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眼睛突然頓住，她一把奪過絲繡盤，拿在手中仔細觀察，她的眼睛剎時瞪得很大，“這……竟無一處次序亂了…”
“繡蓮…你進步很大……這…這…”她略有些語無倫次起來。
“好！不錯，這樣敏感的眼睛對你將來的繡女生涯意義深遠??！”她是越看程繡蓮越喜歡，這孩子勤奮、踏實。
程秀蓮靦腆地笑笑，低下頭。
夜幕籠你垂，更深露重。
“喂！我說你夠了沒有？”程標把螞蟻趕成一小摞一小摞的，讓他們排好隊，再逐個把它們捏死。
他無聊的回頭看向程繡芝。
“這都大半夜了，你跟誰較勁呢？”
程繡芝撅起嘴，氣呼呼的，她拿個銀針在房里戳啊戳，兩只手都被戳出了水泡。
她是最討厭干針繡活兒的人，可是她更不愿意被人瞧不起，她不信自己真的就那么差勁。
盤線是學刺繡最基礎的活計，需要手眼靈活配合，上手快，熟練簡單，精通難。
對于手指纖細修長的女孩來說很容易，可程繡芝這般指節(jié)粗大的女孩卻是難事兒。
可她不怕難。
一次不行就來兩次，一條錯了就重來，反反復復，等到程繡芝覺得心滿意足了已是深夜了。
手上很光榮的布滿了水泡，程繡芝痛得呲牙咧嘴，程標免不了幸災樂禍一番，他身邊的螞蟻尸體都快摞成一座小山了。
程繡芝屁股痛，脖子痛，腰也痛，站起來腳都麻了，尤其是兩只手疼得要命。
“我給你挑了吧？”程標緊張的問。
挑了？這得多痛？程繡芝不敢。
“你今天不挑明天更痛。”程標哪里不知道她怕痛。
程繡芝果然猶豫了，明天還要上學呢！到時候手拿不住筆怎么辦？
“針呢？”程標找不著小針。
“我給你找。”程繡芝在房間翻箱倒柜，嘴里還不忘喊著：“素兒，提點熱水來！”
少年溫熱的手指輕輕搭在她的手背上，帶來一絲癢意，她不自在的地偏過頭。
“你別怕痛，把膿擠出來就好了?！背虡税参克?。
程標自己安慰著程繡芝自己卻是緊張得不行，整個手都在抖，手指都快握不準銀針了。
”你到底行不行??？！程繡芝不禁懷疑起自己的決定來。
“我行，誰說我不行了？！今天就讓你看看我到底行不行！”程標也是個急性子，話說出口才覺有點不妥。
氣氛忽然間有點尷尬。
程繡芝手上有六七個小泡，挑穿疼得她哇哇叫，素兒在一旁也急得要命。
素兒拿來干毛巾給她包好，并囑咐她不能今晚不能再練了。
程繡芝心大得很，手上好了就和程標鬧做一團，兩人悄悄琢磨些小玩意兒，玩得倒是不亦樂乎。
第二日上早課難免叫人發(fā)現(xiàn)異常，程繡蓮早早就發(fā)現(xiàn)程繡芝不對勁，她偏頭低聲問道：”怎么了？看你老不記筆記?！?p> 程繡芝哪是不想啊，她實在是有苦說不出啊。
她把自己的手舉到程繡蓮眼前，唬了她一跳，她嚇得往后一仰，“這是怎么了？搞得自己這般慘。”
程繡蓮有點不忍心看，她向來是怕這些帶血的。
”這就怕啦。”程繡芝新奇地望著她，怎么會有這么膽小的女孩子呢？
“你怕血嗎？”
“嗯，我最怕看這些，平時殺只魚我都怕得很?！彼坪跏窍肫鹆四欠N場面，眼里露出畏懼來。
程繡芝卻是找到了一個她不完美的地方，她故意把手伸過去，給她看。
氣得程繡蓮捂住眼睛，用手打她，”你這小女孩怎的這樣作怪？！拿開些，莫驚我！”
程繡芝這才不嚇唬她。
“我的好妹妹，下次莫再嚇我，我下了課托人送點好傷藥過去?！?p> 程繡蓮欲要問她傷成這樣的原因，但是程繡芝并不想說，只是看向夫子。
程繡芝與程繡蓮攜手走出學堂，碰見了不知等待多久的程熙南。
”表哥?！背汤C蓮柔柔地喚了一聲。
程繡芝不知喊什么好，程繡蓮輕輕扯了下她的衣衫。
“哦，三哥好，三哥好！”程繡芝喊得大聲極了，還朝他行了個禮，樣子要多滑稽有多滑稽。
程繡芝是最不習慣叫別人哥哥姐姐的，因為她沒有這個東西，她與程家人并無一個有血緣關(guān)系，叫她很自然地喊一個人哥哥是叫她最別扭的。
他啟唇淺淺一笑，眉宇舒暢。
”手好了沒有？”他取出一小盒藥膏，遞給她，“這可是好東西，記得早晚擦?！?p> 程繡芝不敢開口，把小手背在身后。
”怎么了？”他秀氣的眉皺起。
“表哥，九妹的手上長泡了，擦傷藥不太好?！背汤C蓮道。
程熙南沉默了一瞬，他默默地把藥膏收了回去，“我下次再給你帶擦水泡的。”
他看著程繡芝，似乎有很多話想說，最終卻沒有開口。
”你好好休息，莫要再折騰自己了，你們兩個女孩子多注意一點?！彼f完就轉(zhuǎn)身離開。
“妹妹，你跟表哥很熟嗎？”程繡蓮問道。
“哈哈哈，不熟不熟?！背汤C芝也不知道如何接話。
“今日又要看書嗎？”素兒鼓起腮幫子問道，小姐現(xiàn)在怎么老是晚上看書？都不陪她了，那些干巴巴的書有她好看嗎？
“嗯，要看。我好餓，你去給我煮點東西，素兒乖?！背汤C芝摸了摸她的頭。
素兒哼了一聲，還是乖乖巧巧地出去煮東西了。
“小姐，你看我給你帶來了什么？”素兒鬼鬼祟祟的拿出一個小紙包來，隔著紙都能聞到濃濃的香味，程繡芝口水都快流出來了。
“??！香菇醬肉包子，我的最愛！”程繡芝愛不釋手的輕輕撫摸著最可愛的包子，她很想不顧禮節(jié)，直接就抓著吃。
素兒可不會允許她這樣干的，她拿了手帕來，“小心燙！”
“你怎么搞來的？”程繡芝一邊狼吞虎咽，一邊口齒不清地問她。
素兒露出了神秘的微笑，程繡芝明白了，“廚房搞得呀?”
“討厭~”素兒可不愿意承認。
“真有你的！”
主仆二人露出了如出一轍的微笑。
“嘿嘿?！?p> “吃什么呢，老遠就聞到香味兒了？”
程繡芝嚇得差點把手里的包子扔出去，待看清來人，這才松了一口氣。
“怎么哪兒都有你？”程繡芝轉(zhuǎn)過身去不看他。
“我不是你的侍衛(wèi)嗎？自然是你到哪我到哪咯？”程標就是個沒臉沒皮的人，你給他一點顏色，他就能開染坊。
“走開！見你就煩?！?p> “那是誰嚷嚷著餓了餓了的？”程標反問她。
“你怎么知道我餓了？”這人莫非有千里耳不成？
“我是你肚子里的蛔蟲嘛！自然是什么都逃不過我的法眼！”
程繡芝不再理他，跟素兒吃的有說有笑，歡天喜地。
“當我不存在呢？你也不看看我給你帶了啥好東西！”程標還不樂意被當成空氣。
“你有啥好東西給我?guī)У模俊背汤C芝才不信。
“當當當當！”程標兜里掏出了一個紙包。
“這是什么？”程繡芝好奇極了。
“別慌?！背虡伺查_她作亂的手。
“熏雞？！”卻是素兒忍不住叫了出來。
啥玩意兒？熏雞！？
“好香！”程繡芝本來已經(jīng)半飽了，可看這熏雞如此美味，還是想吃。
色澤棗紅、明亮，味道芳香濃郁，肉質(zhì)細嫩，爛而連絲，營養(yǎng)豐富。
這熏雞包著聞不到多香，撕開脆脆的外皮，被包裹的酥軟雞肉頓時溢出濃濃香氣來。
這香味兒，誰頂?shù)米“。?p> “慢點吃，我又不跟你搶。”程標看那她模樣很是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