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塵聽得目瞪口呆。
不被承認是什么意思？
想到玄祉身上的魔氣，還有魔族特有的紅蓮業(yè)火，她的后背一陣寒意：“難道……玄祉不是天君和天后所出？”
“這個嘛。”有閑撓了撓下巴，思索著該怎么和她解釋：“聽我爹說，大殿下確確實實是天君和天后所生。”
“那為什么……”
“這就要牽扯到天族的一樁秘辛了。”有閑煞有介事的壓低了聲音：“要從九萬年說起?！?p> 九萬年前，天君受鳳族魔君之邀，攜當(dāng)時已經(jīng)懷有身孕的天后造訪幽冥山。
幽冥山是仙魔之氣共存之地，除去受邀的天君和天后，沒有人能進去。因此那日，幽冥山內(nèi)發(fā)生了什么，無人知曉。
但從幽冥山回天族后，發(fā)生很多邪門之事。
第一件邪門的事，發(fā)生在天君的側(cè)妃身上。這個側(cè)妃名喚知慕，當(dāng)時恩寵正盛，和天后差不多的時間遇喜。
可就在天君天后訪問幽冥山的第二日，知慕小產(chǎn)，天家的第一個孩子就那么沒了。悲痛欲絕下，知慕多次尋死，被天君攔了下來。
過了一個月，知慕安分了，就在大家都以為她終于想通了的時候——
她卻在一個清晨，身著素衣，踏上九霄云殿，當(dāng)眾推翻了天君的御案。并在眾仙驚愕之時，揮劍砍傷天君。
這下事情鬧大了。
此乃眾目睽睽之下觸犯天規(guī)，難以饒恕。
天君震怒，遂將其打入禁地，終生不得出。
而在押送禁地的路上，知慕抱著給孩子做的衣物，跳入洗仙池，以這種方式結(jié)束了自己的生命。
知慕自盡的第二日，天后臨盆。
由于剛剛失去一個孩子，天君對這個孩子格外重視，甚至推掉了一切事務(wù)，親自守在天后身側(cè)。
然而，第二件邪門的事發(fā)生了——
天后整整熬了三天三夜才將孩子生下來。期間，電閃雷鳴，天空血一樣的顏色，甚是可怖。
最邪門的是，這天后費勁生出來的，竟是一只通體漆黑的怪物！
雖有龍的模樣，卻背上生翼，魔氣肆意。一落地便噴出邪火，燒毀了芙蓉殿。
天君和天后大駭！立即將玄祉藏匿了起來。并向外宣布稱，天后在巡訪幽冥山時，受魔氣侵蝕，誕下殘兒。
而后數(shù)萬年，天族再沒人提起這位殘兒。
直到三萬年前，天后壽宴，正當(dāng)長玉和長玠兩位殿下皆在場慶賀之時，一位玄衣少年也翩翩走上前來。
眾仙不知這是從哪兒冒出來的少年，正欲呵斥，卻聽到他口中說出母后二字。
大殿里頓時一片嘩然。
“這少年便是玄祉？”忘塵迫不及待的問。
“正是。”有閑點頭：“那時候，天族才記起這個消失已久的殘兒。不過天后仍然不待見他。聽說玄祉一出現(xiàn)，天后氣得差點暈厥，場面一度陷入混亂?！?p> “可玄祉不殘呀，他也有仙氣的，只是魔氣更盛。也許是像鳳凰那樣，兼具神魔之力，該是喜事才對，天后為何會不待見他？”
忘塵拍拍手上的糕點渣渣，困惑的看向有閑。
“兼具神魔之力，說著好聽?！庇虚e笑道：“那你說，鳳族為何明明是仙籍，卻要住在魔界？”
這個問題著實把忘塵問住了，她把腦袋擱在膝蓋上，左思右想，也沒想出來個所以然。
見她想的那么焦灼，有閑搖搖頭：
“仙魔本就相斥，人們以前敬重鳳族，是因為鳳族滔天的實力，而不是因為他們兼具神魔之力。有些特質(zhì)，只有在強者身上才能稱之為優(yōu)點。在一般人身上，便是致命的缺陷。”
忘塵出神的望著和有閑之間的結(jié)界，腦海中浮現(xiàn)出“人微言輕”這句話。那日，她央求玄祉把她帶走時，他如是說。她本以為這是他的推托之詞，沒想到竟是真的。
人微言輕。
她不曉在說出這四個字的時候，他的內(nèi)心是怎樣的感受。不過連自己母親的承認都得不到，一定是一件不太舒服的事情。
“那么到底，玄祉為什么會變成這樣？真的是受到魔氣侵蝕嗎？”
“不知道，其中原因恐怕只有當(dāng)事人才最清楚。起初不少八卦仙人猜測，是天君在巡訪幽冥山時，被魔君下了什么蠱，所以子嗣受到影響，非死即殘。但后來隨著長玉的出生，這種傳言也就越來越少了?！?p> 下蠱么。
忘塵激靈靈打了個寒噤。
連續(xù)兩樁事撞在一起，確實詭異。會想到下蠱，也是人之常情。
可憐的是那天君的側(cè)妃，知慕知慕，知之慕之，想必和天君也一同度過了很多個滿心歡喜的歲月，最后竟落得如此下場。
忘塵長長的嘆了口氣。
“你嘆什么氣，該惆悵的人是我才對。”有閑揶揄道。
“我只是覺得天家多涼薄，為知慕仙子感到不值?！蓖鼔m道。
“知慕……”有閑眼睛里也閃過一絲悲涼。
“我知道這些事，就是因為知慕出自我們白鷺一族。她原是個傲氣的性子，為了天君，委身做了側(cè)室，卻也沒能得到善待。打她去世之后，我們和天族關(guān)系一直不好。這也是為什么天族想要與我們聯(lián)姻?！?p> 原來知慕也是白鷺，忘塵有點詫異。
聽說白鷺一族和鳳族都是遵循妥妥的一夫一妻制，這知慕竟能愿意與天后共侍一夫，說委身實在不過分。
怪不得白鷺一族不待見天族，天君也算間接害死了知慕，這氣擱誰家也不能平白無故忍了。
如今天君想起來用聯(lián)姻緩和關(guān)系，恐怕也是心中有愧。
既然如此，天君何不為有閑與山護賜婚？天君不可能不知道，白有閑喜歡山護。他想聯(lián)姻，何不成人之美，做個讓兩邊都高興的事。
不過忘塵轉(zhuǎn)念一想，山護不算是天君一家的人，天君恐怕不放心把有閑許給山護。
“那紫云神君怎么看？若是兩邊都不同意，退了這婚應(yīng)該不難吧？”忘塵猶豫的問。
“他？”有閑一提起紫云神君，十分來氣，瞬間從地上坐了起來，來回走了好幾步。
“那可是個老古板，君命如天！他不僅接了這樁婚事，還派人送了一大摞云煙府的律令，足足有一丈高，讓我熟讀背誦！”
“額……所以你就逃出來了？”忘塵竟不知道，成親還要學(xué)規(guī)矩。
“那是必須的，長這么大，我連北海的規(guī)矩都一竅不通，他還敢讓我學(xué)他的規(guī)矩，做夢呢吧。況且我是不會嫁給他的，我白有閑今生只嫁一人，那就是阿護。就算是要學(xué)，我也只學(xué)山神殿的規(guī)矩！”
山神殿的規(guī)矩恐怕也不少，忘塵心下暗想。
又絮絮叨叨的說了一陣，聽說山護去了凡間，有閑和忘塵說，過兩日再來看她，便回了北海水君在天宮的府邸。
有閑走后，天華宮靜的出奇。忘塵慢吞吞的沿著天華宮走了一圈，腦子里一會想想玄祉的事，一會想想知慕仙子的事，一會又想想天后的事。幾件事情交織在一起，讓忘塵一時難以消化。
今日接收的信息量，著實太大。
天家的情分也冷的讓人心寒，無論是夫妻，還是母子，似乎都和話本子上寫的不一樣。
路過長玠的寢殿門前，忘塵習(xí)慣性的往大門處看了一眼。黑洞洞的，沒有一絲光亮。雖然很黑，但忘塵還是能感覺到一陣暖意。
那是從心底油然而生的感覺，就好像他們已經(jīng)心照不宣的再一起了很多年那樣。
起初有這種莫名奇妙的感覺，忘塵會感到怪異，不過最近，她竟越發(fā)的習(xí)慣了。畢竟直面自己的內(nèi)心，需要很大的勇氣。
長玠也不知道在凡間如何了，會不會遇到什么危險？萬一又像上次那樣變得半透明，消失不見了該怎么辦？
走著想著，忘塵不免有些擔(dān)心。
有閑沒來找她之前，她覺得一個人在天華宮也沒什么，這會兒有閑走了，她倒覺得這天華宮確實冷清了些。
繞了一圈，忘塵又爬回了梧桐樹上。長玠說過，他很快就回來。興許，睡一覺起來，他就會突然出現(xiàn)。
就像那天，她走在蕭瑟的街道上，一抬頭就能看到他。