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子衿到達云秀宮的時候,已經(jīng)接近晌午,許是夏意回潮,有些悶熱。
一陣銀鈴般的笑聲自大殿傳出,伴著的還有另一道男聲。
“炎兒今日這手氣也太好了,把把都贏,再這樣下去,本宮可要惱了?!迸拥穆曇糁袔е唤z微嗔,臉上卻絲毫沒有生氣的模樣。
“兒臣投機取巧罷了,母妃大人有大量,莫要跟兒臣計較?!蹦凶拥穆曇袈詭С翋?。
殿中之人不必多想,定是云妃和秦王。云妃不過將將二十的年歲,名頭下就掛著這么個比自己還要大些的兒子,莫名有一種怪異感。
只聽聞早前秦王的生母,是云家旁系的一個庶出小姐,本就是一沾龍澤,不知是幾輩子修來的福氣,便懷了三皇子。
沒曾想到底還是福薄的,才享幾天福氣,便駕鶴西去。最后只得在追封的詔書下,留了一個名字。
“郡主到!”
“見過云妃娘娘,秦王殿下?!背榛厮季w,喻子衿上前福了福身子。
“郡主來了,快來坐下,本宮正和炎兒打得樂乎呢。咱們聯(lián)手,定要讓炎兒今日輸個精光回去?!痹棋荒樖旖j,熱情的上前挽住喻子衿的手,將她往內里的小閣樓拉去。
“母妃又打趣兒臣了。”男子的聲音中帶著一絲笑意。
可在喻子衿聽來,卻有一種莫名的寒涼。
面前的男子生來俊美,想來也是沒隨了親生母親的溫婉樣貌,五官冷硬。說話的時候右嘴唇微微上揚,帶著一種蔑視蒼生的痞氣。
一襲墨綠長衫偏冷,一定玉冠熠熠生輝,渾身透著一種陰沉之氣。
“云妃娘娘,子衿對這葉子牌不甚了解,怕是要掃了娘娘的興了?!庇髯玉莆⑽⒋鬼?,不動聲色地掙開了云妃的手。
云妃何等精明,自是看出喻子衿的疏離,不過倒也沒有表現(xiàn)出不喜,反而視若無睹地自顧自坐回軟塌上。
“無妨,那便坐著聊聊天便好?!闭Z罷,笑語盈盈地看向一旁的楚莫炎,“炎兒這是第一次見郡主吧,正好趁此機會,你們認識認識。”
說著,勾起袖中的帕子,悠然拭了拭嘴角。
楚莫炎也是借花獻佛的主:“早先聽聞戰(zhàn)王家的郡主貌若天仙,今日一見,怕是連天仙都要遜色一籌吧。”
“多謝秦王殿下夸贊。”喻子衿不禁蹙了蹙眉,但也沒有過于表現(xiàn)出不悅,只覺得秦王略帶討好的態(tài)度,讓她感覺有些不太舒服。
楚莫炎只道這是喻子衿本來的性子,畢竟是戰(zhàn)王郡主多少帶著點脾氣,更是溫了溫聲,“郡主此前一直居于蓮城嗎?”
但楚莫炎的聲音本就沉悶,即使努力放柔聲音,仍舊聽著有些生硬,配上他的樣貌,莫名有一種違和感。
此時再談蓮城,他真正想問的,怕不是她,眸中一閃而過的精光,就差沒有直接道明對戰(zhàn)王府的來意。
“是。”喻子衿靜立于屋內,淡淡答道。
楚莫炎見喻子衿仍是一臉淡然,卻也不惱,順著云妃的樣子,坐至一旁的軟墊上,隨意地抽弄著幾張葉子牌,眼神微垂,落于桌上。
“連本王都不曾聽聞戰(zhàn)王一家的隱世之所,沒想到皇兄一出馬,不僅尋到了戰(zhàn)王,還說服戰(zhàn)王回京領兵出征。
不過正因如此,本王今日方有幸能夠見到郡主真容,也真當好好謝過皇兄。”語罷,轉頭將視線移至喻子衿身上,右唇輕勾。
竟然是太子找到凌府,那為何當初在蓮城時,從未聽過這號人物的到來。算算日子,也就林瀟來和離開的那幾天,這么說來,太子是他表兄,林瀟說不準會知道些什么。
不過想想應當不是,林瀟貫來江湖無拘,這前朝之事又能理得多少,想也是入京之后,落得俗事纏身。不然當初離開蓮城后,他若有所耳聞自己也不會到了北原才知此事。
而太子,居于東宮而忙于政事,何有如此閑情拋下這京中事務不理,那豈不是要給他這秦王鉆了空子。
如此一想,楚莫炎的言外之意甚明,將臨危出征的鍋,甩給了太子。雖不知太子品行如何,但如今見這秦王,真真是不喜的。想來是從小居于宮中,耳濡目染導致的。
想來,更別說摸爬滾打至太子之位的楚莫珩,怕是早就沒了年幼時的那抹正氣了吧。喻子衿不禁嘆了口氣,幸而林瀟沒有出身宮廷。
恰巧在喻子衿沉浸思緒之時,云妃與秦王之間多了些動作,相視一笑。
似是殿內點了香,此時隱隱有一絲香木之氣,煞是好聞。
不經(jīng)意間,喻子衿頸上的白鳳玉環(huán)微微一亮,一晃而過,便又歸于平靜。
“對了,本宮突然想起,小廚房里還放著我剛剛燉好的血燕,正好郡主和炎兒都在這,不妨瞧瞧本宮的手藝?!痹棋忸^輕喚,“小燈,快將廚房里的血燕拿過來。”
一名綠衣婢女恭敬的朝眾人福了福身子,視線與云妃交匯一瞬,神色未變:“是。”
“多謝母妃。”
見狀,喻子衿撫了撫胸口,而后安心地笑了笑,隨之俯身施以一禮:“謝過云妃娘娘?!?p> 不過一刻,小燈便端著一個托盤朝眾人款款而至。
還未將碗筷擺完,云妃便起身走向喻子衿,笑著說道:“這血燕啊,最是補身子。聽聞郡主之前在北原受了傷,一定要多補補。”
視線從小燈的身上移回:“是。”
喻子衿心下嘲諷,北原之事過去半月有余,云妃此刻提及,未免也太遲了。想要使力,卻用錯了地方。
再者,雖是被云妃的話吸引了注意力,但到底還是用余光悄悄留意了一番小燈的動作。裝著燕窩的瓷碗各有不同,到底還是她的這個,紋飾少了些......
但既然云妃費心準備了,她若不陪著配合一番,又怎么說得過去。
“如何?”云妃笑望著喻子衿,手下輕輕用勺子攪動手上的燕窩湯。
“云妃娘娘手藝甚好?!庇髯玉苹匾砸恍?,輕抿一口。
用帕子捂著唇,似是有些害羞地笑了笑:“那就多吃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