簌和每日都比陳謹之規(guī)定練字的時間早半個時辰到書房,練字時她總是格外的專心,心中牢記著師父的話,唯有融入進書法之中,才能悟透符道。
“今日,又是簌和最早。”錢煥睡眼朦朧地走到書房,看見角落里那個身影就知道是誰,他揉揉眼睛,嘀咕了一句。
“還不是因為你磨磨蹭蹭的,咱們快練字吧,不要被簌和落下太多?!卞X焰看了一眼身旁的弟弟,又看了一眼簌和,“我們畢竟是寄人籬下,我自幼沒有學(xué)習(xí)符咒的天賦,我們錢家所有的希望都在你身上了,可得給我爭氣點!”
“知道了,大哥?!卞X煥撇撇嘴,慢悠悠地走到另外一張桌子前,拿起筆沾了墨水,無精打采地看著眼前的宣紙。
“簌和,你今天寫什么啊?”錢焰走到簌和身后,低頭看了一眼她寫的字,心中不免一陣感慨,如此好看的字當(dāng)今放眼全中國,估計也沒幾個比得上了。
“我在臨摹顏真卿的一副字帖,隨便寫一些罷了?!斌臀⑽⒁恍Γ咽种械墓P擱在桌上,呼了一口氣,“師父應(yīng)該快要來了,等下一起去密室學(xué)畫符吧,每次都見你守在外頭,不如今日一起?”
“我生來沒有任何學(xué)習(xí)符道的天賦,我爹也沒有打算讓我入符道做符師,你大概不知道,我習(xí)的是音律?!卞X焰搖了搖頭,正在符道世家,這確實是一個悲傷的事實,好在這么多年,他也已經(jīng)接受了。
“音律?是古琴,還是琵琶,或是笛子?”這倒是勾起了簌和的好奇心,“我著實不懂音律,可是我娘親卻是這方面的行家,可惜我沒有好好學(xué)辜負了她一番心意。”
簌和想起了娘親,她極其擅長古琴和琵琶,經(jīng)常在房內(nèi)彈奏,只是她年幼無知,總覺得聒噪。
娘親也曾親自授她古琴,她卻不愿好好學(xué),總是彈的亂七八糟惹娘親生氣,現(xiàn)在想來,真恨不得狠狠打自己幾個耳光。
“所有的樂器皆可入音律,只是我更加擅長笛子一些?!卞X焰說罷,順手摸了摸腰間,卻發(fā)現(xiàn)今日匆忙竟把一直隨身攜帶的黑笛落在了屋內(nèi),他有些歉意地看著簌和,“不好意思,今日匆忙,未將笛子帶出來,若是不嫌棄,改日到院子里,我可以吹奏一曲給你聽?!?p> “好啊?!斌忘c點頭,想到娘親不免有些傷感,她低下了頭,不再多語。
“哥,你今天就別在外面等我了,先回去休息吧,也不知道今天要學(xué)多久,這一天天簡直要累死?!卞X煥苦著臉抱怨道,“以前在北墨山莊的時候,爹都沒這么嚴格,這陳家主看著比爹年輕,誰知道比爹還古板。”
“不得無理!”錢焰打斷了弟弟的話,生氣地看著他,“若不是陳家主的收留,你我早已流落街頭,食不果腹,如今能有這么好的屋子住著,他還愿意授你符道,你應(yīng)該學(xué)會感恩,怎么能抱怨他嚴苛?”
“我也不是抱怨,只是我已經(jīng)會畫火符,已經(jīng)能駕馭低階的符術(shù),可是她不會?!闭f罷用眼神示意了一下簌和,然后無奈的摸了摸鼻子,“現(xiàn)在每日學(xué)的,都是爹爹以前就教我的,好沒有意思?!?p> “你比簌和年長三歲,比她早學(xué)三年,自然比她懂得多,可是三年前你尚且沒有簌和如今的認真刻苦,你又怎知她日后不會超過你?”錢焰看到弟弟如此不可一世的模樣,簡直氣不打一出來。
“符道又不是花功夫就能學(xué)會的,有些人研究了一輩子都畫不出一道符,這是要悟的,需要極高的天賦,不然哥哥你為何不入符道改學(xué)音律?”錢煥不滿地頂起了嘴。
“你給我閉嘴?!卞X焰瞪了他一眼,“長兄如父,爹已經(jīng)不在了,以后我說什么,你就給我老老實實做什么,哪有你反抗的余地?!?p> “是,大哥?!卞X煥無奈地哼了一聲,在面前的宣紙上寫起了什么,錢焰生氣地走到書房門口,半倚著門等陳謹之的到來。
不一會兒他就把筆放下了,然后把宣紙立起來,輕咳了一聲,伸手碰了一下簌和的衣襟。
“你看我哥,像不像?”
簌和聞聲看過去,只見錢煥畫了一只大金毛,兇神惡煞的盯著一只弱小的貓咪,小貓縮在角落里可憐巴巴的看著大金毛。
這畫倒是十分逼真。
簌和忍不住笑了幾聲。
“每次都兇我,真討厭?!卞X煥把宣紙收起來,壓在整疊紙的最下面,“對了,我知道你是剛剛?cè)氲?,我用了三年時間才畫出了第一道符,我可不想等你三年,我爹說,畫符就是把心中強大的意念融入到字畫之中,心中所想就是手中所畫,只不過我習(xí)得是火系符術(shù),你修的是水系符術(shù),但是天下符師是一家,你照我說的做就好了。”
“多謝?!?p> “傳說中至陰之人可以修成世間最強的水系符術(shù),好像叫什么至陰血咒,不過用鮮血催動的符總感覺邪里邪氣的,倒不如我們火系符術(shù)實在,可以灼燒一切,也沒有什么燒不死的?!卞X煥得意地說道,他從小就自詡自己是修習(xí)奇才,自戀慣了。
簌和和錢煥有一句沒一句地聊著,而陳謹之卻遲遲沒有出現(xiàn)。
“師父為何還沒有來,他一向來都不遲到的。”簌和皺了皺眉,擱下筆走了出去,奇怪的是外面也空無一人。
太奇怪了。
正納悶著,毓婉汀剛好走了過來,見了她招招手。
“簌和,我正要找你,你師父這幾日都不能教你了,你回屋子休息幾日吧?!必雇裢澫卵?,把簌和頭前的劉海捋到她耳后,這幾年她一直看著簌和長大,幾近把她當(dāng)成了自己的女兒。
“師父去哪了?”
“還不是那個不爭氣的陳依云,眼下外頭如此動蕩,竟也鬧脾氣離家出走,真是不像話?!?p> “陳姐姐她,離家出走了嗎?”簌和小心翼翼地重復(fù)了一遍,“她會不會出什么事了?”
“她膽子可真夠大的,竟然偷了安神香迷暈了流朱,過了整整三日流朱才醒,也不知道去哪里鬼混了,江南這么大,想找一個人談何容易,萬一她離開江南,去了北方或者西域,那真的是永遠都找不到了?!必雇裢∑财沧欤恢辈幌矚g陳依云,心中對她懷有芥蒂,“對了,你等會兒到小花園去轉(zhuǎn)轉(zhuǎn)吧,我托人買了幾尾錦鯉養(yǎng)在湖里,你過去看看吧?!?p> “好的,師母?!斌凸郧傻狞c點頭。
“若是覺得無聊,那兩位錢公子也一起叫上吧。”毓婉汀瞟了一眼倚靠在門上的錢焰,還有皺著眉頭站在他身后的錢煥,看著他倆和簌和關(guān)系挺好,她也就不擔(dān)心簌和孤獨了。
待毓婉汀走了以后,簌和回到書房里把宣紙整理了一下就去了小花園,錢家兩兄弟出于好奇也跟了過去。
“哇,好大的錦鯉!”錢煥指了指水中的紅鯉魚,開心的跳了起來,“哥,我從來沒見過這么大的!”
“注意點形象,你都多大的人了,搞得自己像個小孩子。”錢焰假裝嫌棄地看著弟弟。
“我本來就是小孩子,難不成人人都要像哥哥一樣,故作老成嗎?”錢煥說話也毫不客氣,他指了指湖中最大的一條,“哥,我把那條抓起來,給你做烤魚怎么樣?”
“你敢!”簌和瞪了他一眼。
“我怎么不敢,我只要一張火符就夠了?!闭f罷就在空中畫了一道符,對準那條紅鯉魚一推。
簌和閉上了眼睛,耳邊盡是流水聲,好像還有水滴的聲音,嘀嗒,嘀嗒,嘀嗒。
她的手好像被一股牽引力提到空中,不由自主地寫了一串她從不曾見過的字符,透著微弱的藍光。
藍色的符飛出去擋在錢煥的火符上,火符瞬間消失了。
“這……難道是水凝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