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級二班的王國慶?馬保安?”青年神色淡然地開了口。
幾個小毛頭上下打量著天白,壯著膽子應道:“我是。你誰?”
“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沒有找錯人?!碧彀讓⑹掷锏牧嘀囊桓澳竟鳌碧崃颂幔瑤讉€小毛頭不自覺地往后退了幾步。
“你們在干嘛?”
正當兩方僵持不下時,一聲清脆的喝聲傳來。
“你,就是你!攔著我們學校的學生做什么?”
白夢辰今天最后一堂沒有課,走得比平時早些,不巧就碰到了有些人在學校后面公然“約架”。
“我——”天白一時也沒料到會有人來。
“我什么我,不要以為拎根棍子你就是齊天大圣。那么大個人跑來欺負小學生,你好意思么?”
白夢辰說著,已經站到了兩方人的中間,將學生擋在了自己身后。
“我這不是普通的棍子……”
許是沒想到眼前的年輕女老師嘴皮子這么利索,天白不知怎么想得就蹦出這么一句。
“對,你那當然不是普通的棍子,畢竟是金箍棒啊?!卑讐舫降难凵窭镫[隱透著諷刺和不屑。
小北風呼嘯而過,冷靜下來的天白將師傅的拐杖輕輕地放在了一邊。
“你好,我是明秋白的哥哥,明天白。”
秋白并不知道學校后邊發(fā)生的事情,所以那幾個高年級的皮猴子挨個來給她道歉的時候,她還十分警惕地想著,肯定是他們又開發(fā)了捉弄她的新鮮招數(shù)。
好在孩子們愛鬧,忘性也大。這嘲笑也如同地上的落葉,一陣風過就不知道刮到哪里去了。
而真正讓秋白放下心結的,還是天白帶她去給父母上墳時說得話。
“秋白,每個人都會遇上各種各樣的事,好的或者不好的,最終都要硬著頭皮往前走。區(qū)別就在于自己走或者被拖著走。”
“沒有爹娘陪伴你,是你的不幸。只是,從你出生之前就已經被爹娘期待并喜愛了?!?p> “很遺憾他們不能陪你長大,但是發(fā)自內心地想讓你活下去的這份心思,還不足以支撐你走得更久更遠么?”
荒草萋萋中,紙花兒煙火里帶著嗆人的潮濕味兒。
不遠處,傳來稀稀拉拉的鞭炮聲。
別人家過年都是一家老少喜笑顏開。
他們家卻是到了過年,就越顯得冷清。
哥哥的聲音緩慢低沉,卻安撫了她那顆幼小心靈上的絲絲裂痕。
歸根究底,親情不論何時何地,都是一劑熨帖人心的良藥不是么?
她不想被拖著走,她要好好學習,將來讓哥哥和大伯一家都過上好日子。
也給幫助她們的嬸子大娘買最好看的衣裳。
重新將精力投入學習的秋白,恢復了生機,這讓全家人都覺得很欣慰。
優(yōu)異的成績,也一直保持到了小升初。
97年香港回歸,秋白在全村第一臺彩色電視機里第一次見證了如此宏大又激動人心的時刻。
那天晚上,她失眠了。
從小就對山的那一邊充滿了幻想和憧憬的小女孩,開始將心愿從山的那一邊,挪到了海的那一邊。
小升初考試結束后,秋白跑回去和白夢辰對了下答案。
“秋白,你這成績出來,怎么也得全鎮(zhèn)前幾名?!卑讐舫礁袊@道。
這么小的孩子,聰明又努力,誰會不喜歡呢?
她也是遇到天白后,才了解到他們的家庭狀況。
一方面心疼著秋白,另一方面又替自己發(fā)愁。
想想那個榆木疙瘩明天白,自己這感情道路不知到何時才能一馬平川。
“秋白回來了?”大伯母正在剁餡準備包餃子:“考得怎么樣?天白怎么沒和你一塊兒?”
“還行,我哥說要去看管師傅,就讓我和陪考的老師一起回來了?!?p> “咱秋白啊,一定能考個狀元回來!”王貴珍臉上滿是喜悅和憧憬。
“大伯母,我這是小升初,又不是殿試,哪里會有什么狀元……”
“哎,我就是高興嘛!”王貴珍呵呵笑著,轉而問道:“小白老師沒來么?”
“為啥白老師要來?”秋白瞪著圓溜溜的雙眼茫然地問。
王貴珍搖了搖頭:“你們兄妹倆倒是一個模子做的,且等著吧。再這么下去,鳳凰鳥也熬不住,天白可要打光棍了?!?p> “大伯母你在說啥???”
王貴珍卻只是搖頭無語,鐸鐸地揮著菜刀。
公布考試成績的那天,秋白早早地就到了學校。
但是還有人比她更早,宣傳欄那里圍得里三層外三層的。她人小個矮,哪里擠得進去。
“秋白,秋白,快過來!”
一聽是班主任白夢辰的聲音,秋白連忙小心翼翼地從人群里退出來朝她跑去。
“給你?!卑讐舫叫σ饕鞯剡f給她一張紙,密密麻麻的姓名表按照成績一排排分了下來。
秋白在左上角找到了自己的名字。
“秋白,了不起?!卑讐舫矫嗣男∞p子:“桃核小學向來以出優(yōu)秀學生出名,但是全鎮(zhèn)第一是我們桃核村的女將,還是頭一回?!?p> 回家的路,從來沒有這么長。
初秋的風,也從未如此纏綿悱惻。
明秋白邁著平生最快的步伐,朝家里奔去。
哥哥和管師傅出活了,說好今天回來,現(xiàn)在應該已經到家了。
她迫不及待的想將手里的成績單拿給哥哥看,哥哥眼中的那層層笑意,總是如同星辰大海般讓她快樂又安心。
可是,今天街上怎么突然多了那么多人?
快到自己家胡同的時候,更是看到人頭攢動,一個個匆匆忙忙。
看她回來了,每個人的表情都很微妙。
“秋白。”
是大伯母,眼泡紅腫的和桃子一般。
她忽然就有種十分不好的預感,并不想聽接下來的話,但是她還是硬著頭皮問道:
“大伯母,我哥呢?”
短短的一句話,她不自覺的開始牙齒打戰(zhàn)。
“你哥……”大伯母嘴唇哆嗦了半天,過來拉住她朝院子里帶過去:“跟你哥說說話吧,一直等著你……”
“雨下透了地,嚇倒狼峪上面那條路折了好多地方。老拐頭沒踩穩(wěn),滑倒了。天白是為了拉他,才摔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