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是來找楊倩的？”沒多久，一老婦人步伐蹣跚從房內(nèi)出來，她瞅了陳飛一眼，見他穿著光鮮亮麗，年紀(jì)和楊倩差不多大，心中有了底。
“四兒，給你姐打電話，讓她下班了早點回來，家里來客人了。”
“曉得了，媽，我讓大姐去菜市場帶點豬肉回來，來客人了，有肉吃了?！?p> 陳飛原以為這是楊倩的奶奶，沒想到老婦人一開口，嚇了他一大跳，居然是楊倩的媽。
他尷尬的笑了笑，把手中的水果向前遞了遞，“我是楊倩大學(xué)的同學(xué)，來得匆忙，就帶了點水果……”
“放哪兒吧！”
老婦人又瞧了陳飛一眼，這次打量的時間比上次略長。
她皮膚蠟黃，兩抹白發(fā)簇?fù)碓诙叄粗窳呤畾q的老人，臉上堆滿皺紋，也看不清內(nèi)心的喜怒哀樂。
陳飛惴惴不安的立在一邊，手上提著水果，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四兒，出來把水果拿進去，不許偷吃啊！”
“啊！還有水果，好嘞！”
兩人話剛落，一個十歲出頭的小丫頭穿著一雙夏天用的拖鞋從房內(nèi)沖出來，腳上也未穿襪子，就這么luo露在冬天的空氣中。
她對著陳飛笑了笑，一把奪過他手上的水果，蹭蹭蹭的又竄回屋內(nèi)。
老婦人手上抱著一堆紙盒，懷中還夾著一把剪刀，她費力把紙盒放在地上，用腳一下下踩平，又用剪刀修建了一番，從口袋中摸出一團塑料繩，試圖把紙盒綁在一起。
陳飛四處打量了一眼，樓道外靠墻的地方堆滿了各種廢品，旁邊還放著一個腳踏的四輪車。
他心中漸漸有了一個模糊的概念，這是一個貧困的家庭，養(yǎng)了四個女兒，靠倒騰廢品補貼家用。
在想想莫小白往日和楊倩交往的點點滴滴，除了拜金和分手時的無情外，似乎找不到其它缺點。
勤奮、小氣、持家、節(jié)約等和楊倩有關(guān)的印象一點一滴從心頭爬起。
印象最深的是，大一兩人確定關(guān)系后，莫小白送了楊倩一件連衣裙，她便穿了四年，一直到兩人分手后還穿在身上。
之前以為是她念舊情，此刻想想，恐怕那就是她擁有的最好一條裙子了。
一種沉重的東西堵在陳飛嗓子口，讓他有些喘不過氣來。
此刻見到的東西，仿佛在慢慢推翻他對楊倩的認(rèn)識。
難道這就是任務(wù)未完成的原因？
莫小白心中最后的遺憾，仍然落在楊倩身上？
“哎喲……”
一聲輕呼，把陳飛的思緒又拉回現(xiàn)實中，他瞧見老婦人提著紙盒往腳踏車的車廂內(nèi)送，可惜腳踏車離地近半米高，提了幾次，都未能如愿。
陳飛一個機靈，腦海中啥都沒想，直接上前接過老婦人手中的紙盒，小心放進車廂內(nèi)。
老婦人站在原地喘了幾口氣，面色稍緩，她拍了拍地上的小巴扎，對陳飛溫和的說道：“你姓莫對吧？和老大在大學(xué)里處過對象？后來又鬧了別扭，是不是？”
老婦人瞧著陳飛支支吾吾的不好意思開口，臉上閃過一絲睿智的神色。
她嘆了一口氣道：“都是命啊，我們家老大挺好的一丫頭，錯就錯在生錯了家庭。”
老婦人扔下這句話后，顫顫巍巍的摸回屋內(nèi)，留下陳飛衣著光鮮的獨自蹲在一條灰不溜秋的小馬扎上，渾身上下說不出的難受。
“對了，老大快回來了，你去門口接一下?！?p> 陳飛知道，這是老婦人特意為他創(chuàng)作的單獨接觸機會，他也沒推辭，原本這次過來，就是為了找楊倩的。
陳飛懵懵懂懂的回到小區(qū)門口，心中思緒起伏，并沒有因看到分手后對方過得不好而高興。
這種情緒很復(fù)雜，一時也說不清。
剛剛幫他引路的門衛(wèi)不知從哪又冒了出來，他一手夾著煙，抱著雙肩靠在柱子上，露出一口黃牙，神色玩味的問道：“你是楊倩大學(xué)處的對象吧？怎么現(xiàn)在才上門，這丫頭長得俊俏，有不少富家公子正追著呢？你可得小心了?！?p> 不知怎滴，陳飛對這種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吃瓜群眾從心底涌出一陣厭惡，他沒搭理對方，獨自從懷中掏出一根煙，點了幾次才點上，剛吸一口，就被嗆得連連咳嗽。
“來了，楊家丫頭回來了。”門衛(wèi)友情提醒了一聲，很有眼色的縮回了門衛(wèi)室，把外面的空間留給兩人。
陳飛扔掉香煙，用腳踩了幾腳，剛抬頭就看到一位身材較好穿著OL服的年輕女性提著一塑料袋子從馬路邊的人行橫道上走來。
原本披散的長發(fā)被束在腦后，里面是一件白襯衣，臉上化了淡淡的妝，眼角盯著地面，臉上流露出一絲為生活掙扎的疲憊之色。
陳飛還不知如何開口，對方已發(fā)現(xiàn)了他，手中袋子一松，直接掉在地上，人也愣在了原地。
楊倩眼中閃過一絲驚喜的神采，隨后被她小心的收了回去。
后悔嗎？
從她認(rèn)清了王大導(dǎo)演騙炮的把戲后，果斷拒絕了對方，一直持續(xù)到回老家的前一天，都在幻想著陳飛能回過頭去找她。
可聽到的卻是對方去參加好聲音的消息，隨后節(jié)目播出后，莫小白火了。
兩人間的差距越來越大，楊倩心中的失望也越來越大，隨著陳飛的不斷進步，她也覺得那絲僅剩的一點可能，也無限接近于零。
回到小縣城后，面對一身疾病的母親，整日在工地默默無聞干著苦力活的父親，還有三個正在上學(xué)的妹妹。
作為老大，她義不容辭的挑起了養(yǎng)家的重?fù)?dān)。
柴米油鹽，上班下班，從一個人人逢迎高高在上的系花大學(xué)生，漸漸成了一個為生活掙扎的小小文員。
她開始關(guān)心每天的蔬菜價格，開始關(guān)心哪家超市做活動打折，開始關(guān)心晚上吃什么，也偶爾會關(guān)心娛樂新聞，看看能不能從上面找到和莫小白有關(guān)的信息。
后悔嗎？
大抵在某些時候，后悔過吧。
夜深人靜睡不著的時候，被某些熱心的長輩介紹對象不斷吹噓別人有多好的時候，和之前的同學(xué)聯(lián)系的時候。
若當(dāng)時的自己，再耐心一些，堅持一些，可能看到的會是另一片天空，另一種風(fēng)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