伸手撫摸著那些顏料還有畫,眼淚一顆接一顆。
芮香塵的心也是在踏進這間屋子的一瞬間變得酸澀。
他來到芮香塵的臥室,,不出意外的是,這里也擺放著很多畫,但是和外面的不同,無論是色彩還是線條,都顯得柔美絢麗。
臥室門邊收起的畫架一看就知道這是擺在臥室連著的陽臺上的,這是明恪的習(xí)慣,他喜歡在陽光充足的地方畫畫。
芮香塵看到床邊的架子上,有很多被布蓋起來的畫,他想那一定是明恪最喜歡最得意的作品,否則他不會這樣精心地保存。
他走過去,輕輕地打開,印入眼簾的是一個少女燦爛的笑容,那是比她身后最燦爛的陽光還要耀眼的笑。
毫無疑問,這就是明恪最愛的那個女孩,芮香塵想,這樣溫暖耀眼的人,難怪會讓明恪心動。
他翻開下一張,一張接一張。
全是同一個人。
每一張都在笑,一張比一張燦爛,就像是夏季的太陽一天比一天出現(xiàn)的早,一天比一天耀眼。
這是個像向日葵一樣的女孩子,就連芮香塵也不得不承認,這樣的女孩子很迷人。
芮香塵翻開這些畫的時候,他聽到隔壁的笑聲,似乎是住了一對情侶,這么薄的墻壁,對于喜靜的明恪來說其實有點辛苦吧。
將畫收好蓋上,芮香塵來到陽臺,在明亮的地方,連悲傷都會躲藏,他深吸幾口氣,一扭頭就看到了504的陽臺上有一位少年在看著自己。
芮香塵一愣,“季新涼?”
“芮總?”
看到彼此,兩人皆是大吃一驚,兩人之前一起開過會,自然是認識的。
“你最近不是進組了?難道拍攝地點在這里?”芮香塵問道。
季新涼笑著點點頭,剛剛想說什么,屋內(nèi)婁梨和就撲過來:“新涼!抱抱!”
芮香塵看了個正著,面露尷尬,但是看清楚婁梨和之后他莫名覺得熟悉,正待自己辨認,杜辛顏也尋了過來:“香塵···你···”
兩女自然也看到了彼此,杜辛顏不敢置信地看著掛在季新涼脖子上的婁梨和:“你們?!”
“杜辛顏?”婁梨和也很意外,她放開季新涼的脖子,看了看芮香塵和杜辛顏。
杜辛顏看到婁梨和自然是想起,明恪房子的隔壁就是婁梨和的家,但是她沒想到,請了婚假的婁梨和居然帶著季新涼住在明恪的隔壁,這讓明恪情何以堪!
杜辛顏忍不住譏諷道:“季大少爺好有意思,天底下那么多風(fēng)景名勝不去,偏偏帶著女朋友來這么個地方?是不是有些小氣了?”
“我樂意去哪里就去哪里,輪不到你管,倒是這窮鄉(xiāng)僻壤的,杜大夫怎么肯屈尊降貴來這里?”婁梨和反唇相譏。
杜辛顏冷聲道:“既然當(dāng)時把一切都忘了,為什么偏偏還要來這里?”
“這里是我家,我為什么不能來?”
“是,這里是你家,但是你十年沒回來,為什么一回來就帶著季新涼?我果然沒說錯,你無恥又無情!”
“你!”婁梨和生氣了,她根本不知道杜辛顏到底為了什么要處處跟自己作對,如今居然還敢在季新涼面前侮辱自己,實在是是可忍孰不可忍,婁梨和扭身沖出家門,一腳踢開了503的家,沖到陽臺上就給了杜辛顏一巴掌:“我警告你,我向來能動手就不動嘴,以后你再敢在我丈夫面前詆毀我,我就打死你!”
“好??!正好,反正你手上的人命不止一條,多我一條也沒關(guān)系,好啊,你來啊,你以為我怕你不成!”杜辛顏諷刺道:“你居然厚顏無恥地站在明恪的家里,說別人是你的丈夫,你好厲害??!婁梨和!”
芮香塵眼見著婁梨和動了手,就第一時間將杜辛顏護在身后,婁梨和見狀冷笑道:“什么明恪?少在那邊說些有的沒得,季新涼是我丈夫我不管在哪里都敢說!”
季新涼此時也趕過來,正將這句話聽到耳朵里,心跳又失調(diào)了。
但是一想到這里是明恪的家里,他便立刻將婁梨和拉住,“梨和我們走?!?p> “等等,”杜辛顏突然出言阻攔,“今天既然在明恪的家里,那就正好,我好好給你恢復(fù)恢復(fù)記憶!”
說著,杜辛顏就拉過婁梨和,將她推到臥室里:“這就是明恪的家,他為了你,連骨灰都埋在這里,你居然還敢說你不認識?你到底憑什么忘記他?”
杜辛顏又拉著婁梨和到那堆被芮香塵翻開的畫前“他把你的樣子,記在心里,你怎么能連他的名字都不記得!”
“滾開!”婁梨和甩開杜辛顏的鉗制,拿過那些畫,細細看來,的確是自己的樣子,但是她冷笑一聲:“幾張畫而已,能證明什么?我既然敢忘了他,我就敢永遠不記得他!”
“你!你真是沒有良心!”杜辛顏指著婁梨和的手指在不斷顫抖,“你可知道他愛上你是多么不容易!你怎么敢這么忘了他!”
“這世上哪有愛情唾手可得,怎么就他的格外值得珍惜嗎!”婁梨和看著杜辛顏,“何況你到底是以什么身份來指責(zé)我?難道你和明恪也有關(guān)系嗎!”
杜辛顏多想說一句,當(dāng)然有!但是她不能,
看著杜辛顏啞火的模樣,婁梨和冷笑:“杜辛顏,我對這個明恪沒興趣,麻煩你不要在為了他騷擾我!”
說完,她就拉著一旁沉默的季新涼離開了。
杜辛顏顫抖著聲音說道:“香塵,明恪要是知道她這個樣子,會不會氣的從地下爬出來?”
“辛顏,無論你再怎么為明恪抱不平,他都不在了,而且婁梨和也根本不記得他,你這是何苦呢?”
“我舍不得啊···我舍不得他就這樣被婁梨和拋棄了啊···”杜辛顏的恨意在心底蔓延。
但是芮香塵卻開口道:“辛顏,其實你知道的,不是嗎?”
“知道什么?”
“其實婁梨和這么做并沒有錯,她只是忘記一個已經(jīng)過去的人,這是她的權(quán)利,這和你是沒有關(guān)系的,不是嗎?因為他早就不愛你了?!?p> 因為不再愛,所以杜辛顏連指責(zé)都沒有立場。
···
回到家中,婁梨和坐在沙發(fā)上,一言不發(fā),季新涼給她倒了杯水,小心翼翼地問道:“你還好嗎?”
“好得很!”婁梨和喝了一大口,但是季新涼卻看到她眼神中的閃爍,儼然是在虛張聲勢。
看她的模樣,似乎什么都沒想起來,也不知道該說婁梨和冷酷,還是該承認她的確是世界上首屈一指的催眠師。
季新涼試探地問道:“他們說的明恪,你一點都不好奇是誰嗎?”
“季新涼,以后不要在我面前提這個名字。”婁梨和抬起頭,認真地看著季新涼,“我很清楚我忘記的人和事情一定和他有關(guān),從一開始我就知道,但是我不想想起來,我也知道我不能想起來,如果我真的想起來,現(xiàn)在我的生活一定會天翻地覆,所以,如果你想要和我在一起,請你務(wù)必讓這個名字離我遠遠的?!?p> 婁梨和其實恐懼的,她緊緊地捏著季新涼的手,眼神里全是祈求,季新涼早那一瞬間感覺到婁梨和心里最深處的不安,完全不見剛剛和杜辛顏針鋒相對的氣勢。
“別怕,梨和,我在這里?!奔拘聸鰧淅婧屠M懷中,輕聲安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