準備出院的時候總是最歡快的,無論對于醫(yī)生還是患者。
病患陸陸續(xù)續(xù)康復清醒,酒窖里的氣氛就跟過年一樣。鬼門關撿回一條命的患者大多感激涕零,醫(yī)學生從黑臉看守變成了白衣天使,曾經動不動電人的黑歷史也被選擇性地遺忘。
姜若冷眼旁觀,覺得很有意思,讓他回想起管訓結束時看守拍著他肩膀讓他重新做人的情形。
雖然一直試圖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但姜若依然沒有真的被遺忘。這不,木軒、沈攸和龔子樞一起走了過來。
木軒率先說:“這些病人再隔離觀察幾天,就可以出院了?!?p> 龔子樞接口道:“我回去跟我爸爸交涉,爭取說服他放棄銷毀計劃,讓這些病患回家團聚?!鄙倌曷冻鲆豢诎籽溃胺判?,我不會把你賣了的。至于我們是怎么偷梁換柱的,就讓他猜吧。”
姜若:“那好啊?!?p> 沈攸忍不住道:“二師兄,你覺得這樣安排有沒有問題?”
姜若:“有什么問題?”
沈攸:“我總覺得什么地方不對勁。一直以來都有這種感覺,但又說不上來是哪里不對。”從前每當小師弟的研究陷入困境,輾轉反側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他總會來請教姜若,而姜若也總能夠撥開他眼前的云霧。所以這一次他同樣期待地看著姜若:“二師兄你回憶一下從出現霉菌以來的事件發(fā)展,你幫我想一想好嗎?”
姜若下意識在身上摸了摸,想點一支煙,但很快想起游戲里是沒有煙的。他于是眼神放空地想了一會兒,然后對沈攸說:“等我想到了再找你?!?p> 沈攸“喔”了一聲,有點兒失望,但很快覺得自己未免莫名其妙,連忙道歉:“沒事的師兄,也許是我腦子抽筋了?!?p> 龔子樞交代完便下線去了。想到很快可以離開,酒窖里眾人感覺異常輕松,甚至還有點兒依依不舍,此刻三三兩兩地湊在一起聊天。
沈攸找了個角落,蹲在那里兀自一個人苦想,木軒在他邊上坐下來,“你說的事情,我也有同感?!?p> 沈攸抬頭:“喔?”
“嗯,”木軒說,“事情就這樣簡簡單單地解決了,有點兒不敢相信。”
“就像數學競賽最后一道大題,居然用傳統(tǒng)解法按部就班算出來了,總讓人不放心,覺得這莫不是個虛數解。但要問錯在哪里,又答不上來。”
沈攸猛點頭,就是這種感覺!
覺得自己錯了,但是錯在哪里,卻又怎么也想不明白。
木軒默了一會,忽然說,“其實我常常覺得看不懂二師兄?!?p> 沈攸明白木軒的意思,但他不想談論二師兄,所以并沒有接話,于是二人一齊沉默了。
同他們相比,旁邊醫(yī)學生之間的氣氛要輕快得多。
“你的畢業(yè)設計怎么樣了?”
“唉,別提了,基因工程就是一個大坑啊,PCR做了幾十次了,就是不成功?!?p> “敲基因是玄學啊?!碧釂柕娜烁胶?,語氣同情。
木軒轉過頭,“敲基因?PCR?”
“嗯?”談話忽然被插入,兩個醫(yī)學生俱愣了一下,然后點頭,“是啊?!?p> “基因工程我不太懂,”木軒說,“能同我講講嗎?”
雖然不知道木軒作為一只計數狗為什么對基因工程感興趣,但名校學生們大多好為人師,依舊滔滔地講開了:“是這樣,你知道,每個基因在染色體上是有一個特定的位置的,敲基因嘛,就是找到這個位置,把DNA切開,把目標基因切掉,然后替換一段人工編碼的DNA上去?!?p> “那PCR呢?”木軒繼續(xù)追問。
“就是通過變性、退火、延伸三個步驟進行體外DNA復制,嗨,一兩句話說不清楚,你就這么理解吧,通過升溫降溫升溫啊的一套操作,實現我們上面說的那個基因工程過程?!?p> 木軒忽然“蹭”地站起來,嚇了大家一跳。他走了兩步,重又坐下來:“謝謝你們,我有點明白了?!?p> “喔?”醫(yī)學生們有點不明情況,遂不再理會木軒:“我們剛說到哪里了?”
在木軒站起來的時候,沈攸也反應了過來:很近了,那個藏在虛數解后面的抓不住的真相現在已經近在咫尺,只要再想一想,好好地想一想。
木軒:“你還記得范老爺子剛剛注射萊布尼茨號血清時的情形嗎?”
沈攸:“記得,反復高熱?!?p> 發(fā)燒,降溫,再發(fā)燒,循環(huán)往復。
二人面色皆是一白,再次打斷了那兩個醫(yī)學生的談話,拽住他們問道:“有沒有什么病原體,像病毒之類,是能夠改變人本身DNA的?”
“逆轉錄病毒?”扁思邈聽到他們的談話,湊了過來,“是有這么一種病毒,在感染動植物細胞后,會把自身基因片段插入宿主的DNA中,并入宿主的染色體,被稱做逆轉錄病毒?!?p> 扁思邈談興大發(fā):“比如大名鼎鼎的HIV,就是一種逆轉錄病毒......”他注意到木軒和沈攸發(fā)白的面色,有點摸不著頭腦:“你們怎么了,什么年代了不至于談HIV色變吧......”
“所有人請停一停,”木軒大聲道,“我有話說?!?p> 酒窖里的嗡嗡聲被忽然打斷,又慣性地延續(xù)了一會兒,才漸漸安靜下來。
“我有一個懷疑?!?p> “我希望我是錯的,但哪怕只有萬分之一可能,也必須立刻讓大家知道。”
“我懷疑,這段時間以來肆虐的出血癥背后的真兇,是一種逆轉錄病毒。”
NPC不明白這是什么意思,但醫(yī)學生們當然知道逆轉錄病毒,此言一出一片嘩然。
扁思邈第一個反應過來:“你的意思是,抗體血清的真相是我們通過反復感染實驗者,造出了一種變異病毒,這種病毒感染了巨噬細胞,把巨噬細胞變成了超級巨噬細胞?”
盲腸太長:“那么這就是一種與HIV恰恰相反的病毒,HIV摧毀人體的免疫細胞,而這種病毒造出大量超級免疫細胞?!?p> 扁思邈:“這種病毒對原始宿主不致病,因為超級巨噬細胞‘認識’原始宿主的細胞;但是一旦被移植到異體,立刻就變成無差別攻擊的劊子手,于是變得致命?!?p> 木軒已經不需要繼續(xù)細說,大家自行補上了所有的前因后果。
等到大家說得差不多了,醫(yī)死人不償命才道出了真相中最可怕的一部分:“致命沒什么可怕的??膳碌氖?,如果這真的是一種逆轉錄病毒,就會改變宿主的DNA。”
全場一片死寂。
之子知魚
看書的朋友可以忽略“因著眾所周知的十分有意思的事件”之后的話,但如果想看看也很好。這可以理解為作者的行為藝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