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今年的龍舟辦得格外盛大,廟會上,各地來的商人比往年要多得多。一個個看完龍舟,全都趕來廟會,擺攤的外地商人之間,有許多還是胡人面孔。
在整條街的攤販里頭,胡商們的攤前,總是最能吸引小娘子駐足?;蛘呤强钍叫路f的飾物,亦或是色彩鮮艷的布匹,無一不充滿著異域風(fēng)情,很是討愛新鮮的小娘子歡喜。
只是唐婉絕對是個例外,對她而言,那一眼望去,最吸引眼球的,當(dāng)屬各式各樣噴香撲鼻的小吃們。
于是乎,三人之間,玥兒努力護著唐婉不被人推擠,吳敬亦步亦趨的跟在后頭充當(dāng)挑夫。至于唐婉,手中捧著剛買的小食還沒咽下,一時眼尖瞟到哪個攤上有她沒吃過的玩意,便削尖了腦袋也要沖過去。
就這么在人堆之中橫沖直撞,另兩個早已經(jīng)滿頭大汗,只有唐婉樂在其中,不知疲倦,儼然是忘了當(dāng)初嫌日頭曬人的究竟是哪個了。
唐婉就是在此時走散的,吳敬回想起來。
大約是經(jīng)過胡人攤前時,看見攤上還真有不少新奇玩意兒,想著買樣小物件送給婉兒,這才分了心。只不過一眨眼功夫,便和她們被人群沖散,待他終于從那一堆人中擠出來,已經(jīng)找不到婉兒蹤跡了。
更糟的是,他在街角最陰暗的地方,撿到了重傷昏迷的玥兒。從傷勢來看,對方來了不少人手,玥兒是被人圍攻的。
他們的目的,應(yīng)該只是為了帶走唐婉,所以,玥兒昏迷之后,那些人并未對她下死手。
吳敬將玥兒送了回來,二話不說跪在唐鶴天面前,以為自己會被唐鶴天痛罵。不想,等了半晌,也沒聽他說半個字出來,不由得小聲詢問。
唐鶴天怒不可遏,恨不能一巴掌拍死這小子,但越是憤怒,頭腦愈發(fā)清醒,現(xiàn)在還不是時候。
“那你還不趕快派人去找!有這時間耽擱,婉兒早被你救回來了!”
頃刻間,唐婉失蹤的消息傳遍了整個天機閣,閣中弟子,有那早早睡下的,也全都爬了起來,自告奮勇去尋唐婉。
唐鶴天一聲大吼,止住了眾人騷亂,“慌什么慌,清樂,你帶著人去,務(wù)必將婉兒帶回。其他的,該吃吃該睡睡,這件事,誰都不許對外傳!要是叫我聽到,外頭有誰亂嚼舌根,今日在場的所有人,一并處罰!”
可憐他這個當(dāng)?shù)?,婉兒出了意外,本是他最心急,若是可以,他不想發(fā)動所有人去找?可那像什么話!
大婚在即,新娘子不見了,今兒晚上能找到自然是好。若是找不到,這層窗戶紙遲早要被捅破,外頭那些人,不定要怎么說婉兒。
可不能這樣。他一個假道士,壞了名聲不要緊,可婉兒是正經(jīng)的世家小娘子。一旦有了污點,不說同吳敬的婚事,就是往后趙家沉冤昭雪,那婉兒只怕也要被世人詬病。
若是玥兒能醒過來就好了,只可惜,這丫頭傷得真的太重。
連夜請來好幾位名醫(yī),無一不是說她傷及肺腑,別說今日能不能醒,就是救不救得活,只怕也要看天意。若她意志堅定,一心求生,或許還能救。
這大概是十四年來,最為漫長的一夜。
十五年間,縱然歷經(jīng)磨難無數(shù),唐鶴天同人纏斗過不下百回??晌┯羞@一次,唐婉失蹤了,對方是誰,為何要擄走她,唐鶴天想了一夜,莫非,他們的身份已經(jīng)暴露了?
屋里幾位名醫(yī)還在全力救治玥兒,屋外,唐鶴天盯著那棵樹,一動不動,眼看天就要亮了,婉兒還沒回來。
仿佛老天在和他開玩笑,當(dāng)初拼了命的,從尸山血海中,救出了師弟師妹的唯一血脈。又用了十五年,獨自一人撫養(yǎng)她長大,唐鶴天早把她當(dāng)作親生骨肉。
他從未要求唐婉為她死去的爹娘報仇,但小丫頭心中自有打算,打小便立誓,定要惡黨血債血償,他也支持的。
現(xiàn)如今,冒出個自稱是郢王次子的混小子,一心贏取婉兒,婉兒對他亦是動了心,他雖不敢全心相信那小子,卻也是滿心盼望著,他倆能有個好結(jié)果。
他以為,婉兒成婚之后,或許便會多一個人護著,就算將來,他出了意外,至少婉兒是不被牽連的。
可哪知,吳敬竟敢瞞著他,私自帶走婉兒,將她置身危險之中。如今被人擄走,生死猶未可知,吳敬啊吳敬,看來這婚事,他當(dāng)初就不該應(yīng)下。
唐鶴天不得不往最壞的方向去想,人是吳敬帶出去的,結(jié)果婉兒失蹤,玥兒重傷,只有吳敬全須全尾的回來,唐鶴天甚至懷疑,這是吳敬布下的局,或許,他壓根就不是什么郢王后人。
天已經(jīng)蒙蒙亮了,就在他胡思亂想之際,終于看到了院子外冒出的人頭,激動得沖了出來。
唐婉趴在吳敬背上,睡得不太安穩(wěn),一直皺著眉頭,像是在做著夢,夢里有什么討厭的東西。
跟著清樂出去的弟子,悄沒聲行了禮,又安安靜靜退了出去,各自回屋休息,這一夜他們也是累得夠嗆,衣擺上的血跡,更是熏得人腦袋發(fā)暈。
吳敬將唐婉輕輕放在了她自己床上,清樂也跟著走了進來。
同他一塊的,還有一名男子,唐鶴天并不認(rèn)得,便是范悅。
秋月那樁案子,他同唐婉費了不少心思,不但救回清樂,更是幫了范悅一個大忙,讓他從渾渾噩噩之中清醒,范悅是欠了他們一個人情的。
所以,吳敬半夜去找他,范悅并未推辭,以范家手段,想要找到唐婉并不算難事。而宵禁之后,吳敬和唐婉此前培養(yǎng)的各方勢力,不過是些江湖人士,夜間行事,大為受限。
還好他們動作夠快,一炷香的工夫,便查到了對方藏身的屋子。吳敬和清樂各自帶著人打了進去,范悅的人,在外頭做接應(yīng)。對方隱身鬧市,自然不敢聚集太多人,所以毫無疑問,這一次是他們占了優(yōu)勢。
唐婉是救回來了,那些人也沒有傷她分毫,只是畢竟動了刀劍,四周鄰里也不是聾子,只等天一亮,便會有人去報官,這件事,還不算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