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夜歸人

　　四個(gè)人圍著雞籠，瞧著這嫩黃的小雞，他們?cè)谖闺u犯愁。喂養(yǎng)過小雞嗎？

　　沒有。

　　誰也沒有養(yǎng)過小雞。怎么樣把小雞養(yǎng)活，成了蘇家的一大難題。李丹送來了雞籠，但沒有告訴他們?cè)趺答B(yǎng)啊。

　　連自己都養(yǎng)不活，如何能養(yǎng)活小雞。給它吃啥？

　　“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我們家是小雞難倒六口之家?！碧K山笑道。

　　蘇靈雨偏頭看娘親，像是問你們也沒養(yǎng)過嗎？

　　接觸三兒視線，蘇張氏有些羞澀，“爹娘跟你們奶奶，常年居住于城內(nèi)，大雞倒是吃了無數(shù)。這小雞還真沒養(yǎng)過?！?p>　　蘇重朝屋里喊道：“奶奶，你常年下鄉(xiāng)，沒見過別人怎么養(yǎng)嗎？”

　　“沒留心喲！出城進(jìn)城便是一天，匆匆收了點(diǎn)需要的糧食就回家。不曾見過她們喂養(yǎng)小雞?！?p>　　“去問問？”蘇靈雨說。

　　確實(shí)要問問，可誰去呢？去問誰呢？李家嗎？

　　蘇山、蘇重互相看對(duì)方，均抹不開臉就喂養(yǎng)小雞問題，去詢問別人。他們誰也不去。

　　蘇張氏臉皮薄，她本不想去。但家中孩子都不去，只能她去了?！暗让魅漳锶ハ匆律眩瑔枂柲切鹱?，或許她們?cè)敢饨??！?p>　　也只能這樣了。

　　太陽落下山頭，晚霞占據(jù)半邊天時(shí)，李盈抱著一小甕，從山那頭過來。

　　穿著青鞋的小腳，一路小跑穿過小道，來到蘇家，發(fā)梢?guī)е怪?，喘了喘氣說道：“這是黃鱔血，爹爹說對(duì)蘇太太（尊稱）有益，趁熱給太太吃了?！?p>　　蘇張氏接過小甕，青黑的小甕裝著半碗黃鱔血。

　　一條黃鱔弄不到一口血，黃鱔血比黃鱔肉更補(bǔ)。李家能把這般好物送來，這是天大的情分。

　　蘇張氏不知該說些什么，只有無盡的感動(dòng)。

　　相公常年交友，十個(gè)里邊終有個(gè)好的！這位好兄弟，能雪中送炭，實(shí)在是幫了大忙。

　　這欠下的恩情，不知何時(shí)才能還上了！

　　蘇靈雨淡然一笑，還上恩情何須難，將來帶著李家一起發(fā)財(cái)便可。

　　在娘親的感謝聲中，她爬下板凳，拉上李盈的手。

　　見李盈低頭，拉著李盈到竹篾編織的小雞籠邊，小奶音問姐姐：“它們……吃什么呀？”

　　這糯糯的奶音，讓李盈驚喜，一來驚喜這聲音好聽，二來驚訝蘇家三兒會(huì)說話了。

　　同一年段的孩子，不過會(huì)叫爹娘，會(huì)喊爺奶，蘇家三兒居然會(huì)說長(zhǎng)句了，真是了不得。

　　李盈摸著蘇靈雨發(fā)頂，“三兒聰慧嘞！會(huì)說話了。”

　　“不足為奇，清水村的神童，兩歲就會(huì)說話，四歲能背詩，六歲出口成章。如今是梁關(guān)城，最有名的秀才。”

　　蘇張氏笑著說，邊說邊把猴兒面具，塞給李盈，又說：“謝謝你走一趟，替嬸子謝謝你爹娘，等你蘇叔叔回來了，親自上門道謝。”

　　紅白黑猴兒面具，一下吸引了李盈的注意，掩飾不住欣喜，“謝謝嬸子?！?p>　　“這小雞啥都吃，直接放它們出去，讓它們找蟲子吃就行，晚間再喂點(diǎn)米糠。很好養(yǎng)的?！?p>　　“謝謝?！碧K靈雨道了聲謝，偏身躲開李盈的魔手，避開被掐臉的危險(xiǎn)。

　　“我該回去了?！闭f著李盈招招手，抱著小甕跑走。

　　…………

　　犬吠聲吵醒了熟睡中的人，村里人不以為然，翻身繼續(xù)睡。

　　蘇張氏卻很害怕，她聽到了腳步聲。外邊沒有圍墻，沒有籬笆，若是有什么壞人來，牽走了三兒的毛驢，或是拿走了什么。這便是莫大的損失。

　　隔壁傳來三兒的聲音，“娘，莫怕?！敝宦犎齼号老铝舜?，拍打哥哥們的臉蛋。

　　蘇重勞累了一天，躺下就能睡，往往一覺睡到天亮，不曾聽到腳步聲。模模糊糊中被妹妹叫醒。

　　“嗯？三兒?jiǎn)?？?p>　　“有人來了?！?p>　　“嗬嗬”毛驢叫了兩聲。

　　蘇重清醒，但身子不受控制，起床的速度有些慢。翻身下床，拿出床底下的砍菜刀，若是小偷，他會(huì)毫不猶豫砍過去。

　　蘇靈雨先一步，趴在門縫往外瞧。蘇重跟在她身后，趴著門縫往外瞧。

　　見有寬大的背影在外舀水洗腳，蘇靈雨吊起的心放了下去?！笆堑??！?p>　　隔壁憂心的蘇張氏聽聞，面帶喜色，爬下床趿鞋，點(diǎn)上油燈開門迎接歸家夫君。

　　蘇重打開房門，與爹打個(gè)照面，便打著哈欠，抱起妹妹回去睡。

　　“可吃了？”

　　“在老李頭那吃了點(diǎn)，一路走回來肚子空了?？捎谐缘?？”“不，不用生火，大半夜的不忙活了?！?p>　　“有兩芋頭，放涼了的?！?p>　　“能成。我先去看看娘?！薄澳?，可醒了？”

　　房里的蘇李氏沒起來，倒是醒來了。人老了睡不長(zhǎng)，凡是犬吠雞鳴，都能喚醒她。

　　“回來了，可遇上什么？”

　　“沒，不敢走遠(yuǎn)，沒遇上什么。您睡吧，有事明日再說?！?p>　　安撫了娘親，他又到兒女屋子去看看。兩兒郎攤開了睡，你的手打著我，我的腳壓著你。

　　兒郎們長(zhǎng)大了，小床睡不下，得要給他們弄張大床。

　　摸摸兒子們，蘇承啟往里走，掀開簾子瞧見了心念念的三兒。三兒睡姿可老實(shí)了，小手壓著小被子，規(guī)規(guī)矩矩的。

　　蘇承啟將油燈靠近一些，瞧清三兒的面容，小揪揪被放了下來，頭發(fā)蓬松蓬松的，著實(shí)可愛。只是三兒清減了許多，臉上的肉減了下去。

　　唉！多災(zāi)多難，苦了大人苦了孩子。

　　捏捏三兒的手，蘇承啟悄悄離去，掩上房門。

　　黑暗中的蘇靈雨，翻了個(gè)身側(cè)睡著，小腳一伸，將小被子壓在腿中間，將小枕頭抱在懷里。她可是有兩個(gè)枕頭的人。

　　蘇承啟吃了兩小芋頭，勉強(qiáng)墊了肚子，被娘子伺候著，換了身舒坦的衣服，聽娘子將近日之事娓娓道來。

　　“李兄有心了，明日我去感謝一番。順道去田里看看，將田里的活計(jì)弄好了再出去。下次回來，就該收稻谷了?！?p>　　將二百個(gè)大錢塞娘子手里，“這是這趟賺取的銀錢，家中辛苦娘子了。”

　　“這家里誰不辛苦？最辛苦的還是你?！闭l家的相公誰家疼，她心疼相公。

　　“辛苦一兩年，多跑些路攢點(diǎn)錢，我們搬進(jìn)城里住，讓娘子過上好日子。”

　　蘇張氏抹著眼淚，“每一銅板都是救命錢，你可別亂借出去了?！?p>　　“曉得了，為夫不傻?！薄靶伞！?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