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咽別咽!吐出來!快吐出來!”朝月跪坐在地,一把將珠紗扯過臉朝下趴在自己腿上,然后用力拍著她的后背,面上也終于帶上慌亂:“快吐!??!”
珠紗難受的眼淚鼻涕流個不停,全身心都在努力著。
那邊正用飯的暮月等人聞聲起身瞧著這邊,正欲上前,突然停下腳步。
“略——”
“嘔——”
“哇——”
幾人回轉(zhuǎn)身,越過火堆行到另一邊,背著身默默看著手中的食物,努力忘記方才所見。
嗚了哇啦吐了一大堆,將吃下的基本上全吐出來了,珠紗終于感覺呼吸都順暢了,待回神后才瞧見自己這眼淚鼻涕還有部分嘔吐物皆落在朝月腿上,那一攤攤顏色不分明的還新鮮熱乎的很。
珠紗突然想到那日在馬車上,朝月一怒之下掐了自己脖子。
怎么辦?好歹弄死一兩個再死也算值啊……
珠紗白著臉,不敢抬頭去看朝月的臉,小心的伸手將那些穢物往下劃拉。
朝月這邊正看向地上只剩一口的餅子和一小塊烤肉,再看她這纖瘦的模樣,想到之前手下查來的情報(bào),她一直看傷的醫(yī)館說她一直內(nèi)傷未愈,且心脈受損,又只靠藥物緩解醫(yī)治,許多東西莫說她這一路避開視線逃亡般的跑路沒有條件調(diào)理溫補(bǔ),便是有機(jī)會許多東西也入不了口,自己未多想,只記著去年同行時她啃干餅時的一臉苦相,便想在到落腳處讓她多吃些,不想反倒害了她。
因著確定這些人絕非善類,珠紗早把去年那一路上的相護(hù)與照料撇在腦后,只記得眼前的人喜怒無常動輒便要取人性命,這般想著,終是因著這個姿勢太過尷尬,顫巍巍的往后縮了縮,欲起身時,那大掌又覆在后背,珠紗一顫。
“吐干凈了?”
朝月的意思就只是字面上的意思,但珠紗因著自己現(xiàn)下被掣肘的處境,順著這話瞬間通曉了另一番意思。
你吐干凈了,也該收拾你了。
珠紗抹了把嘴,起身跪坐在一旁,點(diǎn)點(diǎn)頭。
朝月皺眉。
看這臉色,肯定是傷到腸胃了。
珠紗輕嘆。
來吧,來不及下手了,那邊那幾個躲得太遠(yuǎn),眼前這個自己又打不過。
珠紗閉目,一臉決絕,眼角還愈見濕潤。
朝月:“……”
一絲淚珠滑落。
別了大家,誰能想到臨死前,因?yàn)槌酝铝硕崆坝瓉砹私Y(jié)束呢……
“困了?”朝月一臉莫名。
還是早些啟程也好到地方讓她好好調(diào)養(yǎng)。
珠紗睜眼:“?”
直到再次被朝月抱起,直到一行人又行出數(shù)里,珠紗才突然明白。
雖然不知道為什么,但是暫時不用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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察覺不對的鎣惑離開不久,又一行人于夜色之中現(xiàn)身于那片草野之上。
搜尋半天沒有蹤跡,蓮茶皺眉回到集合點(diǎn)。
驚鵲冷笑:“既有人阻我視線,那么多半先行一步將人帶走了?!?p> “可恨這些歹人狡詐,竟是各自分頭行動,即便怎么審,也問不出旁的了?!鄙彶栊闹薪辜辈灰?。
驚鵲拍了拍他肩膀:“無妨,那領(lǐng)頭之人既懲處了暑月,又不怕暴露蹤跡找人,應(yīng)是不會對她不利的,放輕松些,冷靜些才好更快尋到她。”
蓮茶點(diǎn)點(diǎn)頭,舉目四望,風(fēng)過草動,一片茫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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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璃回到內(nèi)院,離舟也匆匆跟了來。
千璃回頭皺眉看他。
“不是讓屬下以后跟著您嗎?”離舟急忙解釋。
“哦?!鼻Ян@才想起來,轉(zhuǎn)身向后院湯池走去:“我累了,看著點(diǎn),誰都別來煩我?!?p> “是?!?p> 眼見人影離開,離舟松了口氣,都快被這小兩口折騰死了,子君取了吃食卻不見了司尉,陰著臉好一通夾刺帶棒的訓(xùn)斥,這邊趕忙跟出來,路過中庭時又聽聞方才司尉眾目睽睽下扇了唯四小姐兩巴掌,還差點(diǎn)與唯大公子等人打起來。
離舟擦了擦額頭的汗。
什么時候能回去啊,能不能換個人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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珠紗昏昏沉沉中,看著朝月靠近,雙手握住自己的脖頸,逐漸收緊,口中還狠狠道:“吐干凈了?嗯?!”
猛地睜開眼,眼見抬頭是一片帳頂,自己身上蓋著軟被,身處不知何地的臥房之中,這才一聲冷汗的清醒過來。
原來是噩夢……
這般想著,突然覺得周身好像活動自在了些,不想之前每每動作大些便要大喘無力還伴著酸痛,珠紗起身走到窗邊推開窗戶,這幾步行來竟不再乏力,渾身輕松。
怔愣中順著敞開的窗葉望向前方院中,穿過窗外幾株仍掛著翠綠的樹冠之中望去,隱約見得有幾名仆從打扮之人來往做著伙計(jì)。
珠紗伸出雙手,張開收攏,突然斂了神色,閉目凝神提息,心脈處竟?jié)u漸升起暖意,半年來久不能聚起的法力竟似破土而出的春種般蓄勢待發(fā)。
珠紗驚喜之中凝訣,看看能否睜開法瞳時,突然心口一陣劇痛,連著額際頭痛欲裂。
站立不住抬手去扶桌角,但法瞳處驟然穿刺之痛傳來,珠紗直直栽倒在地。
“姑娘!”
腳步聲呼聲自房門口傳來,可珠紗顧不得再去分辨身在何處,捂著額頭痛的冷汗淋漓,在地上痛苦扭動。
很快,一個腳步聲突然出現(xiàn)在臥房外,那腳步聲方至,滿院驚慌的下人們皆閉了嘴。
一雙大手抱起了珠紗,抬手去拉她捂在額間的雙手:“讓我看看?!?p> 本來痛的不斷呻吟的珠紗突然靜了一瞬,聽到朝月的聲音后死咬牙關(guān)一動不動,硬生生忍著痛不做聲。
朝月亦咬著牙關(guān),對上珠紗顫抖的眼睫,突然用力一把扯開她雙手,對上額際不斷溢出鮮血的那道傷痕,眼中又冷了幾分。
原本忙碌的那些人不知何時早退了個干凈,朝月瞥了眼那邊的床榻,索性抱起珠紗出了臥房,在院中的臥榻上坐下。
隨后便是漫長的寂靜。
珠紗感覺那痛漸漸輕了許多,想睜眼但現(xiàn)在被摟在這人懷中,一時莫名其妙想不明白,渾身倒是越發(fā)僵硬,一動不敢動。
沒多久,幾人腳步聲靠近,伴著一陣刺鼻的腥苦味,珠紗睜開了眼。
“喝了?!背吕淅涞?。
看著他手中端著的那碗穢物一般泥土色的濁湯,珠紗心中悲涼漸起。
報(bào)復(fù)!這是赤裸裸的報(bào)復(f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