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來黑蛟應(yīng)該是那夜被終天武重傷,所以對其有恨意,然后想要去趁機偷襲終天武,卻被落下的紫雷誤傷,導(dǎo)致沒挺過去死在湖底了。
黑蛟的筋被終天武抽了做鞭,給了葉九靈,最適合做甲的蛟皮被撕了,然后被天雷給毀了,就連眼球都少了一顆,想來真正有用的東西也沒多少了。
所以李承安坐于樹下,也沒急著去看那具黑蛟的尸體。
只見湖對面,一滿臉刀疤的書生緩緩蹲下,手中握著一根樹枝不停在湖面寫寫畫畫。
李承安不禁好奇地走了過去,同樣蹲在河邊,看著書生在水中寫字。
樹枝在湖面上不停地寫寫畫畫,每一筆畫都落于湖上,還未被湖水帶走就又被下一筆帶起的漣漪沖散。
李承安卻能分辨出“天下將亂”四字。
“你在干嘛?”
李承安疑惑地問道。
“聽說楚南山頂有圣人,特意前來要一張推薦信?!?p> 書生手未停,只是隨口道。
李承安好笑地搖了搖頭道:
“多看看秦報吧,楚南山上的圣人十多年前鎮(zhèn)壓邪魔時便自化石人了,而且……”李承安點了點書生在湖中寫的東西繼續(xù)道:“就天下將亂這被諸多名士說了十多年的話,可沒資格動圣人心神。”
程喻柏低頭黯然,他這幾日又去拜訪了幾位大儒,卻都是吃了閉門羹。
他當然知道這楚南山上的圣人早在十多年前便自行石化了,但他就是忍不住到山上來,來了便忍不住想在圣人前寫些東西。
他不想辯解自己沒偷東西,也不想去找到那個小偷,因為他覺得,那個名士沒資格被他教導(dǎo)三觀。
李承安搖頭離開,再次坐于那顆樹下,手捧著書開始批閱。
葉九靈過來看了看黑蛟,撕下了些蛟皮也不知干什么,只是瞥了眼李承安便走了。
近些日子先是齊國開放魚鹽,然后便是韓國大軍壓向匈奴,再然后其它地諸多國家也有一些異動。
齊國的鹽一般只供于周,哪怕是對秦都是限制性地商業(yè)開放,此時突然開放,受利最大的當屬楚國。
楚國人多地廣而能食用的鹽礦卻并不多,一旦開戰(zhàn)對鹽這種戰(zhàn)略物資的消化便大,齊國開放鹽,便已經(jīng)表明態(tài)度。
韓國鐵騎眾多,平常也陳兵于對匈奴的邊境,但也不會大規(guī)模開戰(zhàn),此時挑釁匈奴,已經(jīng)表明了不想?yún)⒑现性膽B(tài)度。
………
……
一雙芊芊玉手突然戳在李承安腰間軟肉上,李承安頓時將彎著的腰挺直,回頭見到是蘇羽青,便無奈地搖了搖頭。
上一世眼睛是微近視的,看東西都是有些模糊,但仔細看又能看清的那種情況,就也沒配眼鏡。
于是便養(yǎng)成了一個壞習(xí)慣,看書或是其它的東西時,越是聚精會神,便越是喜歡湊近了看,像個拿著放大鏡看東西的老學(xué)究一樣。
這一世雖然眼睛極好,但習(xí)慣卻在,就也容易看著看著便湊近了。
蘇羽青就不喜歡李承安這個習(xí)慣,覺得像個駝背的老頭一般,所以每當李承安如此看東西時便喜歡戳李承安腰間的軟肉,亦或者是將手指從李承安后背脊椎劃過。
由于條件反射,如果腰部受襲,李承安便會猛地挺直腰,如果是后背被劃過,則會隨著蘇羽青手指緩緩地伸直。
抬頭向湖對面看去,只見那書生仍舊蹲在那里,手中樹枝沒有停歇。
李承安抬劍輕挑一下,一道漣漪慢慢變成小浪,拍打在湖對岸,將書生的布鞋給打濕了。
書生這才抬起頭,見到李承安對自己輕笑,便也對李承安笑了笑,然后低下頭繼續(xù)蹲著寫寫畫畫。
也不知道是覺得這水浪是自然形成的,還是覺得李承安可是楚南山弟子,能挑起些水浪也是應(yīng)該。
“公子,入夜了,別剛好便又染上風(fēng)寒?!?p> 蘇羽青拉扯了一下李承安的衣袖柔聲道。
李承安抬頭看去,天色果然漸漸暗了下來,也漸漸有了些寒風(fēng)。
黑蛟尸體也早已不見,也不知道是被聞人竹夜搬走了,還是被楚南山弟子搬走了。
李承安站起身伸了個懶腰,又打了個哈欠,有些困了。
蘇羽青幫李承安披上一件長袍,順便拍了拍李承安身后的泥土。
李承安又回頭看了眼那個書生,書生仍舊在用樹枝寫寫畫畫,抬腳猶豫了一下,終究像被什么牽引了,還是轉(zhuǎn)身又向書生走了過去。
腳步踩在濕潤的泥土上很是松軟,李承安悄無聲息地站在書生身邊。
“天下必入秦。”
看到書生剛剛寫好的筆畫落入水中,李承安不禁念了出來。
“為何如此說?”李承安挑眉問道。
書生抬頭看到是李承安,便又低著頭,反問道:
“如今天下讀秦字,習(xí)秦禮,用秦具,食秦菜,心已入秦,天下不入秦入何處?”
“可如今的秦字乃是天下諸國文字整合再簡化而出,如今的秦禮是天下諸國習(xí)俗而統(tǒng)合規(guī)劃,如今秦具是按照天下諸國的審美與實用結(jié)合而制,如今秦菜是天下諸國食材調(diào)料不同嘗試料理出的,這些都不是秦國一國之物啊?!?p> “正是如此才可怕,秦書有言:海納百川,有容乃大!”
李承安眼中有一絲驚訝,隨即也不顧泥土,席地而坐道:
“天下既然學(xué)秦從天下規(guī)整出來的禮節(jié)書籍,那么與秦便無異,為何其余諸國不能統(tǒng)一天下呢?”
書生連連搖頭道:
“不同,不同,百川入海,海才容納的了百川,不然縱使海水吞下白川,海水江水又皆是水,但那也依舊分得出各自的咸淡甜苦,淡水的魚不會存于咸水湖中,也就遲早會分開?!?p> “不對不對,海納百川,海吞百川,水不都將一樣嗎?”
“不一樣,一個是百川入海,一個是海吞吃百川,生硬地吞下了,但最終還是難以消化的,而百川入水,則是他們自己變化為海?!?p> 觀另一個世界的秦國,雖吞下天下,但霸主一死,吞下的例如楚國,便立馬出現(xiàn)楚霸王類的人物,從秦脫離而出,重建楚國爭霸天下。
這便是吞下了卻消化不了。
李承安沉吟片刻,然后輕聲開口道:
“你想去秦學(xué)宮嗎?”
程喻柏眼鏡瞬間亮了起來。
兩人不知,山上石壁中,有一石人微微睜眼,看向湖中那些漣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