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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時書

第二十五章 田靜嫻

故時書 安東尼克勞利 3048 2020-05-14 01:00:00

  玉芙堂的院子里,一個穿著茜素紅華裙的美婦人端著一盤糕點,輕輕扣了扣書房的槅扇。

  “什么事?”里頭傳出一個低沉的聲音。

  美婦人回道:“國公爺,妾身給您送了些糕點,您要是餓了就吃些吧。”

  那美婦人是齊國公夫人田靜嫻,靖遠侯田文道的妹妹。

  “進來吧。”

  田靜嫻推門而入,丈夫正坐在書案前寫字,他今夜席間只吃了半碗飯就回房了,也不知道餓不餓。

  田靜嫻將糕點放到桌上,望著丈夫緊皺的眉頭,說:“爺,早些歇息吧?!?p>  聞言,霍江執(zhí)筆的手停住了,他抬起眼,愣了片刻,眸中的神色瞬間化為厭惡。

  “我不是跟你說,不要穿這件衣服嗎?”

  田靜嫻垂下眼眸,神色委屈,“為什么呀?這大過年的,妾身想這樣穿著喜慶些?!?p>  正逢春節(jié),她特意讓繡娘趕制了這身衣裳,用料和花樣都是京都里最時新的,她穿上這件衣裳覺得自己年輕了好多,兒子也說好看。他不喜歡也就算了,反正他一天到晚也呆在書房里,難得有機會聚在一起吃個團年飯,還一直黑著張臉。

  霍江抑制住怒意,道:“如今我停職閑賦在家,你還想要多喜慶?”

  他今天到底是怎么了?從前他待她這個妻子,雖然也很冷淡,但一直是以禮相待的,從來不干涉她穿什么,戴什么。

  霍江看著她眼眶微紅,突然意識到自己的話有些過了,他又說道:“從前行軍打仗,見的血太多了,如今我潛心禮佛,需有五大戒律,這種大紅色的物件,會容易讓我想起以前的罪孽。”

  聽他這樣解釋,田靜嫻心里好受了許多,道:“爺從前在邊疆行軍打仗是為了保家衛(wèi)國,殺了人也是不得已,怎么能算得上是罪孽呢?”

  霍江不愿過多解釋,只說道:“戰(zhàn)場是很復雜的,我不便與你多做解釋。你出去吧,早點歇息?!?p>  田靜嫻退出去合上槅扇,霍江靠在太師椅上,疲憊地閉上眼,腦海中忽閃過一抹紅色的身影,那抹奪目的茜素紅久久刺痛著他的雙眼,他不自覺地握緊了太師椅的扶手,粗糙的手背上暴著青筋。

  他緩了緩神,復拿起硯臺上的紫毫筆,接著抄寫佛經。這是唯一能讓他感覺日子過的不那么煎熬的方式了。

  田靜嫻回到房中,沐浴過后換了件鵝黃色的褙子,坐在梳妝臺前梳著發(fā)。

  霍容安走了進來,道:“母親,你找我什么事?”他走到母親跟前,蹲下身子,輕輕握住她的手背。

  田靜嫻說:“明天是正月初一,你陪母親到清霖寺上香吧?!?p>  “怎么突然想到要去上香?”

  田靜嫻想了想,說:“母親想去給你爹爹求個平安符帶在身上,你爹爹最近總心神不寧的,成天待在房里抄佛經,母親覺得,他是想洗去身上的罪孽,才潛心禮佛的?!?p>  霍容安不知就里,“母親,您想的也太多了,我爹那種人怎么可能覺得自己身上有罪孽可洗,他就是在家悶得慌,找點事情做罷了?!?p>  田靜嫻嘆了口氣,她也搞不懂自己丈夫整日在想些什么,“那你覺得,陛下什么時候才能讓你爹重回朝堂?”

  霍容安思慮片刻,說道:“如今青泊形勢已有好轉,我前些天同舅舅談起,陛下到如今也沒有說要治爹爹的罪,只是讓他暫時在府里思過而已,我想,應該不會太久了?!?p>  田靜嫻點了點頭,說:“那就好,你爹本來就是悶葫蘆的性子,有什么事都憋在心里,我就是怕他一個人待著胡思亂想。”

  霍容安無奈地:“我爹年紀也不小了,母親不用事事都擔心他?!?p>  田靜嫻看著兒子,一陣欣慰,這些年要不是還有個兒子在,攤上那樣一個冷漠的丈夫,她真的不知道這日子有什么盼頭。“你明天還是得和母親去一趟?!?p>  霍容安笑著應道:“好,兒子陪您去?!?p>  青云殿,寢室。

  屋內燃著明亮的燭火,蘇淮盤坐在床上看著書,緊緊地捏著手里的紅玉絡子。

  皇后換了一身絳黃色的寢衣,走到床邊,對蘇淮道:“陛下,時辰不早了,睡吧?!?p>  蘇淮愣愣地坐了一會,才將手里的書遞給皇后,皇后將書放到一旁,取下頭上的發(fā)簪,挑滅了燭臺上的燭火。

  屋里暗了一些,蘇淮淡淡地問道:“她沒有回來嗎?”

  皇后坐到床邊,溫柔地摟住蘇淮的胳膊,說:“宮門早就下鑰了?!?p>  蘇淮嘆了一口氣,枉他今日除夕宮宴上還特意命人在他身側給她留了位置,怕她如今的身份坐到兩個弟弟后頭,心里會不舒服。誰知她壓根就沒想著回來。

  皇后抬頭望著丈夫,見他眉間略有愁容,說:“郡主許是太久沒見她姨母了,所以聊得晚了些?!?p>  “她一個還未出閣的姑娘,和閣老家走的也未免太近了些?!?p>  皇后想了想,說道:“郡主與閣老的兩個兒子從前都是同窗,走的近些也正常?!?p>  蘇淮不以為然,“她將來是要繼承大統(tǒng)的人,應該懂得何為制衡之術,朕能看的出來,她重文輕武,與朝中幾個持有兵權的大臣關系并不好,這不是一件好事?!?p>  皇后說:“張閣老是郡主的儒師,郡主自幼受他教導,自然會更崇尚文治。”

  蘇淮沉吟片刻,道:“清婉太信任張廷了,往后朝里必須要有人鉗制得住他,決不可讓文臣壓過武臣?!?p>  皇后不大明白他的意思,靠在他的膝頭,說道:“臣妾還有一件事想和您說。”

  蘇淮:“你說?!?p>  “再過半月,未辰宮便要修繕好了,臣妾想,是否該還清婉一個公主之位,這樣入主未辰宮,也更合禮制些?!?p>  蘇淮有些意外,伸手撫過她的發(fā)鬢,道:“昨日靖遠侯還和朕說,清婉不宜立為儲君,怎地今日你又說要復清婉的位?”

  皇后垂下眼眸,淡淡地說道:“清婉一旦復位,入主未辰宮,便是我大梁的儲君,就算沒有太子寶印,天下人也都心知肚明這江山將來會落到誰手里。無論誰繼承大統(tǒng),臣妾都是他們的嫡母,況且,表兄的想法,并不能代表臣妾的想法?!?p>  蘇淮注視著她的側臉,他們夫妻成婚二十多年,好像還從未一心過。

  “陛下與臣妾不都認為,郡主的才能,要勝于兩位皇子嗎?臣妾如今只希望,景光和景棠能好好讀書,將來有能力為他們姐姐分憂,臣妾便心滿意足了?!?p>  蘇淮心潮涌動,抱住她,說道:“皇后能如此識大體,朕心甚慰?!?p>  皇后靠在蘇淮溫暖的懷中,聞著他身上淡淡的檀香,忽然發(fā)覺自己是如此貪戀他的懷抱。

  不論儲君之事如何定,公主之位總是要先還給她的。蘇淮想了想,說:“等過了上元節(jié),宮里的瑣事都忙完了,朕便讓禮部開始準備她的冊封大典?!?p>  皇后點點頭,又想到什么,說道:“臣妾覺得,郡主應該會希望由張閣老來主持她的冊封大典?!?p>  “你倒是細心,”蘇淮想起那日清婉進宮,怒氣沖沖地讓他放了張廷,心里就有些不舒服,不過皇后說的對,清婉的確會希望由張廷來主持她的冊封大典,“當初既是張廷送她走的,如今也確實該讓張廷親手送她回來。”

  正月初一的清霖寺,香火旺盛,人山人海。

  這座佛寺建在京郊,從宮城到這要坐一個時辰的馬車,來往的香客也大多是住在附近的農戶。但田靜嫻卻經常來這上香,而且每年都會給寺廟捐贈三百兩香火錢,算是這座寺廟少有的貴客。

  霍容安并不信佛,他覺得求佛不如求己,每月陪母親上香也只是為了盡盡孝心。他曾聽母親說起,在他九歲那年,父親突然生了一場大病,一夜之間癱倒在床,近乎喪命。母親請遍了帝京的名醫(yī),卻都束手無策,后來她聽了府里管家婆子的提議,請了寺里的高僧到府里做了一場法事,沒過幾天,父親的病竟好了大半。

  父親病好后,便開始在家禮佛,每月初一,十五都會休沐,還常常抄寫佛經以示誠意。從那以后,清霖寺在母親眼里,便成了佛門圣地,每個月上香的時間,京城里的貴婦人都喜歡往寶林寺涌,唯獨她會不辭辛苦地坐車來此。

  來此上香的善男信女大多是農戶,霍容安一個衣著名貴的高大男人站在供奉殿中顯得十分顯眼。

  上完香火,已經近午時了,霍容安和母親又隨知客師父去了禪房用素齋。大雪在今日清晨便已停了,兩個師父正在殿前掃著雪。

  母親用完素齋后,坐在圈椅上看佛經,霍容安待得有些無趣,便出了禪房,在雪地里慢慢地走著。

  香客漸漸散去后,寺廟里的一草一木都變得很寧靜,難怪父親每個月都會來這里住幾天,這兒的確是個能讓人安靜下來思考的地方。

  他在院子里轉了幾圈便回了禪房,母親正雙手合十,與知客師父說著什么。臨走前,寺里的師父還贈了母親兩本經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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