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泥漿劍客

　　“月亮……”

　　明抬頭看著越來越向東邊偏轉(zhuǎn)的明月，此時已然高垂于蒼穹正中間，走到了第五寸天空的位置。

　　轉(zhuǎn)身看向臉上在莫名其妙笑著的少女，看見了那份璀璨而純粹的快樂……雖然不曉得少女在高興什么，但是明不自覺感受到自從夜幕降臨以后，罕見在沉重生活當中的輕松愉悅。

　　“……蜜兒，你不會說出去的吧。”

　　明指著地面上因為鮮血滴落而形成的寶石。

　　“??？……嗯，這是當然的事情啊?！?p>　　蜜兒終于從少女的浪漫中清醒過來。似乎害怕少年并不相信自己的話，畢竟在這個年代身體都可以拋棄，那么為了利益拋棄信譽，仿佛也是很正確的選擇……

　　明仍然是一臉的“就當做是真的吧，反正即便是假的也很正常的事情”的表情。雖然這種冷漠臉是明的習(xí)慣，但是在蜜兒看來，就是無所謂信任與不信任的無所謂信任臉了……莫名其妙的，蜜兒想要得到明的信任，還有重視。

　　“我是認真的?！?p>　　蜜兒信誓旦旦。

　　“……嗯，我知道……不過時間不早了，你還能走路嗎？獨角獸是無法繼續(xù)乘騎了，接下來的路需要我們自己走到終點?！?p>　　明指了指，因為踢掉水晶鞋而裸露在外的蜜兒的玉足。

　　很精致的小腳，踩在粗糙的泥土地面，在玉燈的光芒照射下能看見在小腿上有著被石子劃傷和磕絆的紅色印記。

　　“疼嗎？”

　　“……還好……？”

　　蜜兒看著天上高掛的月亮。

　　只見明月的光芒鉆進蜜兒的眼睛里面，折射出璀璨的白色光芒，就好像蜜兒的眼睛裝著銀河般的美麗。

　　“……明，我們逃吧……”

　　蜜兒忽然有個大膽的想法滋生。

　　“……失去了獨角獸，時間已經(jīng)來不及的。如果月亮走到第七寸的盡頭我們還是無法趕到公爵府的話，就會被公爵放進斗獸場里面，與惡心骯臟的怪物，還有奴隸爭斗……這里離公爵府還有很遠很遠，來不及的。但是世界很大很大，所以一切都是來得及的……明，我們逃跑吧，不做奴隸了好不好？”

　　明明是將公爵的命令看的和生命同等重要的蜜兒，忽然就覺得其實命令就是吹進耳朵里的風而已。只要不去在乎貴族所擁有的，那么貴族制定的規(guī)則，也不需要去遵守……內(nèi)心中，空前的安靜。

　　【……逃吧，到天涯海角，和眼前的少年在一起?！?p>　　蜜兒如此想，側(cè)開臉不敢看明，嘴角抿出微笑。

　　“……不行。”

　　明打斷了少女甜蜜的想象，用斬釘截鐵的語氣單方面宣告了未來的不可能。

　　“為什么！”

　　“……蜜兒，你見過孩子因為饑餓而吃掉母親嗎？……死掉的老鼠比黃金還要珍貴，人人的眼睛都在發(fā)光，那是嗜人的光芒，比剝開的白樹皮還要發(fā)白……蜜兒，丟掉那些不切實際的想法。當奴隸還好，但是當難民是最難以被接受的?！?p>　　“可是，去沒有人的地方就好了??！……只有我們兩個人在一起，耕土種田，與世無爭。沒有貴族，沒有戰(zhàn)爭，沒有饑荒和災(zāi)難……這樣的地方，不好嗎？”

　　“到不了的，沒有那樣的世界?！?p>　　明搖了搖頭。

　　“……世界上不存在不會被戰(zhàn)火點燃的土地。要么是現(xiàn)在，要么是不遠的將來，命運只會遲到而從來不會缺席……所以蜜兒，很抱歉。”

　　明回想起來，賴木河戰(zhàn)役發(fā)生之前，生活在費爾米克的人們是那么對戰(zhàn)爭不屑一顧的表情。

　　“生活在偉大的風之古樹下的人民怎么會輸?shù)裟?？?p>　　“哈哈哈，這些賊崽子大概是忘記了，整個卡諾世界都是礦之國的?！?p>　　……諸如此類的自大的言論，在五片翡翠葉子的風之國旗幟插在帝都城墻上的時候，都淪為了滾滾逃亡路上的煙塵。

　　明親眼看見了國家的淪落，親眼看見了吃人的事情發(fā)生……甚至于，明吃過人。而且既然現(xiàn)在做奴隸還能面前生活下去的話，為什么不能做奴隸呢？

　　“……我背你，我們一起走。放心，我不會讓你被關(guān)進斗獸場里面的……即便是發(fā)生意外被關(guān)進去了，那我也會進去，幫你打倒所有的野獸，直到我們都會活著?！?p>　　明笑了笑，向少女伸出手。

　　明還有理由不能選擇逃離。因為難需要風之國的神血礦石，因為禍和樹零的下落不明，以及23區(qū)礦洞中時常有完成不了任務(wù)而饑腸轆轆的同胞……明有太多的理由，需要自己留下來。

　　“……哼。”

　　蜜兒別開腦袋，但是仍然將手伸出去。

　　兩個人掌心接觸的瞬間，某種浪漫的情愫忽然就滋生出來，迅速占滿了少女的心懷……蜜兒考慮到某種意義上這才是兩人首次的肢體接觸，頓時蜜兒就臉紅了。

　　“你怎么了？”

　　“要……要你管！……”

　　處理好地面上的痕跡，明看了眼地上依然在喘著粗氣吐著泡沫的獨角獸。明的眼眸深深，看見了未來。

　　【反對命運的大流只會等來死亡，因為命運是神賜予而來，違背神者將被剝離神所賜予的一切……歡樂、悲楚、折磨、災(zāi)難、靈魂、生命……這就是不聽話，將要得到的下場?！?p>　　“抓緊了?！?p>　　“嗯?！?p>　　明背著蜜兒，雙手穿過兩只潔白細膩的玉腿，背后觸摸著少女柔軟的胸脯……但是明仍然無動于衷，眼睛只有著腳下崎嶇不平的山路。

　　“蜜兒，哪邊？”

　　“右邊！”

　　礦國人強大的身體素質(zhì)，即使是長期沒有得到合理的營養(yǎng)需求，但是仍然深深刻進了礦國人的基因里面。帶給奔跑在山路上的少年，格外出色的體力和耐力。

　　明背著蜜兒在山路上奔跑，雖然氣喘吁吁，但是終于在月亮走到第六寸半的天空的時候，走出了山路。

　　眼前能看見的是一大片延綿的密林，黑暗的森林。在森林的遠方有著燈火輝煌的亮光在里面，那就是巴克公爵在奴隸村修建的宮殿了。

　　“蜜兒，你先下來?！?p>　　“哦。”

　　放下不知為何老是喜歡臉紅的少女。

　　明轉(zhuǎn)身走到一棵老樹的底下，伸手摸了摸樹根處的泥土……然后，明咬破了自己的手指，將血液滴上去……不多時，一顆拳頭大小的不知名寶石出現(xiàn)在黑黝黝的泥土坑洞中。

　　“……貴族都喜歡寶物，越是稀有越喜歡。并非寶物本身值得擁有，而是‘稀有’是貴族攀比的計量單位……所以，有這個在的話，作為交換至少我們會是安全的?！?p>　　明看著蜜兒。

　　在月光下，那雙明明沒有光芒的眼睛里，明明安靜的無法再安靜的眼睛里面，寫滿了“放心吧全都交給我來處理”的話語。明明是平白無奇的毫無浪漫可能性的言語，卻在少女心中，勝過千言萬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