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滅火!”一旁的司侍急忙去拿方才取來的水壺,回身潑到朱砂身上,但這區(qū)區(qū)幾袋水根本無法熄滅迅速攀升的火苗。
就在眾司侍沖向不遠(yuǎn)處的小溪旁再取水時,月魘自那煙霧中飛身而至,一把扯住朱砂!
已經(jīng)傻掉的朱砂還未看清月魘的表情,下一瞬,已被狠狠擲出,重重落進(jìn)約莫膝深的溪水中!
“呲”的一聲火苗瞬間被溪水覆蓋熄滅,一陣樹葉輕響,林中風(fēng)過,吹散了嗆人的煙霧,拿著水袋水壺的司侍們呆呆看著面前的一幕。
方才的火焰仿佛入了月魘的雙眼,此時他立在溪水旁對著在水中撲騰的人怒目而視。
朱砂本就是臉面朝下跌入溪水之中,灌了兩口水,一連嗆咳幾聲后,顧不得被水下碎石擦破的手掌及磕到的膝蓋,回身坐在水里,抹掉面上的水滴,這才看到似要吃人的月魘。
云開揮揮手,與眾司侍退后,挪到營地另一側(cè)。
“我,我不小心……”
“你回去吧?!痹卖|冷聲打斷。
“我不回去?!敝焐暗皖^,鬢角滴答落著水。
“我不想再看到你,你走吧。”月魘皺眉看著她。
朱砂猛地抬頭,眼眶泛紅,轉(zhuǎn)瞬間淚盈于睫,眼見著淚珠便要滑落,朱砂咬唇憋了回去,抬手擦過后盡量鎮(zhèn)定道:“月魘。”
月魘未做聲。
“我們和好吧?好嗎?你這樣我真的很難受?!?p> “別了,與你和好,就該輪到我難受了,著實受不起?!?p> “我那日,我是嚇到了,我什么都沒想就傷了你,但是我一反應(yīng)過來便后悔了,是我錯了,你原諒我好不好?!?p> “不敢,你既已選擇再不相見,就不該繼續(xù)跟來,何況我已不想再與你牽扯,便是你再笨,也該知道我如今有多不想見到你吧?”月魘別開臉。
“我是喜歡你的,只是我還不太習(xí)慣太過親密,所以…”
“不習(xí)慣?”月魘笑了,眼中冰冷愈發(fā)加深:“與陌生男子倒是習(xí)慣,至于同我一起倒叫姑娘受驚害怕,這夜半遇到登徒子非禮輕薄,原是我的不是?!?p> “為什么你每次都這般不聽我解釋!”
“因為這皆是我親見,何需你解釋?再者說,之前也是我心中本就還對你存著念想,所以才有后面這一番攪鬧。
但是,今天我清清楚楚最后再跟你說一次,世人總道我為人冷血狠辣,我告訴你,沒錯,像我這般的人,若喜歡上誰,自然心心念念都是她,怎么縱著都是我樂意。
但若不喜歡了,這人在我眼中就是礙眼之物,最好此生山高水遠(yuǎn)再不相見再無牽扯,你明白嗎?戲朱砂?我不喜歡你了?!?p> 朱砂怔怔看著岸邊居高臨下的月魘,落日余暉撒在他肩上,這人依舊如往日般奪目,隨著夜幕降臨,那光線轉(zhuǎn)瞬即逝,也帶走了朱砂心中最后一絲光亮。
“侯爺果真,收放自如?!敝焐班?,置身于初秋的溪水中,打了個冷戰(zhàn)。
“上來?!痹卖|瞧見,眉頭皺的更緊。
“侯爺不是不喜歡了嗎?何必還這般關(guān)心屬下?!?p> “關(guān)心?是你多心了,既這般喜歡,就隨你的便繼續(xù)坐著?!痹卖|轉(zhuǎn)身就走。
“還給我?!?p> “什么?”月魘停住腳步,但未回身。
“侯爺既說再無牽扯,那便做事做到底,將六年前簽下的那張契約文書,還有我那顆充作印信的虎牙還給我?!?p> 月魘聞言一僵,低眼看向腰間的深紫荷包,抬手捏了捏,里面那顆小小的硬物還在。
“請侯爺還我,自此以后你我再無牽扯,也請侯爺安心,便是朱砂再不要臉面,也絕不再癡纏于你,以后我便只是一小小司侍,再不讓司正因我煩心?!?p> 月魘僵直半晌,略微側(cè)臉:“何物?六年前便扔了,怎會留到現(xiàn)在?!?p> 一片寂靜中,月魘最終回身。
夜幕初上,四下里仍舊清晰可見,便如渾身濕透的戲朱砂,少女大顆大顆低落的淚滴,滿面的悲傷委屈全部落入月魘眼中。
“又要哭嗎?”雖這樣說,月魘卻仍是放柔了語氣,重新舉步上前。
曾經(jīng)受不得一點委屈,一點就著,總想借著嚎啕聲宣泄出娘親爹爹都不在身旁的凄苦,族中子弟的排擠,以及自己心念的人什么都未說,拋下自己便人間蒸發(fā),一消失就是六年的憤懣,但那憤恨在這六年中隨著時間消磨逐漸只剩下思念。
被這無時不刻且從未消退的思念驅(qū)使,一次次離開曦照前往上邪城外的別院,及嘉嵐城的侯府,在院外府門前徘徊,有時明知他就在那處,卻連門都進(jìn)不了,闖不過守衛(wèi),破不了結(jié)界,無數(shù)次的吵鬧無回應(yīng)。
“我知道。”朱砂哽咽回道。
“知道什么?”話落月魘就抽了抽嘴角,下定決心再不牽扯,各自安好,怎的一見她這般委屈就又心軟了。
我知道。朱砂心中念道:我知我與你身份天上地下,我知你一旦下定決心就絕不隨意更改,我知我天生愚鈍,我知我不思進(jìn)取,我知我與你相差堪比山海之距。
我知道,你不要我了……
只是跟爹爹娘親不一樣,我還未擁有便失去了,心中凄凄然卻也習(xí)以為常。
可我忘不掉與你在一處所有的歡欣雀躍,便是你每次震怒時說的那些狠話,也不足以抹去你在我心中的好。
還不若我從未與你一處,就讓我仍舊是個沒心沒肺的傻子。
恨自己不爭氣,恨面對這樣的你還舍得不放棄的自己,恨在你面前流淚不止不爭氣的自己。
“既然司正要退回屬下,還請下達(dá)散昀燳?!敝焐熬従徸韵衅鹕恚h首伸出水淋淋的兩臂。
月魘視線落在那兩掌的劃傷上,傷口因久置溪水中已泡的發(fā)白,月魘眸中各色情緒交織,最終沉聲道:“后日抵達(dá)苦莓莊后再下發(fā)于你?!?p> 活落直接飛身離開。
此刻突然止了淚的朱砂反常的平靜,跨步走上溪岸,一身墨服濕透后貼在身上,馬尾不知何時也散開,濕發(fā)覆在身上,全身不停滴答落著水滴。
初秋的夜風(fēng)已帶著涼意,又因此處已屬深境,寒意在體內(nèi)四處漫延,朱砂卻不覺得冷,只木然的站著。
“朱砂,司正命你即刻換衣。”一司侍飛身過來,低著頭將一個包裹遞上。
白夜自瀟瀟
薦歌——青談的《緋》 照夜白感情線備稿時的背景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