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塵被自己身后乍現(xiàn)的金色翅膀嚇得不輕。
刺目的光芒下,她慢慢睜開眼睛,看著護住自己的半透明翅膀,一種莫名的熟悉感涌上心頭。
似是有無數(shù)碎片從腦海中劃過,如同狂風(fēng)呼嘯而過,努力去看,卻怎么都看不清。中了邪般,忘塵癡癡地伸出手指,輕輕觸碰了一下那對沐在金光里的“護身符”。
一瞬間——
眼前所有的畫面變成灰白,快速向后退去,變形拉長。聲音也全部消失,忘塵整個人像是被吸到了一個空白的虛無空間。
忘塵扶額,自知又是幻境。
“小七,你這對翅膀可算是成精了。我剛才不過是揮手嚇唬你一下,好家伙,那大膀子一下子冒出來,把我扇老遠!”
幻象中的男子手里掂著一只青果,散漫地往后一躍,半倚在她身邊的草垛上。
“切,你還敢說?”忘塵看到幻境中的自己,一把奪過男子手里的青果,得意地咬了一口:
“還不是因為你上次打我,阿爹怕你又欺負我,特地渡了五千年修為在我真身的翅膀上。阿爹的五千年修為哦!哼,我這翅膀可比我本人厲害多了!這可是我的護身符呢。以后你再想打我試試?”
“不試了,再也不試了?!蹦凶影琢怂谎?,裝作很疼的樣子扶著后背,大聲控訴:
“我這被爹打的還沒好呢,誰敢再收拾你。阿爹就是偏心,我不過是鍛煉你一下,差點被他打死。我哪天要是真死了,指定是被你這小混蛋害得!”
“呸呸呸!”她把手上的青果一扔,跳起來就撲到了男子懷里,把男子壓得嗷嗷直叫:“我不許你說這么不吉利的話。阿兄你必須長長久久的活著,必須長長久久的寵小七!”
“哎呦我的傻丫頭,您知道自己多重么?”男子沒忍住,揮手又想嚇唬身上這人。
“砰——”
“?。∧浅岚颍。∮謥恚。 ?p> “哈哈哈哈哈,對不起,這真的不是我能控制的,對不起啊,哈哈哈哈哈哈嗝……”
笑聲蕩漾在上空,臉上濕漉漉的感覺忽的將忘塵拉回現(xiàn)實。
眼前的景象逐漸清晰,面上的涼意也越發(fā)明顯。
“長玠哥哥?!币娢⒌穆曇敉蝗豁懫?。
忘塵心下一驚,抹了一把臉上的淚水,循聲望去。這一望,正對上長玠難看至極的臉色。那陰沉的目光,似乎她做了罪大惡極的錯事。
忘塵被他看得心里直發(fā)怵,怯怯地站在原地,扶著樹干垂下眸子,不敢再看他。
見微很自然地挽住長玠的胳膊,滿臉擔(dān)憂地看向忘塵:“她是鳳……”
“啪——”
見微話未說完,長玠一巴掌打在了忘塵臉上。
見微被他這粗暴的舉動嚇了一跳,挽住他胳膊的手也松了開來,不可思議地看他。
她和他自小便認識,幾萬年來,長玠永遠是同一副淡漠如水的模樣,從未在她面前動過怒。今日這種情況,著實令人膽寒。
“說了多少遍,不要把翅膀露出來。長了幾根金羽毛就妄想裝鳳凰,丟人現(xiàn)眼!山雞就是山雞,別以為顏色一樣,就能飛上枝頭變鳳凰?!?p> 忘塵一時間被打懵了,錯愕地抬頭看他。半晌,才用手背拭去嘴角的血痕,費力地將翅膀收了回去。
原來在他眼里,雞就是雞,丟人現(xiàn)眼的是她,自取其辱的也是她。白日里的情話,都是假的,見她被自己撩的意亂情迷,他說不定還在心里帶著勝利者的嘲諷,暗暗得意。
忘塵自嘲地笑了笑,定定地望向他。
長玠見她不服氣地朝自己笑,臉色愈發(fā)難看,揚起手便要再給她一下。
見微連忙跑過去攔下了長玠,把他拉到一邊,溫聲勸道:“這事不能怪她。是我不小心掉落冰棱,差點傷了她,她才顯露翅膀自保的。不過就是露個翅膀,長玠哥哥何須如此氣惱?”
“我只是……不想看到她的影子?!遍L玠略微有些失神,眼睛里也流露出痛心的神色。
見微心中一震,鳳伶,他果然還是放不下鳳伶。
她看向一旁的忘塵,瞇了瞇眼睛。也許是她太過在意,所以想多了。
若這小仙是鳳伶,長玠怎么舍得動手。更何況,鳳伶早就死了,就算活著,也絕不可能如這個小仙一般卑微。她那樣驕傲的人,尊嚴永遠放在性命之上。
不過那對翅膀?qū)嵲诮腥嗽谝狻?p> 難道是什么別的原因?
眼見著長玠的狀態(tài)不對勁,見微只得暫且收起心中的疑慮,又安撫了長玠幾句。天華宮的氣氛如降冰點,見微自知久待無益,不多時便拿著梧桐新葉離了天華宮。
待確定見微走遠了,長玠連忙快步走到忘塵面前,抓住她的手腕,去查看她的鐲子:“除了翅膀,可還發(fā)生其他狀況?冰棱可有傷到你?”
忘塵沒有做聲,也不去看他,只一點點把手腕抽回來。
看到她這個抗拒的樣子,長玠不禁有些慌亂,遲疑了片刻,他伸手想摸摸她紅腫的臉頰,忘塵卻把臉偏到一邊,輕輕打開了他的手。
“對不起?!遍L玠壓抑著情緒,小聲對她說。
聞言,忘塵睫毛微顫,抿了抿唇角。
長玠知道她在動搖,她以前最聽不得他低聲下氣得同她講話。每次她生他的氣,只要他一道歉,縱使有再大的怒氣,她都會立刻熄了火,心疼萬分地捂住他的嘴,讓他不要說。
“你可愿信我?”長玠問她。
見她依舊沉默,長玠心平氣和地說:“如果你愿意信我,就切勿再露出你的翅膀。無論我做什么,說什么,你都不要放在心上,只需要信我就好。你記住,我不會害你?!?p> 不會害她?
若是連打她都不叫害她,什么叫害她呢。
“我給你丟人了是嗎?”忘塵嘲弄地小聲嘀咕。
“不是?!钡玫剿幕貞?yīng),長玠一顆心終于放了下來,上前就想抱抱她。
忘塵往后一撤,躬身行禮:“若沒有其他事,我便回屋了。”
說罷她轉(zhuǎn)過身,逃也似的往回走。
瞧著她疏離的態(tài)度,長玠心里越發(fā)不舒服,他跟在她身后,忽的一把拉住她的手腕,扯著她回了自己的內(nèi)殿。
“以后你只能睡這?!遍L玠把她推到床上。
忘塵也不拒絕,她拉過一個被子蒙在身上,蜷成一團,縮到了床角。就像他們在凡間時那樣,她只占用了很小的一塊地方。
長玠拿她沒辦法,只好隨她去了。
只要是在他的房間里,只要是在他的床上,她想怎么睡都可以。
夜終于安靜了下來,忘塵把頭蒙在被子里,臉上依舊是火辣辣的疼,舔一舔嘴角,血腥味還在。
忘塵好想現(xiàn)在就爬起來,踹一腳旁邊呼呼大睡的人,把他從頭到腳罵上一頓。然后對他說,今天那個翅膀,她也是頭一次見,她自己也很茫然。
她真的很生氣,氣他非要在她倉皇無措的時候,不分青紅皂白地打她。
打一巴掌給個甜棗的做法,也令她心寒。當(dāng)她是狗嗎,不高興了打一下,高興了又摸一摸。她真不知道,這個口口聲聲要娶她的人,如何能這么對她?
可忘塵終究沒有這個勇氣踹醒他,他是殿下,她什么都不是。
說起來,她到底算他的什么人呢,只要他沒有娶她,她就只是他的婢女,連生他氣的資格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